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五凶神
武鬆心情倍好,“歸家”心切,自滄北一路南下專抄近路。
到了宋國此時,整個社會的社會治安隻是表麵恢複了穩定有序祥和,統治秩序看著正常,其實到處人心浮動莫測,到處暗藏著怨憤、不滿、焦慮不安茫然、貪婪和凶機,單身在外穿州過府已經是件很危險的事。
不說各地的官兵、衙役、鄉兵、村長、保長、酒店.……多是凶強有力的壞蛋充當的或霸占經營的,行為常常形同匪徒,還是披著各種合法外衣的官匪,就是普通人中也有太多人明麵是守法良民甚至一眼看去是老實巴交堪稱淳樸憨厚的老農老婦,實則隨時也可能化為謀財害命的凶殘歹徒……
社會巨變太猛烈,太意外了,對人心的衝擊太大了,宋王朝的統治力虛弱不堪,前途未卜,宋國和宋人的未來不知會怎樣,人心猛烈失衡,必然變得凶狠刁鑽冷酷自私……唯利是圖。
儒教政權為了長久穩定享受統治特權而拚命愚民,曆來強調非依賴良好公平的國家體製法製治國而著重靠所謂儒家道德教化形成的民風民俗維持社會正常運轉的論調和有效性,已經事實上徹底崩潰了,清晰證明了靠道德體係對人心的約束力保障社會陽光穩定,作用是多麽低多麽不靠譜……
天下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什麽都敢幹,或為了奪取別人的利益,什麽都想抓機會試試,殺人放火不算什麽,隻要玩得高明無人知.……殘酷的現實也逼得人不得不自私凶狠,否則別說趁著國家動蕩控製無力的機會搶到無主的財產翻身當地主當老板……就是原有的財產和生活保障也極可能被凶強者搶走而失去一切,甚至命都難保……民間就出現一種矛盾的奇怪現象:越發冷漠自顧自的一盤散沙,同時卻又奇怪的高度團結。
當然是對外時高度團結。
不依靠集體的力量對抗外侵就無法保證個體的權益,也無力有效大搶外人的利益獲得更多,個體的力量太渺小了。這時候的宋國已經不是所謂孔聖提倡的“孝悌倫常高於一切,縱然是罪惡也應該親親相隱才對”,是進一步提升的本村本地本集體的罪惡相隱。隻論是不是“自己人”,不管是非對錯是不是非法.……以前也是這樣,但隻是相對理性有限度的,對罪惡一般不敢隨便相隱,如今卻是徹底放縱開了,全社會公開化了……殺了你,搶了你,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外人,而凶手是我“自己人”,那就得保,你死不死冤枉不冤枉的,與我無關,是你該死該倒黴……
沒有外敵時,必然就會內鬥。家族與家族之間,甚至家庭內部之間為利益或口嘴紅眼相互下狠手,鬧出人命來也未必需要擔心,這時代講究民不告,官不究。尤其是如今,官府哪有心思搭理民間這種小事……必然越發一盤散沙。
行路難,路途太凶險,有人為的一麵,還有野獸威脅的一麵。人少了,地盤收縮了,野獸就自由了.……
這時期隻有勢力大的家庭或組織團體以團隊形式才有能力在國難後重新開始遠行販運經商.……當然利潤也更大.……
社會不安全,到處可能是壞人,武鬆當初和兄長返鄉時就已經經曆過了知道了。
但正所謂藝高人膽大,武鬆不怕路途凶險。
當初他能護著哥哥數百裏跋涉安全返鄉,能逃避官府追捕專走偏僻小路獨自千裏迢迢逃到滄州,如今他有一對趁手的寶刀在手,經曆了戰場廝殺和各種社會磨礪,有了更多自保經驗和實力,那就更不怕一個人在外流浪了。
這一路南下他也必然遇到些波折,但他的高大雄壯威風,一看就不是好欺負的,這為他減少了不少麻煩,有依仗各種勢力的不開眼的家夥就是敢弄一弄武鬆,奪馬,敲詐甚至直接強奪了錢財,也被武鬆反弄了……有黑店黑村黑農家什麽的玩陰的,下藥……武鬆也夠機警聰明敏銳,總能逃過算計,反教訓反殺反搶之.……他不必再擔心犯罪,遇惡盡可放手而為,事完拍屁股快馬走人就行了,以這時候的官府的能力和職責心,哪會管一般的民間這種小事,想管又哪查去。
即使是在先進的科技時代,警察也最頭疼過路犯作案,何況是什麽都落後的不行的古代。隻能懸案掛起來不了了之。
路途凶險並沒有影響武鬆的心情。
這一日他照常抄近路走的山道,突然路邊樹林間跳出四個蒙麵大漢,一個持劍,三個持刀,製式軍刀。
武鬆一勒馬,就聽持劍的那位粗聲大氣高聲喝道:“打劫。不想死就乖乖留下馬匹財物。”
武鬆樂了。
這一路,他遇到各種凶險波折卻還是第一次遇到強盜打劫的。
話說當初他逃往滄州避難時也從這走過,這山很險惡,叫狼嗥山,從名字可知此山的野獸情況,隻野狼就很多。在過去,大宋人口多得似乎到處擁擠時,野獸都縮在深山裏,不會輕易涉足人類生活區,威脅很小,這裏周圍十幾裏內也極少人煙,至多是職業獵戶人家,如今這就更沒人了。
上次無知的經過這一帶,他由南向北走了不下三十裏也沒看到一個人影,即使是在山下曾經的官道大路上走也遇到了幾隻狼想吃掉他,也幸好是遇到了狼,否則武鬆得餓倒在這一帶.……哨棒隨手打死了兩隻,嚇跑了其它幾隻,從恩師周侗那得的隨身尖刀剝皮、燒烤,這才吃飽了,並有多餘的烤肉當幹糧支撐著走出這一帶。想不到這次居然能有強盜……
這就有意思了。這四個家夥必定不是一般人,否則沒可能活在這裏,敢到這盤踞,早成了狼糞了。
武鬆機警地打量著四人。
嗯,果然不是一般人,隻這身板就一個個全是雄壯過人的,起碼是不缺把子力氣的。看他們的站姿也必定是習武的,而且似乎還是四人構成的一個陣式。看我高大凶猛,害怕我厲害,想合擊呀?
再瞅瞅三口軍刀和製式軍官劍。這四個家夥莫非是附近官府犯事叛逃的官兵和將官?
這極有可能啊。盡管穿得都是尋常百姓服飾,不是軍服。但這說明不了什麽。未必不是避罪的偽裝……
四個大漢見威脅喝斥了後,馬上這漢子卻隻管打量他們,一聲不吭,顯然也沒有絲毫受驚和懼怕之意。他們頓時怒了,很沒麵子。
一個拿軍刀的刀指武鬆怒喝道:“你這家夥,一看就知不是什麽善類。道,咳,老子本不想殺傷人命,現在卻是留你不得了。”
武鬆卻聽出點意思來,一笑,問:“四位好漢這話就奇怪了。俺怎麽就不是好人了?俺長得大,長得威武,這就是錯?就必定是壞蛋?”
持劍的冷哼一聲道:“看看你穿著,看看你居然有馬騎,你是有錢有勢的人啊。如今這世道,還能有錢有勢的豈會是什麽好人?這世道還有富裕體麵的好人嗎?”
另一個持刀的大漢跟著怒喝:“不依仗官府作惡,不殺人搶劫行凶,你會有馬騎?能穿得這麽人五人六的周正體麵?你隻看看你腳上的靴子,雖然舊了不那麽晃眼引人注意了,可,那是官老爺和過去的豪商們才能穿得起的。你這家夥看著就不是官老爺,更不可能是富商,隻能是凶徒。你能有如今的體麵,說不得你害過多少人呢。”
最後一個沒吱聲的這時候也憤怒道:“三哥說得好。我看這家夥肯定手上有不少人命,依仗凶強有力害死很多人。”
這四人的質疑也不能說是邏輯有錯。
現在的大宋社會確實是這樣。如今的凶強有力者,即使身上沒背負人命,也必定奪人利益害過人。
武鬆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煞氣被這四個家夥看出來了,但沒法解釋說了是殺異族外敵金軍形成的,也沒必要解釋。
他感覺這四個家夥很有趣,就想逗逗他們:“哈哈,你們罵我是壞蛋,該殺。那是說你們是好人了囉,是正義的?那你們還當強盜在這打劫?”
四個大漢一聽這個,不是尷尬沒詞,卻是更怒了。
持劍者怒吼道:“俺們當強盜,還不是你們這些勾結官府的壞蛋害得逼得沒辦法了。”
其他三個也跟著怒目圓睜,似乎激動得不行,咬牙切齒,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武鬆更有興趣了,避開關於他自己的這個糾纏不清的問題,笑哈哈反問到:“你們說這世道已經沒有有錢有勢的人是好人了,那我倒想問問你,滄北大帥,也就是滄趙家那位文成侯,他至少是有勢的,他難道也不是什麽好人?”
“.……”
這一問,這四個大漢一時沒了詞。
若不是朝廷的官府中的人出於政治什麽原因,或是和滄趙家族有利益爭端有仇的,一般人,就算沒良心,他也不好隨意否定滄趙家族和文成侯,除非他根本不要臉了,隻想拿著不要臉當武器謀利耍威風.……大宋人吃的糧食蔬菜瓜果都有滄趙家族不可磨滅的貢獻。就算不把滄趙家族當回事,也不認可滄趙的貢獻與為人,稍正常的人也隻會是在心裏不以為然,嘴上是不會隨便說出來了。否則,說出來,否定和攻擊滄趙家族不要緊,滄趙家遠著呐,聽不到也管不到這,可是,周圍的人會心中有想法,感覺這人不是玩藝,心夠黑的夠無良的,自己可得小心著點防著。人心自有一杆稱啊。
四個大漢即使是當強盜在這寥無人煙的山野中行凶打劫,卻也沒信口胡柴否定甚至辱罵滄趙家族,這似乎意味著什麽。武鬆心中原本有的一股殺機減弱了點,笑著再次仔細打量四人。
四個大漢顯然被武鬆的笑和打量毛了。
持劍者有點惱羞成怒道:“你是你。扯什麽滄趙文成侯?滄趙家的人在遠方呢,是不是好人與你這凶漢有屁關係。”
一持刀的怒喝:“兄弟們,這賊漢外表粗豪卻是個狡猾的,能說會道。咱們別上了他的當。”
另一個則一揮刀凶狠道:“和他費什麽話啊。咱們是強盜,趕緊收拾了他就完事了。”
“對,咱們還等錢買衣食呢。光這馬就能值不少錢。”
吼聲間,四個家夥一齊包抄逼迫上來。
“怎麽?你們這樣的正義英雄好漢還想以四打一欺負我一個?”
武鬆說著跳下馬,沒取馬包中暗藏的寶刀,隻拎著手中的哨棒做好了迎戰準備。
他有自信隻憑這條哨棒和拳腳就能收拾了這四個可能很厲害的大漢。
這是戰場殺出來的自信。
武鬆的輕蔑挑釁和嘲諷讓四個大漢越發惱怒。
持劍這位顯然是四人中為首的,大喝一聲:“收拾你這徒有其表的惡漢還用得著俺們四兄弟一塊上。貧,嗯,本神爺一人就能幾下宰了你。”
說著已搶步上前,唰,一劍如電直奔武鬆前心,沉穩堅定又刁鑽狠辣,隻這一手就露出是正統劍術練家子,不是阿貓阿狗隨便胡亂練的,也不是半路出家練的,沒有至少十幾年功夫不可能達到這程度。
武鬆一棒擋開了,並沒就勢還擊,而是盯掃著四人笑道:“這一劍有點意思。你們是哪個山野門派同門師兄弟的吧?曾經當過官兵?”
“你好奇心還挺強。少費話。受死吧。”
劍客揮劍一記切削仍沒中,緊跟著又是一招反挑.……
鬥了十幾招,武鬆就判斷出來了,這不是軍中武藝,必是江湖流派的。這點見識和眼力他是有的,因為恩師周侗曾經向他講過不少這方麵的知識與區別,而且他在滄北軍中待過,越發了解軍中劍法和江湖劍法之間的區別。
軍中一切武藝都隻追求個橫衝直撞凶猛殺傷、招式簡單有效利於構成軍陣。
江湖則不同,講究騰挪輾轉花巧取巧,利於遊走單打獨鬥.……
此人劍法不一般,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麽,細一體味,明白了:這漢子力量過人,本是習武優勢,但用劍就差勁了。春秋戰國秦漢時期,武器首重劍,戰陣之上講究劈砍,又是青銅為主材料的,所以劍一般是重劍,不易折斷。可現在打仗的主要武器是刀,是更堅硬的鐵,劍成了裝飾品輕劍或江湖人慣用的武器,劍法也變了,講究劍走輕靈。這漢子力大適合用重武器或刀,資質悟性也不適合用劍。他使不出劍的輕靈,對付一般人沒問題,可對上好手就白瞎了這套不一般的劍術。
武鬆立即舞棒硬打硬撞。
那劍手頓時就坐拉了了,手中輕劍既不能硬劈硬砍,又發揮不出足夠的輕靈,空有力量,隻幾下子就被武鬆一棒子掃在胸口,打得跌了出去.……
其他三漢子一驚,大怒,不約而同一齊猛撲了上來,下手凶狠,但鬥了片刻,感覺又不對了。
這三個不缺力氣的家夥用沉重軍中單手刀能充分發揮出劈砍的威力,但卻總下意識或習慣性用的是劍的招式,反挑,反削……都是劍這種雙刃武器才有的殺傷方式,應該是以前練劍用劍的,剛改用刀不久,還沒習慣怎麽用刀,如此,力量再剛猛強大,在武鬆這層次的高手眼裏也是破綻百出,識破後,腿踢棒打,不幾下子就把三人全打倒在地。
四個漢子羞惱不服氣,又擺出了那個似乎是陣式的方式,一齊撲上來,從四個方位圍攻,配合嫻熟默契,確有玄妙,也確實威力大增。但這照樣沒鳥用,仍然片刻就打躺下了。硬實力才是根本。
如此三番,四個漢子傻眼了,想打,打不下去了,想退,顯然也是妄想,至少是不能四個人全成功抽身而退,顯然彼此感情很深,都不願意丟棄夥伴自己逃。無論是武功還是感情,果然是同屬一門的關係親密師兄弟關係。
武鬆也不殺他們,也沒羞辱他們,隻是收棒笑道:“你們是道士吧?”
“為什麽要當強盜呢?就算你們遭受過不公甚至是官府迫害,殺了官兵衙役什麽的,犯了重罪潛逃,也不至於淪落到在這個凶險也沒生活來路的山野打劫艱難活著啊。”
四個漢子原本在翻白眼,想大喊:想殺就殺。老子不怕死。二十年後又是條好漢“什麽的,後麵就變成沮喪無語……
武鬆道:”我看你們不是壞人,至少不算是良心泯滅的不可原諒大惡,又有本事,至少有非凡的勇力。無處可去,可以去滄北投軍,或是去投水泊梁山。梁山泊離這沒多遠,很方便去。你們是有本事的道士,去了梁山也肯定能收留。難道你們不喜歡滄趙家的人?或者是不知道滄趙家在積蓄力量準備應對外敵入侵正需要象你們這樣的強者?“
這話,四個漢子無疑是聽進去了而且心動了。
使劍的遲疑了一下道:”你又是什麽人?你在套我們話?還是確信那梁山小霸王會收留我們這些隻會念經的道士?梁山沒地種吧?俺們除了有把子力氣會種點地,別的什麽也不會。滄趙家族也窮了,沒錢糧白養活我們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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