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道君滅佛,中
無旨意和兵部文書一起證明能進出武備庫區的外人隻有負責把將作營製造的武器押送來的將作監官員和手下官兵。
當然,負責管理武備庫事務的官吏自然有權隨時檢查庫存情況。
鎮守武備庫的禁軍在沒人潛入庫房縱火什麽的搞破壞盜竊時也是不準太靠近倉庫的,隻能在較遠處巡邏守衛。
如此,能竊走那麽多神臂弩的人隻能是時常押送武器來而頻繁進出武備庫區的將作監官員和押送官兵。
自然其中也必有武備庫管事做內應配合才能在庫中竊取東西裝上車。
庫區禁軍也必然有問題,
即使不是竊賊同夥,也必定是玩忽職守,沒有按規定嚴格檢查進出的每一送貨車輛,讓神臂弩能大量偷運出去。輪值負責把守進出口的某位軍官和部下一小攝士兵膽大妄為,貪圖錢財什麽的,心存僥幸,被人暗中收買了,或是被人拿住把柄威脅控製住了,在進出庫區時暗中配合輕易放行的可能性最大。
旨意一下,已經被朝臣緊急下令看管起來的這些人立馬全成了罪犯,下獄嚴刑拷打,再喊冤枉也沒用,上刑更狠。
皇帝可是急紅眼了,正盯死這事呢。
再說丟了那麽多神弩也直接威脅到滿朝文武大員以及滿京城的達官貴人士紳豪商大小官吏的安全,事涉統治階層大家的生命,朝野無不高度重視,都在關注此事。負責看押嫌疑犯的獄卒和禁軍不敢輕慢,上刑審訊的人更不會手軟。
否則一旦失職或出了什麽漏子牽連進去,怕是負責此案的上下所有人得死一大片,並且不知多少家庭要卷進去遭難。
如此高壓下的凶狠嚴厲,審訊很快就有了結果。
有一武庫小管事架不住酷刑先招了,
說是有貴人出了大價錢弄神臂弩,不是為陰謀造反什麽的在國內用,而是睿智有遠見看到了金遼紛爭隱含的對咱們大宋的致命危害,又憂國憂民卻受身份所限有心無力,朝中諸公又愚蠢短視幹不了大事也聽不進去英明建議,為削弱甚至化解我朝日後會有的大災難,貴人萬般無奈才冒險打神弩的主意,打算販賣到國外幹預一下金遼之戰走向,讓蠻子多死點。
他的上官應該是得了升官什麽的大許諾,威脅和鼓勵要他配合幹,他位卑卻不忘愛國想為國也做點大事也願意幹,於是在平時工作中采取虛報入賬的手段對運來入庫的神臂弩少入多偷出倒了幾千架,具體到底有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也不知哪位偉大睿智的貴人是誰。他的上官可能清楚到底是什麽大人物。
審案官員聽了這說法,心中竊喜又不禁冷笑:好個可惡的卑賤之徒。還愛國?區區小吏也敢說想做大事?必是你貪圖好處才膽上長毛了。事發,仍心存僥幸,巧言令色,妄圖減罪罷了。實是愚蠢之極卻也膽大妄為刁鑽之極。犯了這麽大的案了,堪稱捅破天了,尚不知輕重。剮了你滿門都是輕的。
有了突破,接著趕緊提審那上官。
誰知那上官和兩個將作監官員早已在一次郊遊飲宴中陪畫坊美人‘喝多了’從船上不慎落水或下水救人卻都淹死了。
必是殺人滅口。同時死掉的兩將作監官員必是那負責偷運神弩的同案主犯。
但知情的三主犯全死了,這條最關鍵的線索就這麽早早斷了。
真是好手段。
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再者,大宋官員外鬥不行,內鬥卻是有足夠的曆史經驗教訓也足夠精明有辦法,要命的高壓下真死了心較真查案,偷走近萬架神臂弩這樣的事又不是偷包銀子那麽簡單易藏匿手腳,賣力狠審其他人,抽絲剝繭連日布置大量辦案老手周密調查案件相關過去的細節,從一酒樓夥計那無意中追查到代表那貴人勢力一方出麵宴請和說服死掉的武備庫上官的那人。
那人是個不起眼的中年書生。
追查過去,他的鄰居說這個人雖然無親也似乎無友,平常似乎也沒正經事營生,但卻總有錢花,人看著也挺有派頭。
可,那人也早不知所蹤,或許是死了,也早被滅口了,或許是早轉移藏匿到外地去逍遙了。
但關鍵突破口終於又有了。
那人一個在京城的相好娼伎提供了線索,說是她的這位恩客突然有了大錢,那段時間對她出手很闊綽,有一次喝高了還說等他辦完這次的大事就有了足夠錢財要為她贖身,說得情真意切的。她自不當真,當時還撒嬌湊趣逗問了幾句,恩客醉昏昏興奮得意中失口提了個大官的名字,說他其實是專為那大官辦髒事的隱形高級幕僚,搞些錢財,小事爾……
在皇帝近似瘋狂的嚴旨和諸權臣聯手施壓下,辦案人員自是有殺錯,莫放過,隻要我不死,死誰都行,為了早日破案保命什麽都敢幹,管他大官不大官,追查牽連到了就得立馬拿下控製好了,免得又死了斷了線索。
大官確實大,是六部之一的工部尚書。
這位尚書意外秘密落網後也不知是想畏罪自殺還是到底走露了風聲被謀殺,在審前那點時間內仍差點兒沒命了,但到底沒死成,在皇帝嚴旨下還想擺譜抗拒,卻一看鳥用沒有,酷刑一上就露出偽君子軟骨子無恥本質乖乖招了。
這個線一展開……
安慶王?
刑部和大理寺及兵部,三部聯合會審的官員日夜不休接連追審下去,聽到最終審出個這樣的名字,頓時蒙了。
怎麽會是這位主呢?
按理說,是誰倒賣神臂弩也不可能是他呀。
安慶王府一脈,那可是當今聖上的至親本枝。安慶王本人也是專門管理皇族內部事務的宗正卿,在朝野名聲很好,德高望眾。這樣身份極特殊的一個頂級貴人居然會擅自倒賣鎮國利器近萬架,會隻為點錢財就不顧祖宗的江山社稷?
他窮瘋了不成?
關鍵是安慶王府不窮啊,光是京畿和外地的良田桑田茶園就不知有多少畝,在京城有那麽多好店鋪酒樓買賣,何況皇帝還經常關照本家賞賜錢財東西.……
太難以置信了。
涉及到這位王爺,滋事體大,比抓審宰相怕是也更令人忌憚。
三部主審官深知其中的嚴重性和厲害,都驚出一身身冷汗,更不敢有絲毫大意和審訊漏洞,反複推敲案情細節,確認無誤。實際上若不追究到安慶王頭上,這驚天的大案,他們也沒招破了。
根本沒有其它可能按旨盡早破案的路子和方向。
於是,商量後,一咬牙,三主審一齊連夜進宮,把破案結果盡早報給了皇帝趙佶,免得夜長夢多證人再出事。
三主審大佬其實很頭痛匯報這個。
畢竟隻是工部尚書一人空口供認大案主謀是安慶王。
他們追查審問了這麽久,做了這麽多細致周密工作,找到了很多線索,可惜卻沒有一條是真正能有力證明確實是安慶王府與大案有份的。雖是尚書這樣的高官供認證詞,可要定罪安慶王這樣的人物,證據還是太單薄了。
心裏沒底,不知皇帝會怎麽看。
若是皇帝壓根兒不信,又不肯批準連夜抓捕安慶王火速搜捕王府展開突破審訊,卻還要再破案另找主謀,那可難為死人了。
誰知心裏暗暗發苦自認倒黴的三主審官這次卻是紅運高照,簡直是吉神盯著賜福。
驚恐煩躁的趙佶一看主犯安慶王五個大字,驚愕了,但也隻是驚愕了,隻是眼睛猛然瞪大了點,絕不是極度震驚的那種大驚失色,也沒有質疑結果不相信這個肯定屬於意外的答案,似乎皇帝早有預料或早從其它途徑知道了點真相,驚愕之後顯然很生氣,臉色都白了不少,身體都控製不住的在那微微顫抖,手抓著案報有點兒哆嗦並慢慢抓捏成一團破紙。
兵、刑與大理寺,三位主官躬身站在禦案下方,偷眼觀瞧皇帝的反映,準備迎接皇帝的嚴厲質詢,緊張得大氣不敢出。誰知皇帝如此反應後又很快鎮定下來,惱怒的臉色恢複平靜正常,眉眼中似乎還帶上了點喜色笑意。
三位大員懷疑是自己年老體弱眼花了,或者是黑夜光線不明視線不好看差了,心中不免嘀咕:出了這樣的驚天醜事,遭到最信任最親近的親人背叛,不,不,不,這可不僅僅是背叛了,倒賣鎮國利器泄露鎮國絕秘給了大宋的敵人,嚴重危及大宋江山,皇帝沒極度驚恐震怒失態是早有預料或線索,是有城府涵養,但怎麽著也不應該是有歡喜之色.……
對這種太違反常理常情的詭異事,三大佬在心裏甚至忍不住冒出大逆不道的一句話:官家是不是瘋了?
再想想今年發生的一係列大事,大宋遭受了曠古未有的打擊,江山狠狠動搖,危機四伏至今沒斷而且進一步加深加強,後麵還不知還會再發生什麽不可測甚至完全預料不到的災難,皇帝連連遭受重創,心理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以前本就已經喜怒無常有些變態了,再經受這一年的挫折怕是更嚴重了,更窩囊的是堂堂一國至尊卻奈何不了區區一個任性膽大辭職擅自回家務農的平民,不得不大度寬恕趙公廉不說,而且還得丟皇家的威榮臉麵屈尊厚顏請求一個平民出山.……
嘖,皇帝這一年太倒黴,遭受太多打擊折磨,
可憐的,說不定承受不住了,心理已出了問題,表麵看著還正常,內裏實際已經瘋了。
嘖,可以理解。可以想像。
嘖,但皇帝你瘋了不要緊,可千萬別把瘋勁的災害用我們頭上啊。
我們可是對大宋對官家你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啊。至少這次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陛下你可不能為此事發瘋對付我們。
提心吊膽的,正胡思亂想,猛然就聽皇帝終於開了口,驚得三大佬一哆嗦趕緊更恭敬老實地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聖意。
趙佶說的卻是:“三位卿家辦事得力,辛苦了。”
居然沒有半點質疑和詢問。
三官連忙點頭哈腰道:“不敢,不敢。陛下總領江山才是真的勞苦功高感人肺腑。都是微臣無能才勞累了陛下。”
他們聽到皇帝的語調中居然確實帶著喜悅之意。
旁人或許不感覺什麽,但三官場老油子可是聽得出這種喜悅夠明顯的了。
這不是好事,對他們卻是太可怕了。
他們懷疑趙佶精神不正常,怕這位能隨意拿捏他們生死的至尊真的是已經瘋了,聽到和言悅色之語不但沒鬆口氣,反而越發提心吊膽,臉上的冷汗一個勁得流,腿都有點兒哆嗦了,就怕瘋子皇帝表揚完了下一句就說:“皇家出了如此醜事,不能外泄。你們三位既然都是忠君愛國的大忠臣,自能體諒朕之憂。你們寫好年老辭職報告自殺吧,自覺消除一齊死掉會引起的朝野猜疑,自我滅口,免得惹起事端。就在這宮中自殺,讓朕親眼看到你的忠心,也放心。你們也可放心,你們死後,朕定性你們是忠君報國積勞成疾又近日操勞過度導致猝死,一下失掉三位重臣令人好不心痛惋惜。並且朕肯定會善待你們的家人,你家當小官的升大官,什麽也不會幹的廢物也能當官……你們不會不願意死吧?什麽的……”
若是出現這麽個轉折,那就悲催了。
躲不過,秘密死在宮裏,再弄回家裝自然死亡。家人還得感激著配合著。死得也太冤枉了。哭都沒地哭訴去。
瘋子不可怕,可瘋子皇帝那就是魔鬼。
趙佶還奇怪這三大佬怎麽驚惶成這狼狽樣。朕可是表揚你們呢,不是問罪,你們怕什麽?
當然,他正沉浸在陶大仙的占卜應驗了的極度喜悅中,也沒心思多琢磨和體諒三手下庸俗官僚的怕什麽。
有了這次靈驗,趙佶算是徹底信服了大仙。有了陶大仙這樣的半仙在身邊,天下何事可憂?
挖出了身邊的至親大奸,消除了隱患,他的人間福壽自然無礙了,能繼續享樂下去。
你說趙佶的心情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