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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節野望——吃掉趙莊就命有大富貴

  鄭居中強忍著委屈和怒火,放下架子苦苦哀求兩小兵,最終還是得以留下了,卻隻能待在也雨水淋漓的乾寧軍南邊境三裏內繼續遭罪,但這已經比在滄州好受多了,起碼能看到太陽,能看到時不時的雨停天晴,不是總絕望的泡在水中。


  但他們的苦頭離吃完還早著呐。


  乾寧軍嚴令鄭居中一夥不得偷竊這裏的菜,哪怕是拿了一片丟棄的爛菜葉也不行。


  滄州軍來時吃的主要是朝廷配給的鹽菜。


  那極難吃,能鹹死人,還發黑發著一股子怪異刺鼻的臭味,就是頂鹽和戰時湊合下飯用的。別說是嬌生慣養富貴老花花公子生活中泡大的鄭居中了,就是滄州軍卑微小卒粗漢也吃得難受如上刑。


  來時十幾天湊合吃它,早已受夠了,卻在乾寧軍這連破菜葉都不準沾光一點,這完全出乎鄭居中一夥的美妙期盼……

  當然,鄭居中和開國勳貴家出身的石符練豈是肯忍受吃苦的,又豈是肯那麽老實聽話的。


  不給菜吃?


  不讓沾半點光?


  花高價錢買都不行?


  那就真去偷。


  瞅機會就派人散去各處,一處少偷點,積少成多,就算不夠全軍吃的,至少先得保障鄭、石二主官以及大將們吃。


  可惜,允許停留地一帶也是無人區,離北邊最近的一處處和尚村也至少五六裏遠,去這麽遠偷已經很不方便了。派去的兵有去無回,在鬼鬼崇崇偷竊中不是被乾寧軍監察哨發現,就是被和尚村的看菜地僧人發覺,結果都一樣:死。


  回來的隻有乾寧軍一言不發冷漠送回來的一顆顆血淋淋腦袋。


  本該慈悲為懷濟世救人的僧人比乾寧軍將士更凶狠,看到喬裝的滄州軍卒竊賊就會滿村僧人棍棒轟隆一下全上來打,過年一樣亢奮瘋狂的打,根本不容分說,不容辯解,不給裝可憐求饒機會.……總直接當場活活打死。


  由逍遙自在享眾生供奉的神聖群體突然成了自力更生自己吃自己的賤農,沒有自由,還得在邊關承受刀兵凶險.……這個心理落差太猛烈太大,對這個特殊群體而言簡直是下了地獄一般,本就憋了一肚子怨憤怒火,又憋這麽久了,結果居然還有人敢來偷竊他們辛苦種植的成果……向來習慣隻有他們免費享受別人血汗的份,哪有別人白吃他們的份.……再者,滄州軍四千多人到來,若是大度寬恕講慈悲,等於縱容偷竊,會讓僧人自己沒菜吃……敢從佛爺口中奪食?打不死你這些孽障。


  鄭居中他們就悲催了,菜毛也吃不到,又不敢真動兵去硬搶,否則乾寧軍必會殘暴殺來。


  唯一的辦法隻能四處挖野菜吃。


  可是此時已進入夏天,野菜早開花老了。但這已經是能吃得到的新鮮蔬菜了,不用捏鼻子忍惡心強吞鹽菜。


  如果說這還可以忍受,卻還有更要命的。


  鄭居中一夥萬萬沒料到連綿陰雨會一直下這麽久。原本很樂觀的糧食就不夠吃了。


  省下軍馬料糧食挪作人吃,馬可以吃到處都是的茂盛野草,人卻是不能靠吃草活著……

  鄭居中一夥也不是愚蠢草包,也預防雨天期出乎意料的長,也猜到乾寧軍九成九的不會支援他們糧食,到了目的的後不需要體力了,平常就減少了軍卒的飯食供應量,一天兩頓和著野菜六七份飽。後來就變成一天隻一頓了,而且不管飽。


  等到後來,就連鄭居中都不能任性一天兩頓吃飽,又上月的沒正經菜吃,著實熬不住了,感覺簡直生不如死並且心生絕望的時候,天卻突然……晴了。


  負責偵察的騎兵有氣無力回報:滄州大雨應該是全麵停了。天氣應該是恢複正常了。可以回返了。


  太好了。


  鄭居中喜出望外,不禁心想:我鄭居中是有福氣的,受老天庇佑。老天看我即將陷入無食絕望就趕緊收了天威陰雨.……

  這回不用乾寧軍驅趕,滄州軍也打起精神迅速行動起來,自己就積極滾蛋了。


  盛夏時節,雨一停天就變成了另一副淫威麵孔:晴空萬裏烈日當頂,而且格外顯得酷熱難耐,但蒸發很快,地皮很快變得堅硬幹燥了,但大地被泡得太久了,地下卻還是極深的鬆軟甚至稀軟,看著幹燥結實的地麵一腳下去卻往往陷進去,鄭居中一夥又得遭罪得叫苦連天了,好在回去時沒多少糧食負擔拉著,多餘板車也丟下了或劈燒飯了,相對輕鬆了不少。


  鄭居中卻半點兒開顏不了。


  他也享受不得了。


  馬車輪子掉了兩,在泥濘跋涉中捌爛了,修不了,無奈隻得棄了馬車也騎馬,戴著代表權威體麵的知府長翅官帽,頂著毒辣太陽一路煎熬前行,曬得恍惚如靈魂出竅成了仙,卻不能停。


  糧食快沒了,稍一停滯耽誤就怕沒機會活著回去了,都得餓死在鬼影都不見半個的半路上。


  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挨到快到滄州城了,鄭居中等都有了精神。


  呼——,總算熬到頭了。老子有福,好日子還在後邊呐.……心情正大好時,不料猛一個晴天霹靂打來.……

  “大人不好啦。”


  負責前麵察探的遊騎隊長滿臉驚恐古怪地對鄭居中和石符練失態大叫,那神情如大白天見了鬼一樣,惶急下連對長官最起碼的尊卑禮節都忘了行了。


  鄭居中是士大夫名家,最重尊卑體統,剛開顏的黑臉一沉更黑了:什麽大人不好了?你這賤夫著死呐……

  平常眼很尖的隊長此刻卻似乎沒發現長官慍怒惱恨的如死人臉,隻顧失態大叫:“城,沒了。大人,滄州城沒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城怎麽會沒了?它又沒長腿,不是活物,還能沒人看著就自己跑了……”


  鄭居中皺眉和石符練相互看了一眼,沒聽明白,都是一臉迷糊.……

  他們在乾寧軍那邊對這邊的地震、洪災、滔天油氣大火一齊發作都一無所知所覺,到現在也還不知滄州之災。


  這不奇怪。


  他們也感受到了地震時的震動,但災難要發生時泄露的地氣並沒有影響到滄州北部以及乾寧軍這的天氣,北邊看到和感覺的仍是滄州這沉浸在到處是連綿的雷電大雨。震感,鄭居中一夥感受並不強烈,他們隻當是驚雷造成的地動山搖,隻會遙視南邊茫茫陰沉雷雨蒼天,在饑餓暴躁……卻又不敢做什麽的惡劣情緒中忍不住厭煩的惡狠狠咒罵幾句……

  至於滄州的衝天大火,鄭居中這邊也絲毫看不到。


  隔著遮天蔽地的幾十裏大雨水幕,隔著上百裏遠呐,能看到什麽?

  還有,他們在返回途中看到的其實是地震造成的大量車馬店等不怕雨的磚瓦房也成片成片倒塌了,他們也不以為意。大雨太久,地基泡壞了,承受不住磚瓦房子,也塌了唄。反正也沒人住,無人區,塌了就塌了。


  當然,就算有百姓住,死了人,還麵臨以後的生存困難,以他們的德性也不會真當回事。


  他們隻關心自己。


  其它都是別人的事,是國家的事,與他們無關。


  還有遇到的淹過來的一些地方有洪水,他們也隻當是雨太大太久形成的一時消退不了的大大小小的河一樣地表流水。


  有人想到過是不是大河決堤了,鄭居中就想到過,但也不當事,甚至有暢想,盼著……心情一度很美。


  這麽大的雨,出現決堤很正常。


  這是天災天威,不屬於他的治理責任。


  再說了,滄州幾乎成了無人區,決堤也沒事。


  那些住在零散各處的幾千滄北倒黴民死不死的不關他鄭居中痛癢。


  追隨滄趙家族聚集在趙莊附近謀生的那十幾萬人若是全死在決堤中才好了。


  全在洪水中絕望掙紮,看他們一心信奉、擁戴和依賴的強大滄趙家族對他們在驚濤駭浪中驚恐悲愴呼救卻同樣束手無策無能為力,滄趙照樣不是指望反是讓他們陷入絕境的災源,全在最深的悲苦後悔中死光了才好。叫你瞎眼追隨滄趙.……

  當然,更好的是趙莊也毀滅在決堤中才是最美妙,最完美,最讓人開心的事了。


  趙公廉那強悍該死的祖母老太婆死沒死在如此大雨天災中呢?

  但願在大水中早悲慘無助死了。


  連滿莊殘存的趙莊舊部一下全死光了,從此絕根了.……未必不可能啊。趙莊可是夾在兩河之間,一發大水.……嘿嘿……

  因此,對遇到的洪災跡象,鄭居中、石符練和將軍們不但不驚慌著急,反而有企盼,當調劑精神的話題笑料.……

  至於滄州城,他們半點兒不擔心。


  “城在地勢較高處,又極高大堅固,堅固程度隻怕不下於京城,不是鬧點大水就能威脅到的.……說起來這還是趙公廉的功勞,在當政的短短時間內大力重整了城池,磚頭水泥一個勁的上,極大的加強了堅固程度,能更好的抵禦遼軍侵犯,卻沒撈著享受幾天就攆去滄北守邊重新開頭吃苦去了,倒是便宜了我等有大福的享受了現成好處……就是此次雨水淹得遭罪,城中沒法住,卻也沒用我們遭罪。全忠君愛國的硬氣傻瓜老通判代我們承受了……哈哈”


  鄭居中等都是美滋滋如是想,在眼看就斷糧了的困窘危急路上也沒忘了想一想這些樂嗬樂嗬。


  隻是,現實總是骨感的讓人失望。


  鄭居中、石符練急慌慌快馬奔去了滄州城應該在的地方。


  眼前卻是一片茫茫大水,哪有城池的影子。


  那麽大,那麽堅固的一座城池居然神奇地真不見了?


  因為茫茫大水阻擋著,鄭居中他們連靠近看看都不能,隻能遠遠看著,一個個大張著嘴巴,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冷靜了一點兒,再一想,沒錯,那應該就是城池所在地呀……熟悉的路沒走錯,正是通往滄州城的……

  那麽,城哪去了?

  難道已經可以確定的大決堤鬧洪水真能把那麽可靠的堅城也毀掉了?


  仔細再瞅瞅,眼神好的,遠遠的模模糊糊發現了在大水中還挺著幾處孤單直指天空的黑點或黑片,那是殘存的沒陷到地底下去的幾處城牆殘垣斷壁。能還存在,歸根到底仍是趙公廉當初重整得結實。否則早衝塌在當時的大水駭浪中。


  有了這些殘存特征,鄭居中等再不相信現實也終於確定了:滄州城真不在了。


  那麽,唯一能指望的城中還有不少的救命存糧也跟著沒了。


  這下可是真要命了……

  這下是真慌了,再無一絲鎮定。


  因為,指望別處,比如河間府,能及時送來救命糧,也絕無可能。


  根本無法派人出去通知別處趕緊來支援。別處官府如何能知道滄州官府慘遭天災的禍害正陷入絕望?


  往西,陸地,一片片一條條河一樣的傾泄奔湧洪水層層截斷了路,出不去。能去的卻是遼國的莫州。沒水的地方也泥濘陷車不是能運糧來的。船運?也不用妄想了。如此湍急的決堤洪流,河船若是敢來,唯一下場就是衝出河道……毀滅。


  再說了,就算勉強能試著運糧來,宿太尉也不會辦。


  鄭居中很清楚:宿元景本質是和他一樣的士大夫,形象手段不同卻本質都是虛偽混官場的儒教高手,卻看不起他鄭居中這樣的,甚至內心深恨他搞爛了滄州把宿元景也拽下地獄般煎熬中,怕是巴不得他早死……如此,怎麽會有積極來救他.……

  若是換作是童貫、高俅或張邦昌陷入這種危難,宿太尉肯定就有積極性了,會不惜代價地來盡一切努力相助。


  客觀上講,宿太尉也隻是戰時對滄州軍有管轄權,其它方麵是沒關係的,隻負責監察高陽關路各州府動態,沒有任何權力插手幹涉滄州的具體事務,也就是對滄州沒有必須擔負的天災時的救助責任,救是人情,不救是應當的。救助是朝廷的事。動用河間府的官糧救濟別處州府得先向朝廷報備批準了才可,否則就是私動官倉的違律罪重,可抄家殺頭。
……

  鄭居中急紅了眼,西不可去,急去泥濘洪水艱難卻勉強可行的東邊那尋路,想繞道得到出路活路。


  結果,他們更驚駭看到的是清池縣城也不見了,而且這一帶消失得比滄州城更幹淨徹底.……全陷下去填了油氣流失後形成的地下空當了,往日舊貌點滴無存。若是鄭居中等長著能透視茫茫渾水的眼,就會驚駭看到縣城及一帶出現了詭異的大坑,被洪水卷的大量泥石雜物上月長時間的不斷衝填,坑才不深,但不知底細冒失進入,一腳踩空,騎馬也得陷死裏邊。


  這種詭異的坑,別處還不規則的有幾處,有大有小,卻在決堤修不好,洪水未退的時期內全是藏在水下等待吞噬人命的魔口。一批批在各處涉水探路的軍卒和騎兵就是這麽稀裏糊塗死在裏邊的。


  至此,鄭居中等在極度驚駭中才回過神了,不禁大歎自己真是命大.……原來是地動加暴雨決堤啊,幸虧撤離了州城,否則全得稀裏糊塗死在城中,留守的老通判指定是葬身.……如此看來,不忠君,不負責任地甩手離城而去反而是符合天意的,應該的.……當傻子忠臣果然是沒好下場的,忠君愛國,首先還得是為自己.……

  石符練卻是看到了出路,指著那地勢高露出水麵的通往南部(趙莊)的路,大笑道:”府台大人,咱們不必慌。“


  鄭居中一看就明白了,也不禁獰聲大笑道:”這條極結實的路還是滄趙當年慢慢一點點修建成的,確實可靠頂大用。嘿嘿,走,咱們就走滄趙大道去趙莊找吃的去。若是趙莊還在,在我等斷糧危難下他們若敢不給方便,哼哼“


  說話間,眼中凶光大冒。


  鄭居中已起了殺心,想趁機清除了趙莊這顆眼中釘心頭恨。


  反正滄北軍不知災情,守邊也正緊時,既不方便,不能及時過來,也沒空過來。就算過來也是十天八天甚至更久後的事了,路太難走了,騎兵人馬太重比步兵也快不了多少.……早早幹淨殺光趙莊,做好手腳完全可以歸為毀於天災.……

  石符練眼中同樣凶光大盛,笑道:”是啊,根本不用擔心餓死。實在沒法子了,軍中還有幾十匹肥馬可殺吃。雨後新出的野菜瘋長,嫩得很,多得狠,做好了也可口得很,最起碼能填肚子,趙莊那邊野林子裏還有野獸.……不愁真沒吃的。“


  鄭居中和眾官員都大笑點頭:”天無絕人之路。吃掉滄趙(趙莊),就命有大富貴。我等命不該絕。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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