第249節熬到當大爺的時候了
趙嶽智商超高卻最會裝傻,從來不會讓人一看就感覺到他是個很危險的人物。
當然,這種極具欺騙性也與他的本性天性有關。
他本不是凶惡歹毒陰險的人,不喜歡害人。他設種種局很高明很有遠見很有效,連朝中那些成精了似的老賊都被稀裏糊塗玩在甕中無一逃脫,那是他智商太高和知曆史。如果能選擇,他更願意與人為善,身上流露的是陽光燦爛的個性。
而現在終於輪到當大爺的時候了。
他表麵一如既往是習慣的木頭人一樣,心裏卻很大爺,故而對鄭居中說的兩句話中間故意有所停頓。
鄭居中聽到前一句原諒,不禁一喜,當趙嶽終究年少氣盛卻不知世事險惡容易騙,以為欺騙詭計得逞,他順嘴還想說:“那麽就請賢侄打開莊門讓本官進去能當麵向老太君謝罪”。
誰知後麵一句,趙嶽卻是要他死,鄭居中一驚,有被耍的失望和羞惱,大怒。
“趙嶽小兒,你莫要不知深淺太放肆!”
鄭居中露出猙獰真麵目,大吼著:“本官好心而來,你卻年幼無知不領情。莫忘了,追隨你家的滄北刁民都死在天災中了。你家也不剩幾個人了,此時此刻沒什麽實力再能過去那樣凶強自保了。本官麾下卻有四千大軍強徒。我勸你莫要不知凶險,自誤。“
”識相的就趕緊打開城門讓本官和你祖母好好談談。否則大軍一怒,趙莊能曆天災大劫卻不能在人為兵禍下不毀。”
趙嶽笑了,剛要說點什麽,卻突然神色微動,微扭頭看了看西方,靜靜了一會兒,似乎是確定了什麽,神色漸漸露出點古怪,這才又正視著城下的鄭居中笑道:“想攻城?想毀滅我家?那,你就快點吧。我怕你再不動手就沒機會了。”
“什麽沒機會了?”
鄭居中心中警惕又不禁害怕。
他到底是虛偽無骨的嬌貴士大夫,得勢,張狂膽大,卻在刀兵事上總會不由自主的懦弱膽怯,就怕死在戰亂中。
石符練到底是武夫,對鄭居中說到:“大人不要中了這小兒的詭計。咱們不必怕,更不必慌。趙莊沒幾個人了。這小兒就是在裝模作樣唱空城計。”
鄭居中一聽這個感覺有理,太有理了,頓時心一定,麵色一狠。
這時,趙嶽在城上笑嗬嗬地溫柔說到:“好心勸你們一句。你們都餓成這熊樣了……嘿,還是老實原地休息休息攢點體力吧。不然,我怕你們一會兒連自殺和無恥投降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完,他徑直從城頭消失了。
“瞧見沒?這小子就是在色厲內荏裝相嚇唬人。他是害怕咱們攻城的。還在那試圖糊弄咱們好拖延時間。”
石符練得意洋洋對鄭居中說著,末了罵聲幼稚可笑,大手一揮,威風凜凜終於果斷發出了攻城的命令。
土匪一樣的滄州軍歡呼大吼一聲,前部立即爭先恐後衝向莊牆。
沒有攻城梯。
餓得哪有力氣和興致費勁在那上麵。他們用糧車用的繩子做了簡易攀索,要爬城殺進去。
趙莊城牆也確實不高,連城垛在內也不過是七米多點,很利於繩索式攻城。手腳利索的幾轉眼就能殺上去。攻城的人又這麽多,不怕趙莊所剩寥寥無幾的人能防住。
這回打趙莊不是發財的問題。
滄趙窮了,但破了趙莊就有糧食吃,不用餓死了。還能在這舒服住著度過災期。趙莊肯定有很多糧食,毫無疑問.……
饑餓麵前,人人奮勇,個個當先。
但就在跑的快的已經奔到牆前甩上了繩索獰笑著全力向似乎空無一人的城上猛爬時,突然地上有些將士麵露異色,紛紛扭頭緊張向西麵望去,有的臉上甚至已經露出了恐懼之色……
他們都是隻會當禍害的爛軍痞,但也都是久混邊塞的邊軍,對一些危險有經驗甚至很敏感,往往能及時察覺異常。
此時,扭頭的那些將士無疑就是率先察覺到了異常。
而一直在州城當大爺,從未真正在邊關守邊打過仗的石符練,以及從京城來的部下所謂大將卻還無一察覺異常。
攻勢一滯。
已經攀爬在半空的,有些也紛紛又滑了下來,影響得隨即是更多的人滑了下來跟著扭頭注視西方。
遠方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影。
黑影在動,快速逼近,隨著逼近,動得更快了,密集轟鳴的馬蹄聲隨即傳了過來,大地開始震顫,僅僅片刻後,密集的戰馬就能大致辨別清楚,又幾晃眼間,更能看清到,來的不止是騎兵,而且是夏季也難免著皮毛的野獸般遼軍.……很多。
“是遼蠻子啊——”
滄州軍驚恐大叫著紛紛轉身就逃,哪還顧得上攻城毀滅趙莊,也不顧領導的安危與指揮。
不論遼軍是來打趙莊的還是趁機來強擄趙莊人逼趙公廉就範……都隻會是凶殘屠殺滄州軍的野獸。遇上了絕不會放過。
鄭居中老眼昏花的還沒怎麽看清是怎麽回事,隻在驚天動地的馬蹄聲中感覺不妙而嚇得呆了,隻顧在馬上驚顫。
石符練卻已經大叫一聲,徑直甩下鄭居中,隻顧拚命似的圈馬急繞向趙莊側麵,想往北麵的荒野中逃去。
他在滄州待的時間夠久了,對趙莊這很了解,曉得往別處去都是死路,唯有向北邊的野林子逃才有可能活命。
滄州將領們多是石家安置在滄州幫助石符練保命的人,也全是隻知富貴的孬種,驚恐跟著急策馬追隨而去。
隨即是倉皇的將士.……
莊上埋伏著防禦人手,而且有遠攻利器,很方便居高臨下阻擊緊繞城倉皇而走的爛兵爛將,但卻沒射擊,沒現身。
來的正是莫州的遼軍騎兵,三千騎。
遼國不是昔日的遊牧、戰馬大國了,布置在對抗、威脅宋國最要緊的前線地——莫州這的戰馬總共也隻有五千匹。再有就是零零散散很少的駑馬,給遼民用於耕地提供缺不得的糧食。這已經是遼國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了。遼國布置在從東到西漫長的整個對宋防線上的戰馬總共也不過是兩萬多匹,主力都用在北邊抵抗凶猛金軍。莫州這的馬匹已算極多了。
如今鎮守莫州的遼大將正是赤狗兒。
這是遼國對赤狗兒的獎賞和信任。
去年,赤狗兒出使宋國雖然丟了大人,但卻也到底弄回了不少糧食,更獲知了對遼國太重要太及時的情報:女真吸納異族野人後的巨大勢力變化。這是大功,得賞。
燕王耶律淳比遼皇英明清醒多了,知道赤狗兒和很多遼大將一樣已被女真嚇破了膽,在抗金上不堪用,甚至會壞事起反作用,在欺負宋國上到是很有威懾力,有自信有膽量作戰,算人才,可用,就安排在莫州,算重用。
也是莫州安全。
宋國不敢侵犯或公開挑釁大遼。宋朝廷那幫人就沒生那個膽子。赤狗兒不用在最凶險最怕的的抗金前線,這算獎賞。
赤狗兒也很感激燕王的安排,忠心耿耿留守莫州,同時也積極主動想再建新功,解決遼國的大憂後患——趙公廉。
滄北軍就象一把鋒利而極度危險的尖刀就頂在如今的遼國統治中心燕山府後心上。
赤狗兒知道,事實上的新遼皇燕王以及那些重臣貴族一麵是極度痛恨滄趙家族,另一麵卻又極度想招降重用趙公廉為遼國出力。燕王把他安排在莫州這,也是有利用他痛恨滄趙老二趙嶽最想對滄趙做點什麽的心思而有意如此安置的。
這次,赤狗兒留心下欣喜得知滄州鬧了特大天災,就知道機會來了。
他要趁虛派兵強擄了滄趙老太君。
隻要抓到了那老太婆,就等於趙公廉到手了。趙公廉再不願意,再強硬,他也得乖乖屈膝投降大遼。
要成功的前提是必須快。
得搶在滄北軍災後必定第一時間趕到滄州保護趙莊之前得手。
赤狗兒自然不知道如此大災趙莊還能不能存在。他無法判斷,但無論如何都得派兵去。
想和滄北軍搶時間,那隻能用騎兵才有機會。
步兵,出動的人再多也沒鳥用,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滄北軍。滄州到處洪水斷路,甚至地麵下陷,要不就是爛泥路,太難走了,災後太陽日日暴曬也一時難好起來,等繞來繞去尋路趕到趙莊,隻怕都入秋了,那可真是晚了三秋了。
赤狗兒也不能等到太陽把滄州的地麵曬結實點再動手。
他密切關注滄州變化,在滄州這邊的天一放晴的第一時間就立即把早準備好的也是盡可能抽調的騎兵派了出去,和鄭居中一夥無形中保持了一樣動身早、快。各種因素加一起,就導致兩夥人在趙莊這撞到了,純屬巧合,也可以說是天意。
三千遼騎這一路遭了大罪,費老勁了才繞到了目標地,一路也看到了災後滄州的巨變和殘破可怕景象,預料到如此大災下,趙莊那邊的情況怎麽也好不了,追隨趙莊的十幾萬宋民也必定沒死光也死個差不多了,這就沒問題了。
他們是凶野的蠻子,對欺負宋國有天生的自信,不是鄭居中石符練這類夠壞夠狠卻色厲膽薄幹點事先惜身的家夥,根本不等著先偵察清楚具體情況再決定大隊過不過去,直接就撲過來了。
反正是騎兵,對災後怎麽也虛弱了的趙莊,打得過就幹,打不過還可以及時逃跑。相信這一次趙莊沒能力追剿他們。
鄭居中兵逼趙莊的時候,遼軍已經趕到了附近,沒被滄州軍極早察覺千馬奔來,那是災後地麵導致的無形隱藏效果。
酷毒的太陽迅猛曬硬了地皮,地皮卻也是濕的,地下深深的一層更是極濕很鬆軟的。
這就造成戰馬再多,奔踏也沒有平常那種大地轟鳴震顫、灰土飛揚的驚人聲勢老遠就能察覺。衝擊被厚厚軟地無形中消解了。
再者,也快不起來。
戰馬隻能艱難小跑。
但,再近了,到了趙莊這邊的高地路,這沒經受洪水長期浸泡和積淤泥,又是石頭多的堅硬山地,有雨水長久浸泡,地也不會變太軟,甚至會相反,地表的泥被衝走了,剩下的是衝不走的堅硬部分。戰馬到這就能飛奔了,衝擊大地的滲人聲勢也立馬顯出來了。
這就是滄州軍經曆的察覺敵情的過程。
趙嶽先察覺到了,所以此前往西看了看,臉上露出古怪神色。
他的六識感應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甚至不是正常人能有的。直到後來他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和師傅等人是基因變異者,已不屬於通常的人類了,和通常的人類根本生不出後代……師門以前從不收女弟子,認為女人不適合練本門這種強悍霸道的功法.……本門嫡傳都沒有後代,就難怪一直是在外到處尋找合適的徒弟,而從沒有讓自己的孩子當傳承人的先例。
滄州軍察覺遼軍,嚇得要死。
遼軍看到宋軍卻是‘咦一聲,這居然有可順手屠殺幹淨的數千等死滄州軍“的意外和驚喜。
遼蠻子感覺是好兆頭,疲憊不堪的精神一振,個個瞪起了眼策馬奮蹄,嗷嗷怪叫著幾轉眼就衝過橋殺了進來,鋼刀揮舞,見人就殺,遇人便砍……
人哪跑得過戰馬。
滄州軍一窩亂蜂的個個自顧瞎跑,毫無隊形,更無戰陣,亂哄哄背對著衝馬而來的敵人,隻有一片片被輕易砍倒的份,很快就螻蟻一樣碾死了一地。
但滄州軍到底是邊塞出來的老兵,不是內地沒見識過遼軍特點的內地軍,也都是些凶狠膽大的亡命之徒,在死傷慘重,知道這麽光跑不行,隻會方便遼軍從身後很快殺光,在趙莊這個絕地實際也無處可逃,跪地投降也照樣被遼騎衝來絲毫不停地揮刀更輕鬆殺掉,這就急紅眼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們要玩命了,開始反抗。
趙嶽很大爺的獨自亮身城頭。
他靜靜欣賞著城外的戰場,看到,這些烏爛不堪透頂的滄州軍不是不能打,不是真沒本事,他們隻是品行不堪,混輕鬆免費的軍飯吃,卻不肯為國為民盡責出力作戰,不肯幹點人事罷了。
看看他們現在的表現,
對上在這馬速自然降下來的騎兵,他們潰不成軍互無策應卻也能揮刀槍威脅甚至反殺傷遼騎。更有不少滄州軍彎弓連續射擊,飛快不斷射衝自己來的敵人,準頭也可以,雖然用的都是偷懶省勁裝樣子的軟弓輕箭,但敵人就在眼目前,二十米、十米、三米,這麽近的距離,練過怎麽也能射中,遼騎也很難避開,射中後效果也可以,這麽近,皮甲是擋不住的.……
懦弱膽小鬼笑料滄州軍居然敢殺傷我大遼勇士?居然還敢反抗?
遼軍大怒,屠殺得更狠了。
不堪就是不堪。滄州軍反抗也是為了逃命,發了狠一時玩命,整體也不是凶悍自信遼軍的對手,何況在乾寧軍那邊就上月的挨餓,最近吃的隻是一點糧食一點點馬肉加主體是雜亂野菜的飯,又艱難跋涉而來,體力嚴重缺乏,就象趙嶽此前說的不休息休息攢攢勁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真煥發了驍勇不怕死戰也打不過雖然也是極疲憊不堪的遼軍。
近四千漢子不多時就被遼軍殺光了,沒馬,全都根本不及繞到莊側就倒下了。
最有意思的是鄭居中。
他顯然平常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忠君愛國的,是符合儒教精神的那種忠貞節義威武不屈大丈夫,是典型讀書人的榜樣士大夫才子名臣,注重並堅守名節如生命,是無論什麽條件什麽情況下都決不會無恥屈膝投降異族的,不會留下千古罵名……然而到了這時候,他嚇得在馬上呆了,轉眼看到有散發著臭味肮髒凶惡如野獸遼軍殺向他,而身邊的所謂忠勇識趣可靠的小廝親衛仆從以及那緊緊追隨他的推官又早都撇下他徑直跑沒影了,他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衝口而出的就是大叫投降,還不忘趕緊加了句本官是滄州太守鄭居中,是大宋二品大員……聲音嘶啞難聽之極,恐懼中把所有力氣都喊了出來,隻求遼軍能隻抓他不殺他。可是,衝過來的遼騎也不知是聽不懂漢官話,還是壓根兒不在乎,照樣一刀絲毫不猶豫地揮來……
這個遼軍顯然也是有意的,不是砍掉鄭居中的頭,而是攔腰一刀把鄭居中分為兩段,上半身掉下馬去,下半身卻還騎在馬上……
趙嶽聽說過,腰斬是最令犯人痛苦的一種刑罰。
他看到鄭居中半身落馬果然並不是立即死去,而是跌得在地上滾了幾滾,然後刺耳嘶吼著滿地亂爬,那叫聲比半夜鬼叫都難聽而滲人。聽得趙嶽也不禁一陣陣毛骨悚然。
鄭居中高昂的麵孔扭曲難看之極,顯然極度痛苦不堪,什麽也顧不得了隻顧亂爬,卻爬得並不快,雙手隻把地扒出兩列一連串的坑。趙莊南邊門前這片荒地可是典型的石拉子地,很硬很結實的,鏟子挖都不是那麽容易,可見鄭居中此時是如何瘋狂用力,兩隻保養得極好的手扒得皮開肉裂鮮血淋漓,很快露出白森森骨頭,卻似乎渾然不覺,還在扒……
那遼騎對此不害怕,反而很享受的樣子,獰笑著跳下馬,讓鄭居中還活著時又承受了一次痛苦和驚嚇。
他很精通的在鄭居中快斷氣前又一刀砍下了鄭居中的腦袋,把腦袋掛到了馬上,又搜身找到了鄭居中的官印憑證收了,還把掉到一邊的長翅官帽也撿了,上馬後沒去追殺其它人,反而衝城頭的趙嶽揮揮帽子哈哈狂笑,還用蹩腳漢話大叫粽居憎粽居憎……然後又是大笑。
這家夥顯然知道殺的人是誰,顯然是有意如此。
他的舉動可能是在向趙嶽示好,也可能是在示威威脅,或二者兼有。
趙嶽卻笑著遙遙向他一挑大拇指,示讚賞之意。
那家夥又是一陣瘋子似的狂笑,聲音中流露出欣喜、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