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節痛悟和麻煩
近兩千清風寨漢子追殺的規模徹底擊潰了桃花山賊恃眾頑抗反撲心,大敗而逃。
追殺出四五裏,花榮止軍大喝:“祝龍祝彪聽著,你們滿手血腥,滿身罪惡,論罪當死幾十回。但大宋不久後恐有異族入侵的滅族大難。念你兄弟練武不易,有一身本事可用,日後或可為保家衛族出力,這次有意權且饒你們不死。若敢逞強再來禍害我清風鎮,定殺不饒。”
王登榜聽了,心不禁一動:我說花榮似是有意在放我們一馬未下殺手,果然如此。否則以他的神射之能豈會僅僅隻射傷祝三彪子的胳膊,祝龍那廝,花榮更連射都沒射一箭。我在騎兵可怕的奔射中能被漏過,也是人家故意如此。
而祝龍,尤其是祝彪聽了卻非但沒有半點感激花榮手下留情,反而越發感到羞惱憤恨,咬牙切齒發誓一定要報複回來。他們心中根本沒有漢人整體的榮辱觀念,若異族真殺來,形勢不妙,祝家和許多漢地主豪強肯定識時務地憑擁有的實力背叛大宋投靠異族爭取謀到榮華富貴。
兩驍勇侄子帶強將重兵出征小小清風寨卻慘敗而回,不但折損數百人馬,還俱都受傷一時沒了戰鬥力,可謂麵子裏子都丟得不輕,必被其它兩山強人恥笑,祝萬年也大吃一驚。
想不到這花榮居然厲害到如此程度。
他聽了侄子講述爭鬥經過,自負勇武卻也沒信心勝花榮。況且花榮的箭法更恐怖。這種強敵,隻一人,也不可輕易去招惹。
要知道,再是上將也最怕遇到勾魂箭。射雕手是最難防備的,盯上誰,誰就多半難逃一死。
祝彪吃了大虧,在王登榜麵前丟盡了臉,越想越憤恨花榮。但就連他有萬夫不當之勇的叔叔都不敢再輕易去清風鎮尋仇,他也不敢再逞強去冒險。
禍害不得清風鎮,祝彪養好傷後就專門引山寨騎軍去突襲禍害清風鎮周圍村莊。
他欺負的就是花榮隻一人強,花榮分不出人手既防守住清風寨又能抽身在外四處截殺他。
大規模的強盜或許不懂可持續發展道理,卻知道應該怎麽做,搶掠並不亂殺亂燒搞竭澤而漁,總不輕不重下刀子,讓大戶們能忍受這種程度的掠奪不至於能狠下心棄田產莊院逃走繼續管理田產攢肉,也不搶光普通百姓逼得沒活路不得不逃走而沒人種地供應糧食,方便下次割。
但祝彪對清風鎮周圍搶得就狠了。
反正這片是青鋒三虎的主要就食地,不是桃花山的。
花榮果然對他如此挑釁和禍害,雖恨卻無可奈何。
祝彪自以為得計,這才心情好了些,越發搶得歡,卻不知道如此反倒幫了花榮的忙。
清風鎮周圍的人中,
地主惡霸聞訊再不敢留在莊上,也不能搬去縣城,縣城也不安全,被凶狂的祝家破過,至於去府城,安全是安全了,卻遠了,住那裏沒法有效管理莊子和田產。這時節專門住莊上尚且不一定能保住及時招攬到足夠人手耕種,遠離莊子,田產指定得黃了,白有了那麽多地了,斷了收入,滿門喝西北風去,怎麽當不勞而獲錦衣玉食的嬌貴大爺?
唯一的選擇隻能是去山賊奈何不得的清風寨住,這樣還能兼顧安全與收益,就是麻煩點。
地痞刁民也不會把家和財產不動,等著被強盜搶掠禍害幹淨。
正經尋常百姓更經不起強盜禍害,更怕強盜,卻要種地生存,不能離開生養地。
如此都紛紛住到清風寨。
花榮趁機把無論講良善的少數地主還是普通百姓,凡值得移民的,都以各種手段搞走,收納的最終隻是地主惡霸、刁民、牛馬呆人三類,南北二寨共記近兩千戶。
他變相擁有了眾多供養寨子軍力和戰馬的人口和田地,勢力不下於尋常縣治,有不少無主田地吸引外來人,也無形中建成青州這片地的一條移民通道,把趙嶽的青州計劃實現了部分。
隨後,花榮和張老官兩家就過上了近乎**自治,掌控一方,要兵有兵、要錢有錢、要糧有糧的好日子。
可惜的是,融洽如一家的兩家人沒有長久在一起快樂相聚的緣分。
今年春,一向身體硬朗,精神更好的張老官突然得了急病,未及找醫生就於夜間去了。
他老妻也病倒了,而且拒絕吃藥和就食,很快就不行了,臨死前對一臉悲痛焦急的花榮兩口子說:“我家老爺性子倔強,不會交人,沒有朋友。我怕他在地下寂寞,要下去陪他。”
眼望哭得厲害尚不大懂人事的老生閨女,老夫人歎口氣說:“這孩子生在我家,我夫婦老了,實難讓她活得幸福快活長大,此為她的不幸。幸運的是老爺來了這裏,遇到你們夫婦。”
“老爺生前待將軍夫婦如子媳,以老身看,就是我那不幸的親兒子生前也沒得過他這般關懷寬容和寵愛。老爺對你們是性子大變,開通了,變得讓相伴了一生太了解他的我也都常常感到驚訝。
你們兩個也都是好孩子,值得如此。
老身要走了,顧不上這可憐的閨女了,希望她能由你們夫婦收養,代我照顧好她。我知道你們有能力,也會照顧好她的,我死很放心。”
花榮心中大痛,雖說英雄有淚不輕彈,也早料到老夫人不肯治病一心求死肯定有托咐小閨女給他夫婦的用意,他和妻子也早有心裏準備,卻仍然不禁潸然淚下。
他不明白了,張古清那麽正直有擔當的好人好官良臣,雖然儒腐愚忠,卻不失可敬可愛,無任何不良嗜好,為何就這麽短壽無福,而如蔡京之流的大惡奸賊卻能烏龜般健康長壽享盡富貴榮華。
他原本計劃今年離開時順便強擄走這一家去海外,對老官有信心在新帝國的司法監督係統再有滋有味也正盡所長的再幹個十年,然後再退休悠然富足滿足地和老伴度過餘生,誰知……
他雖然受趙嶽的新思想觀念影響深刻,但終究是受大宋傳統意識和習慣熏陶出來的,生活在大宋,對新帝國的男女平等法則不反對反感,內心深處卻也未必真有認同。
治理國家靠男人;種地生產主要靠男人;保家衛國打仗,那更是男兒的事。女人在社會,在國家大事中能起的作用怎麽可能和男人相比?地位平等,相提並論,真那麽合理?
但此刻,花榮隻衝老夫人對張老官如此的深情厚義、不僅相濡以沫還舍命相隨,他也認可了男女平等這一條,心裏再無嘀咕。如此老夫人當得所有人敬重,有何不能和男兒比肩的?
也直到這一刻,花榮才真真正正理解了趙嶽為何會鄙視並堅決抵製儒家和政治結合。
那種結合把品德和政治全搞變味了,弄得浮華懦弱無恥軟骨頭偽君子賣國賊遍地,難得出幾個有真氣節的官卻是死板愚忠應該滅亡的腐朽王朝,不知改變去維護真正民族大義的呆子。
老官固執愚忠,他不敢對老官說實話,也無法把老官勸去滄趙帝國輕鬆工作生活,若不是如此,相信老官不至於心無希望,隻隨遇而安地窩在這裏,其實生無所戀並不真快活才這麽早就去了。
他跪在老夫人床前,握著老夫人顫抖無力的手,哽咽道:“請老夫人放心。從今往後,你和張大人唯一的這孩子就是我花榮的親妹妹。花榮但有一口氣在,就決不會委屈了她。”
花恭人崔氏早哭得泣不成聲。
她摟著小姑娘也發誓一定會把小妹好好養在身邊,讓她快樂長大有才有德,嫁個好夫君,一生幸福安康。擱以往,她未必有這個自信,但有滄趙頂在身後,她自敢承諾。
老夫人笑了笑,神情流露信任無疑,完全放心,又掙紮著交待說:“老爺當官清正廉潔,生死無愧於天地,卻沒給老家的親族帶來好處,沒少被鄙視咒罵為沒有人情味的傻瓜。老家是還有不少親戚,想來卻不會歡迎老爺回家,也就不必死歸祖墳了。”
“老頭子少時家貧,生活痛苦,長大當官了也一直煎熬著,無一日真快活,隻在這小鼇山過了幾年真正舒心的日子。這裏也許是老爺的福地吧。我死後,請花將軍把老爺和我就埋在小鼇山,不要厚葬,隻把我和老頭子埋,埋一起(就好)”
老夫人戀戀不舍地瞅著花榮夫婦和小閨女,眼中神光驟然消散,闔然長逝。
花榮淚如雨下,以子之禮披麻戴孝扶棺厚葬了這對平凡卻感動他太深的老夫婦,在小鼇山向陽坡擇靈秀幽美之地立墓。夫人崔氏精心照顧安撫才七歲的小張小姐,就象當初照顧小姑子花小妹那樣認真周到耐性。
後,正知寨又難產。又是花榮獨自掌管清風寨。但突然就迅速定下了新知寨。
原來,因清風寨位置重要,又抗賊護民有功,也或許是其它原因,寨子突然升格了。知寨成了從八品,花榮也終於自動升級,由最低級的從九品熬成了可笑的正九品忠翊郎。
不要小看知寨由正九品升為從八品這小小半級提升,這意味著知寨轉任有資格當知縣,成真正的一方父母官。
由地方屬官變成正任官,即使是最基層的縣級,這道檻也很難跨過去。不知有多少大宋縣丞之類的佐貳官終其一生奮鬥也沒邁過去由副轉正。
清風寨知寨的空缺突然就由官員、讀書人畏之的臭****,急劇變成了香餑餑,對考不上進士又無萌陰恩賜能當上官的人來說更是如此。府城一個叫劉高的富家子弟花錢買通了知府。
巨資謀得清風寨知寨對劉高來說是絕對劃算的買賣。
寨子說是在強賊眼皮子底下太危險,實際有可戰之兵隻怕不下兩三千,比尋常小州的兵都富餘,也從來沒有被山賊攻陷過,比縣城都安全,寨子內又聚集著大量地主老財,有糧更意味著有大把的錢可撈,隻要喊一句:防賊,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還愁沒大油水?
何況還有堪比一縣戶數的百姓人口可供支配和搜刮。
在清風寨撈完了,或形勢不妙,憑混到的從八品官位再設法轉任,離開凶險的清風寨,找個好地方搞個知縣當當,從此走上正經八百的仕途,這人生豈不就前途廣闊了。
劉高盤算得清楚。
他怕死,帶了兩個家養多年的教頭和不少打手保護他去上任,並且為了從花榮手中奪權,自己掌握滿寨子的命運好方便搜刮,還為本事高些又帶點親的那個可靠教頭謀了個副知寨的官,也掌軍事。知府慕容彥德看在錢的份上,以特殊形勢需要為借口,真就設了兩軍事副知寨。
劉高狡猾,聽說過眾賊不敢犯清風寨正是花榮本事了得所致。
這廝想好好利用花榮幫他安穩坐知寨完成仕途過度,又怕剛去不熟悉情況,諸事需要花榮配合與支持,就玩手段,求實去名,把那份副知寨的文書先不亮出來公布,免得激怒花榮。
去了,第一件事,也是最關心的事,要花榮把應該正知寨管的錢糧武器裝備等交出來。結果,花榮那時雖不知多了個分兵權的副知寨,卻不屑聽劉高招呼,拒不交納。
別說花榮另有靠山和前途,要走了,連知府甚至大宋皇帝都可以不鳥,就僅以他的性子,也根本不懼劉高這種隻會當官害民撈錢的草包小人,哪會聽什麽朝廷體製規矩實為來奪權一說。
劉高還真就沒轍,卻麵上也不惱,又出了一招。
把府衙特批清風寨可配備八百兵以拒強賊的權且新權力拿來用,北寨不要花榮訓練和經曆廝殺總算有點樣子了的榆木疙瘩兵,在北寨把那些識時務積極孝敬他的地主惡霸的人和積極投靠他的機靈勇悍刁民招了五百為兵,隻留了三百名額給花榮的南寨,奪權先把兵權奪到手。
對這種和平環境下好用的幼稚把戲,花榮嗤之以鼻,堅持把必定投靠正知寨的地主惡霸刁民集中北寨,本寨留的全是訓練拘管得不敢不聽他的話的百姓,就是防止這一天的到來。
清風寨搞的實際是全民皆兵,有什麽出什麽,能為寨子起什麽作用就盡什麽作用。青壯,發了武器就是兵。南寨光戶數就是北寨的好幾倍,你就是有五百正式兵員又怎麽著?
花榮很痛快地把北寨需要的武器調撥了五百刀槍棍棒和相應的軍服盔甲過去,絕大多數刀甲留著,弓箭更一點也不給,理由是北寨居民刁滑不可輕信,事關滿寨生死大事的軍之利器不可輕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