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犯規
更遠的亭子裏,溫知州聽不大清劉通在那對任原說什麽,但瞧形勢怕也是某些揭底的話,否則任原不會嚇成那模樣。
他和狗頭師爺都急了。
場上離劉通任原不遠的部署卻是聽得清楚,他沒被摻和陰謀的可怕後果嚇倒,反而比知州大人更急眼了。
不能讓這個可恨的小孩這麽肆意詆毀官府肆意揭露底牌結局拿話就毀掉了任原的鬥誌。
他勇氣十足又跳了出來大叫:“小兒,你休得胡說八道。官府豈是你口中講的?”
“我家大人的清譽不容你信口雌黃這般詆毀。”
“嗯?”
劉通瞅著不知死活的部署冷笑:“這廝是賊不打自招,自認陰謀者是他的上司知州了?嘿,這蠢貨還自以為精明呢。有意思。”
部署叫囂著卻被劉通冷酷的眼神嚇得一縮,挨過一腳,怕劉通暴起衝上來狠弄他,倉皇一急轉了口風,又叫道:“你,你這是犯規。”
“嗬嗬,犯規?”
劉通嘻笑著走近部署,“你說來聽聽,我怎麽個犯規了?你背相撲條款我聽聽,我犯哪條規了?”
部署見劉通沒發怒動武的跡象,以為劉通還在規則之內行事並不敢真把他怎樣,膽又大了不少,一橫心剛要狡辯,不料劉通突然出手一把叼住他手腕大力一扭,痛得部署嚎叫一聲,卻緊跟著被這麽扭著胳膊一個過肩摔狠狠砸在擂台上。
轟隆聲中夾雜著清脆的骨頭折斷聲。
部署的那條手臂扭成常人絕不可能做到的形狀捌在身下,一條腿也摔斷了,砸地的那側肋骨也裂了數根。
這廝哼哧一聲,直接摔昏了,到是減少了第一時間要承受的最大痛苦。
劉通沒事人一樣拍拍手,“這才叫犯規。”
總不能白頂個犯規的帽子。
任原被劉通之前的話嚇得半死,刺激起精神,轉而被部署的話又刺激起僥幸心,緩起了點勁剛爬起來,被劉通這一突然暴發的膽大凶殘舉動搞得心肝劇烈一顫。
這完全脫離了規則。太讓人意外震驚。
這怎麽可以呢?
任原怕的是:
滄趙家的人根本不把規矩放在眼裏,無視泰安官府威嚴,不按規矩來。那比賽還能是比賽?動刀殺他還能有顧慮?
他驚得汗更是流水介往下淌,腿也不知是摔得痛得還是嚇的,隻感覺有些綿軟乏力,好懸沒一屁股坐倒。
台下觀眾更呆了。
他們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連聽都沒聽過有相撲選手敢當眾鬧事打裁判的。
隨後就是一片嘩然。
當然不是氣憤指責劉通凶殘犯規,而是被這更加意外的熱鬧大大刺激了神經。
一個個徹底亢奮了,各種怪聲嗷嗷叫著起哄。
隻盼著今天的事再大點,再熱鬧點。
早聞小霸王囂張,沒想到哇,他弟弟的囂張勁一點不比小霸王差半點。
今天算是開了眼了,以後可有說頭了。
現場氣氛空前熱烈,輕易又掀起更新的高/潮。
護擂的官兵驚駭地都轉身麵對擂台瞅著悠然的劉通,隨即覺得官兵大爺的威風被小視了。
滄趙子弟也太不把官軍放眼裏了,居然敢當著他們守護者的麵就弄倒部署。一個個抽刀挺槍,對台上的劉通目泛殺機,隻等知州一聲令下就衝上去拿人砍人。
師爺在州城一向悠然安寧日子過慣了,對突發的這種完全脫離規則的事件反應不過來,驚呆在那。
溫知州則駭然變色,怒氣直撞頂門,衝動下也顧不得那麽多顧忌,重重一拍桌子就想起身發布早準備好的後手,直接來硬的。
不料,更大膽更不講規則的事發生了。
側坐的趙嶽突然伸手一把掐住了溫知州的後脖子,硬生生把老溫按在那沒起得來。
溫知州隻感覺自己的脖子似乎被猛獸的巨口咬住了,頸椎骨似乎格格響斷了。
他腦袋缺血發暈,眼前發黑,麵孔紫漲扭曲,感覺靈魂飄飄蕩蕩出了竅,小鬼獰笑從幽冥黑暗虛空現身,他要死了,想伸手掰開趙嶽的手,卻連喘氣都感覺不能,雙手哪抬得起來,更別說有力量和趙嶽較勁了,嚇得不禁屁滾尿流。
對麵的師爺聞聲回頭,驚得想跳起來逃避開危險,對官兵發令殺掉趙嶽,卻被趙嶽略起身一把揪住頂發硬拽過來,好懸生生揪下頭皮,額頭當一聲砸在桌子上,趙嶽才放了手。
師爺眼冒蚊香圈圈,癱在椅子上歪坐著直接暈菜了。額頭片刻紅腫轉向紫黑,腫起老高。
收拾了這個壞事師爺,趙嶽隨手把身邊椅子上奶兄弟的雙刀背囊精準拋向兄弟。
劉通笑著一把接住,轉眼在身上背置好。
武器在身,一切就不是問題了,盡可從容麵對接下來的亂局和凶險。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了。
在場的官軍,誰也沒料到趙嶽居然膽子大的連堂堂知州這樣的一方諸侯大佬都敢直接暴力行凶,而且是當眾。
坐在溫知州身後側不太遠的大將熊炎,在劉通打部署時本已經怒而站了起來,準備聽令揮軍先收拾劉通,再順勢牽連趙嶽。
當然,他的首要職責是保衛知州,卻對趙嶽的出手反應不及,驚呆了一下後就是勃然大怒。
象他這種習慣了內地繁榮浮華安全,早退化成了熱衷勾心鬥角玩權官僚的武將,若是保家衛國上戰場殺敵,他沒有這麽高的血性勇氣,換作侍奉他親爹,他未必甘願這麽卑微地積極盡心耐心孝順,但侍奉知州上司,他的勇氣血性、細致周到、恭順孝敬、耐心恒心……等等一切人性良知優點似乎一下子就全具備了,全部滿血複活爆發了,就象看到趙嶽當他的麵肆意欺負他親爹一樣憤怒咆哮著拔劍猛衝來想斬殺了趙嶽。
背站在趙嶽身後的宿義冷笑一聲,早等著你呢,掄戟呼地劈向發狂而難得展示了神勇的熊炎。
熊炎也防著宿義,一見寒光劈來,連忙雙手握劍狠狠向外一磕。
他沒料到趙嶽敢對知州行凶,之前隻顧按劍裝逼了,此時有點後悔沒拿趁手的長武器,倉促間隻這口劍廝殺用著不是太順手,但也有信心鬥一鬥趙二的這個耍酷的保鏢。
隻要略一相持,亭子邊侍立的上百悍卒和幾位軍官就能殺上來接應。他就能換上慣用的大刀收拾對手。
劍戟相交,當一聲,精鋼打造的寶劍居然應聲而斷。
鋒利的戟刀杆一顫,隻力量稍緩,這一劍沒能格開,來勢不止照舊劈了下來。
熊炎駭然失色,手中寶劍隻剩下一巴掌多長,已成廢鐵。驚得他連忙後仰急退試圖躲開。
到底是泰安軍的先鋒第一將,盡管久疏戰陣,已習慣了當官享受,身為武將立身官場的武藝這幾年練得不那麽勤了,但身手不錯,老底子在,武將的意識和爭鬥膽量還有那麽點,沒被意外的凶險驚嚇呆了,反應不算慢,刺激得潛能也爆發了,這一後仰退步算得及時,但還是比不上劈下的戟刀快,腦袋避開了鋒刃,但胸腹卻躲不過。
尺長戟尖自上而下劃過他胸腹,火星四濺中,鋒利的槍頭把胸腹處的鐵甲輕易切開了一道豎線,大宋將作監精工製做配給大將的這件精良又威風的魚鱗鐵甲在胸腹處豁開道大口子,崩得向兩邊敞開,差點兒一戟分成兩塊。
熊炎很雄壯渾實,有把子力氣,粗眉大眼的相貌也威武,天生有當武將的料,就是當官享福享得肉多了些肚子大了點,一後仰,反把肥厚下胸膛和大肚子更突了出來,戟尖切開了鐵甲,也劃破了中衣撕開了胸腹的肉,鮮血成上下一線,涮湧出來。
熊炎隻感覺胸腹一涼又一痛,驚得亡魂皆冒,以為自己被直接開膛破肚要死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虛汗猛鑽了一臉,倉皇間後退不停,驚恐低頭急急一瞅,看到鮮血從豁開的鐵甲中衣處往外直竄,不要錢似的一個勁淌,就這麽轉眼間已經濕透了胸腹一大片,下身也感覺濕漉漉開始粘糊糊,這麽紅通通得觸目驚心,他更驚得魂飛天外,腿一軟,鐵甲又太重,仰天便倒。
跟著他正從亭子外撲過來的附近十幾個悍卒,清晰看到就在眼前的這一幕,驚駭宿義的可怕殺傷力,大將都不行,生怕自己這樣的小卒這麽勇猛無知撲上去轉眼成了下一個倒黴鬼,鼓起的凶悍氣一泄,哪敢再撲擊,紛紛拖槍拽刀倉皇後退逃避。
好在可怕的對手沒凶悍發狠追殺過來,一擊得手後又站在趙二身後繼續護衛著。
有機靈的兩官兵趕緊扶住後倒的熊炎,好不容易才頂住了沉重鐵甲加可怕體重湊一起後砸的這股子猛勁,顧不得熊炎滲人慘叫,奮力架著這位現場主將繼續後退,離得危險的宿義更遠些。隨即有更多的附近官兵圍上來緊急救治熊炎。
今天現場布置的官兵上千,官方誰也沒想到趙嶽一夥敢在這麽多官兵麵前對知州行凶,官軍沒流血犧牲的準備。至少當將官的沒料到自己會受傷,有事也是指揮小兵上,有危險都是領導先走,小兵死傷,將官豈會在乎,死傷多少也不心疼,當官安全也就沒考慮到自己居然也會受傷,還是主將熊炎自己個第一個受傷,他根本沒隨身帶金創藥備用。
小兵怕萬一有事傷的是自個,知道一旦出事沒人關心自己死活,得自個多關照自個,有心的到是想準備點金創藥好應急防身,可惜那也得有。
曆史上的大宋四麵皆敵,很重視軍隊,養的兵是曆朝最多的,朝廷雖然重文輕武極度鄙視貶低武夫,但客觀形勢所迫,需要軍隊保護江山流血賣命,為軍隊考慮的,任良心說還算周到。軍中有軍用藥,是有專管的,卻不是小兵想要點就能得到的。
當兵的想領點藥備用,那自然得領導批。
可批得著嗎?
對今天這些出勤的泰安軍來說,萬一受傷需要藥,擂台又不是在深山老林無人區,自己個去鎮上就醫買藥去。
再說了,領導願批,藥管處卻還不知有沒有那些藥呢。
是藥就有保質期。象泰安此地的內地軍若不是此前的強盜軍大鬧山東以及剛過去的國難這兩場巨大風波,駐軍簡直已忘了還有打仗這回事,沒有戰鬥就沒有流血傷亡,平安軍,軍中哪會砸下重金儲備那麽多用不上的過期就白白浪費了金錢的療傷藥。
就是有仗打,用得上,以軍中管事的文事官吏雁過拔毛的貪婪勁,以各級將官是錢就想撈的習慣,豈會留錢儲備軍藥。
到了眼前這節骨眼,一出突發事件,軍中惡習的惡果就現出來了。
先品嚐到惡果的不是卑賤沒人權的官兵,恰恰正是不把官兵當回事的領導,是現場主將。
熊炎既痛又怕得要死,哪還顧得上知州大人危險不危險,隻顧一迭連聲地吩咐圍身邊的官兵趕緊給他上藥包紮救命。
官兵用屁能救他,手邊什麽也沒有。
沒奈何,隻得先扒了鐵甲,用刀迅速撕去中衣,把熊將軍扒光上身,看到傷口是很可怕,皮開肉綻那麽一大條,但並沒開膛破肚那麽嚴重,安慰著熊將軍,隻能先設法止血,不然光流血也得流死人,可沒有止血的醫布,急眼間隻得先用將軍的拉風披風撕成合適的一塊塊把傷口紮上,把熊將軍的胸腹那一段身軀包了一片紅,也不知是披風本身的血紅色還是血濕的滲人。
這麽簡單草草一包紮哪止得住血呀。
熊炎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隨失血而飛快流逝,驚得忍痛急叫快抬他去找大夫。
晚了肯定就得死。
自家性命最要緊。討好保護好知州大人,那也得先自家有命有機會享受到好處。自然顧不得什麽上司不上司了。
圍著他的官兵絕大多數意識到熊將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讓知州遭難受辱,以後的前程九成無光了,所以不肯在這倒黴要失勢的領導身上多費心出力,悄悄退開,繼續守在擂台上尋找解救知州大人的立功得賞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