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冰山一角
兩個賬本都不大，方便藏匿在讓人忽略的房間角落裏，若不是刑部等破案好手在又是不惜破壞精舍搜查得夠認真仔細，絕不可能發現掩在牆角內的秘密，但夠厚，都一頁頁記錄著一行行神秘數字，相對應的是令人看不懂的字，以及時間。
從紙張、字跡以及賬本自身標明的時間看，這兩個賬本有年頭了，至少是十年前存在了。
如果這些數字是大相國寺的收入與支出的錢財，那有很多行顯示的支出數額已經大得夠嚇人的，匯總起來更是驚人。再與一行行的讓人看不明白的似是流向的字一結合，這裏麵透露的信息太嚇人了。
天數字的錢財裝備宋國百萬大軍也綽綽有餘，足夠十萬精銳大軍逍遙花費數年之久，若是用於支持造反什麽的不法事，危害之大可以想像。十年暗累積蓄養或支持某不法力量，那能形成的這股勢力或幾股勢力怕是足夠掀翻大宋。
關鍵是，在大相國寺並沒有搜到大筆錢財，檢點來看總共不過兩三萬貫，而且基本是銅錢，別說是金子，是銀子都極少，更沒有珠寶。而來破案的刑部高官以及帶兵勳貴們可都清楚：大相國寺的生意可是興隆得很，收入用日進鬥金形容都遠遠不夠。隻怕光是每天的香油錢夠寺這麽多僧人當天開銷的。大相國寺隻有宋以來的累積按理也應該是金山銀山才對。
可這些金山銀山都沒有，寺隻有這麽點錢，與如此龐大高檔次的寺廟太不相稱，那麽，那麽多收入都去哪裏了？
大相國寺盡管裝飾得金壁輝煌，所耗費的金銀銅錢不少，佛像耗銅一項已經堪稱驚人，但多也多不到用掉那麽多錢財。
東西都擺在這呐。除了銅製佛像神像，剩下的銅器歸整之後都堆在這，一目了然。
尤其是金銀珠寶，大相國寺在佛像等麵沒用多少，那麽去哪了？
不可能全換作了銅錢或銅全裝飾花費到佛像等變相藏錢。
也不可能是全耗費到擴大寺廟宇園林風景。
在這方麵曆年有皇家大方撥款和調工匠人力物力等大力支持，更不斷有無數豪富權貴巨商慷慨解囊積極幫助義建。
大宋太繁榮富裕。皇家和大宋太多有錢人以大方捐助大相國寺來表示對佛祖的虔誠，希望得到佛祖格外垂青庇佑，對大相國寺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名貴花草樹木等稀罕物會動用權力和商業能力幫著從天南地北弄來，並且以此為能，倍有麵子，求得了心安，寺增添的風景名勝也為他們留下美名。
大相國寺也會來事，導遊僧總會對遊人有意介紹這處名勝是某某善信士虔誠捐助的。啊彌陀佛。善哉，善哉……
對錢來得太容易，不差錢的人氏來說，大把捐助大相國寺是件很劃算的事。
對受益的大相國寺自然也是極劃算的美事。
如此是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也是說大相國寺規模巨大，氣派恢宏，穩坐天下寺廟第一把交椅，但實際並沒有大的支出項，都別人花的。
那麽，累積的金山不見了，是藏匿到了寺什麽地方？
寺暗藏寶庫？
有寶庫又能在哪裏？
是在牆壁暗室裏，還是深埋在地下某處？
大相國寺太大了，不說地盤光是廟宇多得很，又無知情僧人可審訊，想一時間搜查到可能存在的寶庫秘室太難了。
重要的是，兩個神秘賬本隱約顯示大相國寺的巨額錢財在十年間已逐步逐批送走了，早一步步流到了賬本看不懂的那些字暗示之處，怕是早不在本寺了，怕是根本沒什麽寶庫，不必絞盡腦汁審視猜測本寺地理建築瞎費工夫搜尋。
相關官員和禁軍搜尋後妃公主，搜尋案件的蛛絲馬跡，在極度震怒的皇帝不斷施壓下不敢懈怠，忙得連午飯都顧不吃用，折騰來折騰去轉眼折騰到下午四點多，沒找著消失的貴人，破案高手都蒙頭重點仔細搜查高僧長老和骨幹僧的住處與相關可疑之處，希望能從這些地方盡快找到破案突破口，盡快確定最要緊也是最要命的後妃公主的去向好解救，光是這數百處夠這點高手忙活的，已經一個個累得半死，暫時還顧不搜查諸天神殿之類的殿宇名勝，還顧不找本寺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金山，隻是禁軍大兵們在緊急搜救負責匆匆間到處粗糙胡亂搜尋，哪會注意到諸天神殿區區一尋常僧人所居的簡陋到一目了然的值班室的臥榻下會隱藏著寶庫入口，看一眼走了，自然也沒發現床榻下地板的可疑點。
秋季天短，轉眼要天黑了。
在這時恰恰天突然黑了起來，風起而淒厲，如鬼哭狼嚎，顯得詭異瘮人，不多久雷聲嚇人的轟鳴，暴雨傾至。
這場入秋後的暴雨下得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突然，電閃雷鳴仿佛要撕天毀世般驚人，暴雨如天河傾瀉，仿佛是天見不得今天東京發生的這場鬼神都為之動容的詭異慘烈廝殺，或者是連天也為本應該慈悲萬物卻凶殘殺人荼毒眾生至斯的僧人所造的孽而憤怒，想以暴雨盡快洗涮掉東京城的斑斑血腥與一切罪惡，還東京原本的祥和青天世界。
辦案的官員們原本是打算連夜挑燈夜查以應付皇帝的催促，但較真下真可能發現寶庫入口的秘密。
但，被如此瘮人的雷霆暴雨這麽一搞，官僚們即使不太迷信也感覺太邪乎，結合今天的詭異血案，無不疑神疑鬼，站在漆黑與搖曳微弱的燈火共同構築的環境總感覺大相國寺藏著什麽陰崇鬼魅邪惡，往日看著神聖莊嚴美好的佛陀天王神將羅漢什麽的塑像浮雕如今瞧著也總感覺似乎蒙一層陰森鬼氣活性，都是那麽猙獰詭異似要噬人。個個心驚懼不安。
負責戒嚴與搜查的大批禁軍將士在露天地的轉眼被淋了個落湯雞，無法進一步詳查寺眾多的可能藏人的樹林假山風景，隻得倉皇收兵。琢磨事琢磨得頭疼，累得暈頭轉向的那點破案高手們也幹不動了，夜戰也沒耐心再仔細公幹了。
諸般原因下，本不想在此惡地熬夜遭罪又擔驚受怕的官僚們趁機罷手，說是天太黑，晚視線不明，又有狂風暴雨影響，不利於發現到蛛絲馬跡，人多手雜，大晚胡亂瞎折騰還會進一步破壞現場，更不利於破案。還是封鎖這裏，大家回家好生休息一晚，養精蓄銳，待明日天明，太陽高照，視野分明，條件好才能更好地搜查，更有把握查出問題。
其他人正巴不得如此呢。
一時間，無論是將士還是刑案人員都盛讚大人高明。
撤了。
沒了僧人，大相國寺完了，沒人注意各大廟宇開著透氣的門窗，更沒人注意諸天神殿這微開透氣的窗戶。
沒人在乎大相國寺的未來，也沒人想著冒狂風暴雨和可怕的雷霆閃電與陰森詭異去關各殿的門窗。
風雨順著門窗飄灌進殿堂，把殿宇的靠門窗地麵淋濕得一片狼籍。
諸天神殿那間隱藏寶庫秘密的值班僧舍從微開的窗戶灌進一些風雨，床榻淋得濕漉漉的，地麵也淋得斑駁陸離。榻下蓋住地下入口的水泥石板縫隙，抹得至此已經表麵幹硬了的水泥再經過一夜的風幹，會徹底堅固凝實，在明日的搜查，和榻外地麵整體的濕潤斑駁混在一起，別說是那些粗糙隨意搜查的禁軍，是刑案高手仔細搜也難察覺異常。
實際也沒人再來這仔細搜查。
官方重點搜查的是那些容易做手腳掩蓋秘密的林間或假山的泥地麵，或是荷花池，或是牆壁有可能存在的夾層。忽視了神殿堅硬一體的平整水泥地麵也是能隱藏著秘密的。
關鍵是，主事官員們認為大相國寺既然敢拚死悍然發動這一擊，必是早有預謀，毅然死戰不留半點後路，那麽失蹤的後妃公主不是被妖僧當場殺害了埋到不知什麽地方了，是不知以什麽手段，如架梯子翻牆，早已弄出寺藏到什麽地方甚至已綁架出了京城，以後好用作和朝廷講條件的人質，決不可能還留活口藏匿在寺等著官府大兵壓境搜到解救出來。
人如此。錢財也會如此。
大相國寺決不會在寺內留著大筆錢財讓官方搜到。
這些僧人表麵脫離世俗無欲無求的，實際最是貪婪，最重視錢糧，吞到嘴裏的錢財哪有再白吞出來的道理，是死也會留住錢財與秘密。再加兩本神秘賬本情況，進一步說明錢財已經流走了，不在寺內，具體去向尚待偵破。
這也是官方停止搜查的主要原因。
主事的破案官員撤了，但並不能立即回家舒服歇了。
他們還得頂風冒雨摸著黑進宮把搜查到的一些有疑點的證物呈給皇帝看，順便匯報一下情況和他們的分析推測。
這是皇帝特別要求的。實際是給陶大仙看看證物好一窺究竟。
呈供禦覽的東西不止是賬本，此外還有一本偽裝得如同尋常佛經的冊子，是在方丈的眾多佛經典籍收藏搜出來的，麵記錄的是大宋各地的著名寺廟或較大的在當地較有影響力的寺廟，以及相關寺方丈等要員高僧的名號。
這顯然是本和同行友好寺廟及同教好友高僧的通訊錄，沒什麽出的。
不正常的是，這本子的首頁印著個佛像，卻不是僧人們最應該信守的現世佛祖釋迦摩尼，或是阿彌陀佛、東方琉璃世界佛主。而是未來佛——笑口常開大肚彌勒。
而在方丈、監寺等數位高僧和骨幹僧住處的隱秘收藏處都搜到了彌勒雕像，小小的，很方便握在手心把玩或隱藏，無論是木料還是雕工都再尋常不過了，雕工甚至很粗糙，可這麽個尋常的不值錢的雕像為什麽又要隱秘收藏？
彌勒佛也是佛教尊貴佛陀領袖之一，在大相國寺也專門設有供奉的神殿，雕像也和大雄寶殿的佛祖一樣是純銅鍍金的，造得沒佛祖像那麽巨大，但笑臥的身姿也不小，也是耗費不小，包裝得金光溢彩奪人心目。
僧人有喜歡彌勒佛，對未來有期待的，私人有這個雕像私下敬奉膜拜也沒什麽不正常的，盡可大大方方些，誰會在意？為何偏偏要弄得鬼鬼崇崇？
況且這些彌勒像細看總讓人感覺有點詭異，尤其是那大度笑容，像本身雕得粗糙，但那笑容卻雕得極為傳神，刻畫得細致入微，一眼望去簡直是活了一樣的笑容，隱喻暗示著無數意味，成為整個雕像唯一的精妙之處和難得之處。
趙佶一看到雕像身軀一震，大吃一驚，臉色轉瞬變得難看，既有驚駭，更有憤怒難解和慌恐。
他是想到了在安慶王府和梁師成處搜到的同樣的彌勒相。
同樣的木料，甚至是紋理一致的最可能同一塊木料。同樣的大小與像式。尤其是那笑容更是同樣傳神而一致。
這些雕像看著尋常不起眼，實際卻是精品，從刻畫的笑容看堪稱絕世珍品。
這絕對不是尋常物，絕對暗含著什麽非同尋常的秘密。
一瞬間，趙佶悟了，明白了梁師成臨死留下的血遺言那個“相”字是指什麽了。
相不是指宰相。根本與此不沾邊。它是指大相國寺。
原來，安慶王這個逆賊以及梁師成這個該千刀萬剮的背主狗奴才暗和大相國寺有勾結，一起在謀算大宋江山。
而陶大仙查看了賬本和那本通訊錄後立刻解開了秘團。
他私下對趙佶輕歎說：“陛下，貧道全明白了。”
“這些年來，大相國寺利用其便利弄到了如山的財富，都秘密支援了大宋的逆賊。金山銀山都流入野心勃勃的大逆之手用於招收不法狂徒擴充實力招兵買馬武裝造反。這本寺廟與高僧名錄是其本教同黨，至少是準備勾結為同黨。”
“此案暴露的是冰山一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