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多少國仇家恨,下
梁山之奇之富,猶如小兒攜重寶。
以前不知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小兒就是自取其禍,是該死。
不行,一定要盡快弄死趙老二,盡快搞臭搬倒趙公廉,盡快滅了滄趙家族。
這處驚人財富,本官才配擁有。
必須得設法搶到手,至少要大大分享一把。否則太不甘心了,如何能睡著覺?
二奸賊和帶隊的禁衛軍官心頭火熱,無不在心裏暗暗發著狠,此行搞事陷害教訓梁山的決心更加堅定而迫切。
朱貴和精細的馬麟靜靜立在一邊,不動聲色地悄悄把欽差團中的每個人都觀察個仔細,對諸賊的醜惡用心越發清晰。
秘諜司幾個人到底是專業訓練磨練出來的探子,比非專業人員能更快地恢複神誌,把歹念心態很快掩藏起來。
他們收回目光,悄悄觀察朱貴和馬麟,見這二人眼望山野目光空蒙麻木應該對他們的存在仍是一無所覺,就又若無其事繼續裝小兵。
卻不知,他們這點間諜水平和朱貴比能甩出幾大街去,他們的底細早被朱貴分析了個八成不離十,有了戒備。
而諸賊又掃視山野樹林掩映間依山就勢挺立的大大小小眾多各種類型房舍,又暗起了心思:有這麽多房子存在,梁山上的人必不會少了,怕是組織起能剿滅上萬悍匪,也能和朝廷對抗的一支大軍不是問題。怕是滄趙家族真留有後手,備有造反力量。
這麽一想,諸賊更有了戒心和敵視。
朱貴心中冷笑,麵上裝作不耐煩道:“我說諸位,休息夠了吧?是不是該走了?”
隊伍繼續向山中走。
地勢越來越平坦。之前隻能遠觀的放牧情景也漸漸在沿路可見。
帶隊軍官盔甲太沉重,路平坦了,沉重的兩腿也走得酸痛難耐,不禁又想起爬山受累的憤恨,卻見朱貴仍是毫無體恤之意,更別說賄賂討好了他們了。他越發惱火,有心再試探梁山居心真相或底線,也是為借機發泄一下脾氣,就頤指氣使蠻橫尋事喝問道:“我說朱管家,梁山有這麽多牛,你主上為何斷了聖上的牛肉再不供應?“
”以前你家主人可是做的不錯的,至少牛肉是及時特供的,如今不供,難道是你主人對聖上不滿甚至有了恨意?”
朱貴本不搭理這家夥,卻聽到欽差隊伍中有不少人膽又橫了嘀咕符合著趁機起哄,曉得這些家夥是被山上“景色”勾得貪婪心大起,在為來這傳旨吃了大苦頭更沒收到慣例的”孝敬“心中懷恨而趁機成心恐嚇刁難。
他又忍不住對欽差團的不屑,就掃視隊伍中跳得歡的幾個小醜,譏笑道:“你也說了是以前,是特供。”
簡單一句話,內涵卻豐富而耐人尋味。
大宋是禁止宰殺牛的。
以前,皇帝趙佶恩寵維護滄趙家族商貿時,趙莊養了點域外引進的牛。這些牛無論塊頭大小都沒力氣,耕地拉車都不是幹活的料,屬於美味的肉牛,為回報皇帝,曾有心隨著給皇帝的其它好處**應了兩年左右肉牛,每月大約兩頭,讓皇帝嚐到異域美味能吃到牛肉而吃得很開心滿意。
這事因王公權臣沾不到便宜還遭到惡意彈劾,氣勢洶洶問罪滄趙違反禁殺牛的條律,卻被趙公廉撇嘴直接無視了。
開玩笑,滄趙隻是每月供應皇宮兩頭牛而已,殺不殺是皇宮的事,與滄趙何幹?
牛是皇宮殺的。肉是皇帝和相關得意的人吃了。要問罪,你問罪皇帝去。
這些家夥不敢問罪皇帝,不甘心,又指責說既是新種肉牛,為何不獻出來讓大宋都受益?滄趙還有沒有愛國心了?
儒教能長久興盛就是因為有效愚民,在思想上強力維護了統治者吃人的特權製度。
這是它洗不幹淨的原罪,興盛多少年就巧妙隱諱恐怖血腥罪孽了多少年,而且是隻能專門禍害本族,對外人不好使。
趙老二極度厭惡儒家學說治國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
但在這個吃人的特權時代,用這方麵扣大帽子問罪卻是極方便有力的可怕大殺器。
你的好東西被看上了,那就不是你的,得獻給君王國家,也就被特權統治者無償占有了,否則就是不忠的大罪。
這在統治者心裏是理所當然的事。
甚至天下百姓也是這麽看。
王公大臣們想縱情吃美味的牛肉,想從肉牛上得大利,幹脆就借大義名義用這一手逼迫滄趙義務奉獻出來。
極度貪婪無恥,極度蠻橫霸道。
但卻很符合這時代的慣例特點。世人覺得很合理。因而一個個指責的義正詞嚴理直氣壯。
但,趙公廉仍然直接無視了,連解釋都沒有一句。
沉默以對,隻是照舊每月穩定供應皇帝。
我就不獻上,就不讓你們占到這便宜。你們能怎麽著?
當我好欺負呀?
有能耐,你們自個去海外搶肉牛種去。
隻會窩裏橫,隻會搶奪自己人的利益,你們算什麽東西?廢物,還有臉指責老子。
有意見,你憋著。
敢不老實,立馬給你眼色瞧瞧,在滄趙獨有的暴利商品上立即卡死你家從中輕鬆獲利的份。
你用權力打壓我家商務,設置種種刁難,拉幫結夥搞聯手威逼?
沒關係。
反正你們的腐朽無能貪婪是無止境的,無論怎樣,你們也要這麽幹,反正我家商務要撤走,正好借機以經營困難破產名義退出大宋領土,讓你們空費心算計。
痛快刁難了,但換來的是什麽好處也再沾不到了,你們隻能對消失的巨大商貿利益幹瞪眼後悔。
若敢還不死心,那好。
要愛國,都愛國。要奉獻,就都奉獻。
你家那某某珍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不奉獻給皇帝?你怎麽敢如此不忠?
還有你,你家在老家可是有數萬頃良田呢。
大宋正苦於土地兼並和賦稅降低。百姓缺地無食還要承擔越來越沉重的賦稅,憤怨於此,對大宋江山的穩固不利。你家霸占了那麽多良田,為了國家長治久安,你是不是忠君愛國一下獻出來讓百姓有田國有賦稅?
還有你,你也別跑。
你家可是礦山暴利經營得驚人呢……
總之,這種私利鬥爭,你就不能退。
你退一點,對方嚐到甜頭,當你軟弱可欺,就會更貪婪逼一大步,不從這一退趁勢撕開個大口子吃光抹淨不會罷休。
趙公廉以沉默無聲的展示了不惜魚死網破的強橫態度。
腐朽貪婪官僚們個個一屁股屎,心懷忌憚,豈敢撕破臉硬懟。
趙公廉敢無視王公權臣群體聯手威逼,還有個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反利用吃人的特權製度和心態。
果然,他對群起洶洶的問罪什麽也沒說,皇帝趙佶對此事卻先不痛快了。
這位皇帝是貪圖享受的至尊獨夫,可不認為美味肉牛應該讓天下人都能吃到,否則還叫什麽至尊享受?
搜刮天下奇珍以供皇帝一人享樂的花石綱就是這麽來的。
我是皇帝,我能吃到牛肉,其他人吃不到,這才對。
趙公廉做的很對,對朕很專一忠誠,很懂什麽叫天子至尊。
那些皇室子弟官僚臣子也敢和君王攀比,真是豈有此理,哪還有忠敬之心?
這就是趙佶的私下心態。
另外,他需要趙公廉這樣的奇才當孤臣。
若是和群臣妥協沆瀣一氣,那才可怕了,那才需要敲打甚至早早問罪鏟除。
趙佶把如山彈劾奏折留中不發,在朝會上隻說了兩句:“天下都可殺牛,必毀掉嚴禁殺耕牛製度。此事休得再議。”
天下都養肉牛可隨便殺,必有大量不法之徒為謀利鑽空子,你怎麽區分和嚴格掌握哪個牛殺得合法哪個不合法?
隻趙莊自己養才能控製亂殺牛的災害。
趙公廉死頂著不推廣肉牛就對了,是高瞻遠矚,不是你們這些見利忘義的無能蠢才。
滄趙家族不推廣確實是高瞻遠矚。
讓滿大宋都養肉牛幹什麽?
天下很快就戰亂四起了。宋境有無數肉牛,難道是為了野獸金軍打來後方便吃到牛肉好更有興趣更有力氣搞大屠殺?
連中國特產的黃牛等家畜,海盜集團也在不斷以各種方式掠走海外飼養和研究繁育新優良品種,目的就是讓宋境內逐步隻剩下些湊合用的老牛老驢,等到金軍殺來時就沒了這種吃肉的便利和猖狂。
能耕地拉車,更方便到時逃跑或打仗的馬,卻是努力讓宋人得到。
這也是趙公廉大搞邊關馬政的目標之一。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隻是滿朝文武忙於營蠅苟狗內鬥和享樂,對下麵的事茫然不知而已。
趙佶很是獨尊享受了段時間牛肉美味,但在鄭居中到任滄州禍害趙莊起,趙公廉就斷掉了包括牛肉在內的一切特供,而且還是不解釋,什麽也沒說。
皇宮享受特權慣了。
總管大太監梁師成這幾年更是權勢日大,連聖旨都敢偽造,膨脹得不行,趙公廉又失寵了,他早不把趙公廉放在眼裏了,自以為能拿捏除皇帝以外的一切,居然私下裏派了太監牛哄哄來趙莊想質問怎麽敢斷了皇帝的供應。
結果來的夢想敲詐發大財的這幫家夥連趙莊的大門都沒進得去,連太監帶幾個囂張凶惡如匪的隨護禁軍全被扒光,衣服燒了,武器馬匹錢財笑納了,人打斷四肢丟林子裏喂了狼。
私自出京是重罪。全是有去無回。
氣得梁師成暴跳如雷,在皇帝麵前巧言進饞言,想整治滄趙顯顯權勢讓驕傲的昔日朋友老大文成侯曉得他的厲害向他這個昔日小弟卑微跪拜低頭。
可惜,皇帝還分得清輕重,還需要文成侯為大宋守邊鎮國,也不好在區區牛肉等享受上懲罰重臣臭名曆史,丟君王臉麵,所以強忍下了這口氣。
趙佶沒追究斷供的事,梁師成這種必須依靠皇權才有殺傷力的太監自然奈何不了滄趙家族半點。
但刺是在趙佶心中種下了。
君臣隔閡就此形成並日益加深。
這會兒,欽差衛隊將領又拿此事做文章問罪威逼,實是借皇權傲慢到愚蠢可笑。
朱貴的回答可以理解為:人與人之間從來都是兩好結一好。你仇視我,處心積慮利用我還陷害我,我怎麽可能友愛你?君臣關係也是如此。皇帝對我家主人惡毒。我主人為何還要熱臉貼冷屁股?憑什麽還想繼續免費享受我家的利益?
也可以理解為:以前免費供應皇帝,那是我家有錢有能力,現在是遭難破產了,欠債累累,自己還餓得要死呢,哪還有心思和能力關心及保障皇帝吃不吃到牛肉。皇帝又不差這口吃的。皇帝無視我家遭難,並且還冷酷的雪上加霜。我家自然隻能自己掙紮還債求生。誰管你皇帝不皇帝。
當然,無論怎麽理解,朱貴的話都含有梁山人的強勢與對皇權的一絲不敬。
但也確實不好在這方麵辯駁。
儒家學說形成的君為臣綱等三綱五常政治意識形態,從理論上說,你手裏隻有半塊餅,不吃就會餓死,而皇帝吃撐得慌,但卻就是看上你的餅了,那你明知會餓死也得恭敬積極獻上。別說這個,就是君王無故隨口要你的命,你也得感恩戴德大呼吾皇聖明,心懷感激而死,不能有絲毫怨言。這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那隻是理論意識上說說,事實卻不能真這麽幹。
尤其是眼下的滄趙家族,我自己還餓得要死難得要命,理直氣壯拒絕皇帝想吃牛肉的要求,皇帝自己也隻能受著。
下麵的人狐假虎威想玩理論強辭奪理扣帽子,梁山人就是強勢不鳥那一套大道理,刁難者沒牙啃,隻會自討沒趣。
所以,隊伍中的士大夫二奸賊看得清楚,都不吱聲。
但帶隊軍官沒那見識,脾氣又大,更成心找事,更蠻橫的喝問:“這麽說你們真是對聖上心懷怨望了?”
朱貴瞅著這個咄咄逼人不知死的東西,不怒,反而笑了。
他反複打量著這位,嘖嘖兩聲,“原以為你是個禁軍小官呢,萬沒看出來你居然是個管皇宮飲食的沒卵子太監?”
“嘖嘖,你這裝扮得也太高明了。嘖嘖,皇宮真是出奇才。”21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