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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節機會

  祝萬年知道自己選擇的偷襲時間對了。


  當然,這也可能是官軍的圈套。但祝萬年並不怕。隻要秦明黃信不在了,官兵有什麽毒計也休想擋住破寨。


  二百先鋒悍匪著黑衣,得到大寨主揮手發出的進攻指點,借著漆黑夜色的掩護,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摸近寨門附近無人巡邏把守的柵欄黑暗處,相互配合著翻過兩米多高的柵欄,潛入營寨,把守的官兵居然真就無一人察覺危險降臨。


  戰時玩忽職守就是拿自己的小命當兒戲。


  前營值守下半夜的這一營五百官兵,包括帶隊五個都頭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就算不懂,之前秦明黃信等主要官員在巡查崗哨時也會特意叮囑提醒到這一點,要求當值者萬不可在戰場值守時偷懶偷睡,並嚴令軍法,敢玩忽職守者皆斬。


  但這營官兵是個叫王善的指揮使的部下。


  王善不是青州軍舊人,長得雄壯魁梧,一臉大胡子,看著就象員猛將,也確實有些勇力,綽號王靈官,在青州需要得力將領剿匪時也被調了過來。這廝表麵讓人感覺是個驍勇直爽猛人,實際上是個刁滑膽大無賴之徒,很會享受官老爺福。


  以前在府城值夜守城池時,他膽大就習慣了偷懶耍滑,總是躲懶偷睡。


  他如此,部下有樣學樣,豈會忠於職守大晚上困得要死卻勤奮巡邏?

  此營官兵到了戰場一看不到危險,精神鬆懈下來,下半夜當值眼皮子一困,看到主官王善又不知躲到哪裏偷懶大睡去了,天快亮了,山賊應該不會來偷襲了,帶隊監管的都頭們也貓到各處歇著了,官兵無人看管就忍不住習慣地也偷懶睡覺。


  這一睡,壞了。


  把守寨門的二百官兵,抱著弓箭刀槍依著塔盾,在與周公親切交流的美夢中先被悄悄摸進來的先鋒悍匪捂嘴抹了脖子,幾眨眼死個幹淨,幾乎一點聲都未透出來。其他負責沿柵欄巡邏的三百官兵縮在各處偷懶睡覺,無一人察覺異常。


  朝廷下大力氣製造的這些製式武器就這麽輕易落入山賊之手,轉眼成了屠殺官兵的利器。


  寨門無人把守。寨門大鎖打開,栓門的鐵鏈子解開,頂住寨門的木柱子也挪開了。寨門隨即被眾匪抬離地麵輕輕打開。通往官兵大營的暢途敞在桃花山賊麵前。


  畢應元識人不明,錯把王善當成可重用的靈官天神大將布置在前營鎮守,鑄成大禍。


  二百先鋒悍匪輕易立了大功,隨即分別撲向剩下的三百值守官兵,已打開了路,這時候也不怕驚動官兵了,開始放開手腳瘋狂殺人奪武器。


  官兵在睡眠中被砍倒的悶哼和受傷發出的尖銳慘叫劃破了黎明前寂靜的夜空,終於驚動了前營其他官兵。


  有驚醒的當值官兵看到營中昏暗的燈火中滿眼人影晃動,看著裝顯然不是官兵,驚恐中撕心裂肺地大叫:“敵襲——”


  下意識吼了這一嗓子,隨即醒悟過來,他不是奮勇上前迎敵截擊,而是抹頭就跑向別處營地。


  隨即,不少官兵跟著他逃跑,或者和他一樣選了惜身保命良策逃散向各處。


  祝彪興奮地狠狠一拍戰馬,大吼一聲:“殺——”


  奮勇當先帶著桃花山騎兵凶猛衝進營寨,和兩哥哥分頭帶隊開始猛烈踹營殺官兵大肆搗亂,力求把官兵滿營驚鬧得炸營陷入混亂崩潰。


  躲前營一處帳蓬裏偷睡得正香的指揮使王善,這廝別看刁滑無賴不堪,為人卻甚是機警,聞聲立即清醒起身,甲是一直穿著的,不用費事再披掛,為睡覺舒服,頭盔卻摘了,此刻顧不得戴,光著腦袋提長刀奔出帳蓬一看,祝氏三傑已經衝入營寨正帶著不知多少騎兵瘋狂屠殺官兵,個個如凶神惡煞,勢不可擋。


  他渾身一激淩,心底發寒,腦子越發清醒,想都不想就腳底抹油溜了,連身邊的親兵都不顧得招呼走。


  負責鎮守前營的另一營值上半夜的官兵驚醒衝出帳蓬,雖然驚慌,但按今晚軍令一直抱懷裏的武器,此時絕大多數人仍好好拿著,看到山賊到處肆虐,立即按往常訓練的那樣先弓箭遠程阻擊。


  幾百支箭從不同方位射擊,雖然剛睡醒頭蒙心又慌,準頭不行,但亂射也殺傷了不少山賊,總算打擊了一下桃花山賊寇的囂張氣焰,稍稍遏製了一下賊寇的瘋狂攻勢。


  此營指揮使匆忙出帳,驚慌中也沒想起戴頭盔,光著腦袋出來閃眼看到賊寇在驍勇的祝家三子帶領下已經破寨全麵衝入,心中更驚,不明白山賊為什麽能如此悄無聲息間就破了防守嚴密又堅固的營寨,卻顧不得往這方麵多想,盡管知道三祝鳥強,他膽怯也想棄軍逃走,卻畏於嚴酷軍法,此時若逃走,過後按軍法必是一死,還得背負惡名牽連家人,不禁猶豫不決,轉眼又看到部下正自發匯聚起來以弓箭有效阻擊了賊寇,看來青州整訓一年沒白訓,這才硬頭皮指揮部下迎戰。


  祝彪痛快的衝殺被弓箭阻擊破壞了。


  看到部下精銳死傷,他本人也差點中箭,不禁大怒,轉眼看到那指揮使,立即掛槍摘弓於賊群中偷偷猛然一箭射去。


  昏暗搖曳的燈火與現場混亂中,指揮使沒有察覺祝彪針對他,猝不及防,一箭正中麵門,當即倒地而亡。


  他部下五個都頭從帳蓬衝出來,有的敢戰,奮勇衝上,有的怕寨破受軍法追究砍腦袋,睡得昏頭漲腦地提刀還蒙蒙上去迎戰,結果被撞到的氣勢正盛的諸賊一陣亂刀亂槍轉瞬殺倒在地。


  其他都頭看到同僚慘狀,又看到指揮使上官被射慘死,頓時露出不堪的本質,嚇得兩腿發軟小臉煞白,媽呀,抹頭也跑了。


  至於王善手下的五個都頭從偷懶地倉皇起身,知道寨破失職是死罪,逃跑也是死罪,但逃跑卻可以至少眼下不死,又不見上官王善露麵,都清楚這位上官的德行,估計一準是早逃走了,所以也跟著全都早早跑了。


  前營當值的兩最高指揮官全不在了,其下的十個都頭也沒有了,值守官兵徹底失去指揮,陷入混亂,不是被洶湧的山賊人潮轉眼淹沒了,就是腳快逃走了。


  本事最高的祝萬年此次仍然沒有打頭陣,在中軍負責統一指揮。


  他白天所受的皮肉傷勢不輕,僅僅是隨戰馬顛簸被盔甲摩擦都疼痛不已,又有初夏炎熱捂得傷口的難受勁,兩者一疊加,那滋味更難受,從離山到這裏,他痛得難受得虛汗一直不停地流,此刻卻高興地仰天哈哈狂笑道:“黃信是無用匹夫,也敢稱鎮三山?霹靂火秦明隻是莽撞蠢夫,稍施小計就能輕易玩死。兒郎們,官兵現在無主好欺。搶掠、報複官府的時機就在眼前,給我奮勇殺呀——”


  大吼聲中,他咬緊牙關強忍傷痛,舞戟開始帶頭衝殺。


  還在寨外沒能進去的數千步兵山賊受到鼓舞,喊殺如雷跟著衝向營寨。


  這股洶湧洪流加上龍虎彪祝氏三兄弟的騎兵團和已經衝入營寨的山賊再發力,官兵前營轉眼徹底淪陷。


  諸賊奮勇衝向官兵中軍和左右營,力求象破前營一樣趁官兵剛驚醒準備不及而一舉突破,就此奠定勝局。


  中軍。


  畢應元本就睡得不踏實,依躺在那始終半夢鬥醒的,猛然聽到前營動靜不對頭,立即驚醒,起身急喝親兵把他頭盔戴上,持槍衝帳外,狠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更快更清醒,然後就著新兵牽來的戰馬飛身而上。


  這時,旁邊不遠帳篷的偏將尤元明也披掛整齊衝了出來飛身上馬,一見畢應元就大叫:“情況不妙。必是前營已經失守。”


  前營為何會如此輕易迅速地失守,這當口已經沒工夫去查。


  因為祝彪已經帶著騎兵凶猛衝到中軍這一帶大鬧。後麵則是人山人海的山賊步兵滾滾殺來。


  畢應元和尤元明大驚失色,急忙命令擂鼓聚早準備好的中軍四千多將士展開迎戰。


  可鼓聲在空靜的夜晚響如雷鳴,急促催促了一陣,四百精銳騎兵在從邊將中調來的悍勇小將為部將的江忠、呂元吉以及從山東它府調來的部將鄧武、王鐸帶領下很快聚集進入戰備狀態;步軍官兵紛紛奔出帳篷,雖然顯得慌亂卻絕大多數起碼保持了武裝齊備,在各校尉、都頭、小隊夥長等大小軍官的帶領下行動起來,顯示了秦明黃信治軍訓練成果。


  可其他部將卻一個沒出現;中軍七個指揮使也隻有一個叫王朝一個叫馬漢的年輕漢子帶隊率先到了畢應元麵前聽令;其他指揮使,包括白天受傷卻不耽誤參戰的那位後營指揮使全不見了。其所部都頭也少了大半,甚至一個沒有。


  不用說,畢應元也明白,這些將領一準是一看形勢不好、大營守不住了,留下迎戰怕是個死就一聲不吭地大膽溜了。


  不說此刻擔著全部領導責任的畢應元,就是偏將尤元明看到這結果,也不禁一陣悲哀心寒。


  平常,一個個將領好一副忠君報國英勇不屈的英雄好漢架式,一提剿匪,個個表現得好不奮勇當先不怕死,好一副敢打敢戰的鋼鐵猛將之威,個個嘴硬得很,神情堅毅得感人,卻一至關鍵時刻絕大多數人就露出不堪本相。


  此次參與剿匪的全體將士,尤其是將領,這還是經過一年嚴厲整訓磨練出來的,而且是秦明黃信刻意挑選出來敢戰能戰的,卻依舊是這個鳥樣,可以想像沒有剿匪壓力的其它內地官兵尤其是將領懶懶散散會爛成什麽樣。


  就這樣的軍隊領導層,毫無保國安民責任心,交戰來臨一聽有危險立即想到棄軍而逃,別說抵抗外敵大軍強橫凶野的入侵,就是去打個內地毛賊剿個山寨小寇也隻能有敗無勝,將再多,兵再廣又有何用?憑什麽去抵擋北方強大的外敵。


  怪不得文成侯看不起大宋內地官兵,曾斥責說:“威威眾將實不如民間惡霸;浩浩眾兵實不如地痞混混。”


  惡霸地痞遇到對手尚且有膽子打打試試,實在弄不過才會見機識趣逃走,但總還要放狠話,心裏懷著一雪恥辱早晚得找回麵子的念頭。而內地諸將士遇到對手,不管對手強弱多寡卻多是望風棄械而逃的份,連打擊報複賊寇、挽回官軍和朝廷體麵的信念都沒有,隻盼著別打仗冒險。實權軍官多為隻會說空話大話假話套話,隻會大嘴巴表姿態的無賴廢物擺設,白白耗費百姓辛苦繳納的巨額賦稅錢糧一年又一年,帶著爛軍徒費國駑,這種軍官軍隊養之何益?


  不及早整頓內地軍武,大宋早晚會有彌天大禍。


  在這一刻,畢應元和尤克明都深刻理解了文成侯身為大宋罕見的年少狀元,身為整個華夏曆史上罕見的年少士林領袖,為何好好的京官小相文官不做偏要去邊關野地領軍治邊冒險受苦。


  人家是在很多年前就看透了大宋不堪一擊的潛在巨大危險,早早就毅然決然去有發揮空間的地方努力彌補了。


  如此深謀遠慮有擔當的年少英才,在大宋當真無人能及,今日方知文成侯何等令人心折。


  也怪不得朝堂袞袞諸公在享受著滄趙帶來的巨大紅利的同時,卻仍然會那麽不顧體麵一齊不要臉地排斥文成侯。


  自愧不如,而且遠遠不如,屬於高山仰止。


  這些朝廷大員怎麽也比不上文成侯的才華與膽略,所以就一齊嫉恨起來,聯手打壓滄趙。


  閃念間想到這些,畢應元和尤元明這種良心未泯、做人有良知底線的軍官不禁越發為大宋感到失望悲哀。


  大宋內地官軍普遍爛掉了。京城數十萬禁軍雖有良好的武藝體力等軍事素質,裝備著滿大宋最精良的武器,卻是個明白人都知道禁軍基本都是有形無精武精神的樣子貨,根本也是不堪用。


  在這種危險情況下,若是再不練出強悍的大宋北邊軍來鎮守國防,一旦局勢有變,內地強寇鬧大,北方蠻子打來,繁華富裕的大宋指定雪崩一樣迅速土崩瓦解。國滅隻怕都不是疑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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