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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節鬥法18

  鄭紅臉上保持微笑,暗裏則稍有點緊張,心悄悄提了起來,神經繃緊,坐的姿勢越發端莊大方。


  公孫勝似乎沒有察覺這些,又漫不經心地扯到別的方麵上。


  “說起當強盜,以前,貧道隨師傅在深山修真。那時要孝敬家師也要供養慈母,貧道就一邊耕種一邊修行,日子簡單,有些辛苦貧寒,卻過得安樂。後來,貧道年歲漸長,修道有成,奉師命離山出外曆練增長見識,結果遊曆數年,所到之處見多的是貪官汙吏地主豪強橫行霸道,並且有越演越烈之勢,悲慘事件多到,貧道由觸目驚心變成習慣成自然。


  世道不靖,大宋帝昏臣奸,從上到下較著勁比奢華享受,爭相各現其能盤剝欺淩百姓,其間縱然有文成侯等幾縷清正之風吹拂大地,也難掩腐爛枯朽的整體局麵。


  鄭頭領出身官僚家庭,不是泥草小民,應當了解統治階層的黑暗與墮落狀況。”


  鄭紅沒有吱聲。


  她無法回答。因為她父親是軍官,為家裏的好日子和賄賂上官保住位子,和其他軍官一樣喝兵血欺淩士兵,縱容部下敲詐勒索百姓,變相滿足一下部下的腰包與欲/望,同時也獲得部下的錢財孝敬。


  這種狀況是大宋普遍現象,是官與吏、官與兵以及官與官上下級之間協調關係與利益的主要有效方式,開國百多年已經形成傳統慣例,不是哪一個或一小撮官員壞與不壞的問題。身在官場,你不如此做,除非你根子夠硬並且正經渠道來的錢多得不需要盤剝就能打點處理好各種各樣必須處理好的複雜關係,得到上保下擁護,不然就根本無法立足官場。


  大宋如今民亂四起,百姓怨聲載道,這證明大宋統治確實出現重大問題。她自己也由官太太成了強盜一分子,更深入了解到大宋的黑暗統治與已經顯露的危機,她如今已經不是尋常女子的視野了,自然同意公孫勝的觀點。


  公孫勝另有目的,扯這個不過是解釋一下他一個出家人為何要當山賊造反,順便引出其它。他也不需要鄭紅正麵回應,又說:“以蔡京為首的高官多貪鄙無恥到極點,自己貪汙受賄尚且不滿足,還廣布門人親信爪牙在各地為官,幫他控製朝局搖旗呐喊並搜刮地皮。”


  “生辰綱就是老蔡奸聚斂錢財的手段之一。當初貧道得知此事就想,蔡京女婿梁中書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十萬貫金珠,如其由錢多得花不完的蔡老奸享用了,不如取了,貧道花花,既能有錢報答師傅與母親的養育教導重恩,自己也能過得輕鬆舒服些。所以,嗬嗬……”


  犯罪,走上造反路就是這麽來的。可以說既是被動形成的,也是主動導致的。


  公孫勝沒說劫生辰綱是為了散財救濟百姓這種高尚與慈悲reads;。當時他也確實沒這方麵念頭。


  但他的說法卻極大贏得了鄭紅的認可讚同。


  在鄭氏這種封建腐女和當時普遍的女性狹隘小心思裏,沒有國家民族百姓等等所謂偉大與大局觀念,那是男人應該關心考慮和承擔的事。[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花糖]她身為小女子,隻想自己能過得好,過得體麵,過得自由自在,隻信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一切隻為守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公孫勝察言觀色,進一步測正了自己之前對這個女人品性的認識,收斂了笑容,正色對鄭氏說:“今日冒昧請你來,貧道是覺得你不是大宋常見的那些小女子,不但美貌過人而且聰慧能擔事。今後同在二龍山生存,貧道想告訴你個秘密,拜托你一件事。”


  扯到正題了。


  鄭紅精神一振,心思越發集中。


  公孫勝果然不是為女色才邀請的她,是另有深意。


  鄭紅抿緊嘴,習慣性地盯緊了公孫勝的眼睛,想從那雙眼睛裏看透更多信息。


  打小時候,她無意之中就懂得通過觀察父母親的眼睛來決定怎麽表現自己,讓父母更喜愛和寵幸自己。


  那雙眼睛平靜而清澈,確實沒有色的成分存在,也不是凶狠奸詐,但鄭氏卻呼吸一滯,心激烈跳起來:秘密?那我知道了這個秘密,或者不想知道,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為你做事,是不是就會有性命之憂?


  鄭紅出身官僚之家,深明權力的威力與奧妙,很清楚,別看她是新加入山寨的頭領之一,不是尋常無人重視的小卒,但山寨當家人之一若是想弄死她,有太多方法可以做到無聲無息,比如失足掉落山崖的意外;或者以山規軍法之類名正言順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處死她。即使她是宋江的義妹,以宋江和晁蓋的親近關係,也未必真能有效庇護得住她。


  在恐懼擔憂的同時,她也有了更強烈的好奇心,更想知道這個道士到底想叫她幹什麽。


  另外也有了更強烈的權力欲/望。


  她極度厭惡這種被人任意拿捏住生死榮譽的糟糕感覺,暗暗發誓一定要在二龍山這個新團體新舞台爬上更高更重要的位子,成為頭領們需要她重視她不允許誰看她不順眼尋事就能坑害她的人物。


  公孫勝從鄭氏那雙晶瑩剔透發黃的眼睛裏變幻不停的眼色,就能知道這個女人心緒複雜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這是一雙貓一樣迷人的眼睛,公孫勝此刻又有新感覺:或許這雙眼睛也能化為虎睛,甚至本質就是猛虎。


  兩人相對而坐,都一臉嚴肅與專注,目光交纏不休,不知道f的看到這一幕還以為是一對癡男怨女,實際上卻是無聲地鬥了會法,進行了意誌的較量。


  公孫勝看透了鄭氏更多的品質,鬥法沒占到上風,卻猜到了鄭氏的心思,暗讚一聲此女了得,這才重新展開微笑。


  “鄭頭領不必緊張。”


  “嗬嗬,如今我們是一山的兄弟,要抱團在這亂世殺出條血路更好地生存下去。可以說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今日之事,無論你怎樣回應,貧道都絕不會產生危害你的念頭。二龍山最重的就是江湖道義。貧道行走江湖,守的首先是義氣。義氣也是立足綠林的根本。”


  公孫勝這話表達了兩層意思。


  一、他要拜托鄭紅的事,必定是不違背道義、義氣原則的,更不會是肮髒下流的。


  二、鄭紅接不接招,全看鄭紅自己願意不願意迎接新挑戰,有沒有勇氣和見識去試著打開另一頁新天地。他公孫勝決不會強迫鄭紅聽那個秘密並接受任務。


  鄭紅不知道丈夫其實是死在她情夫的陰險算計借刀殺人之下,但才不信所謂的江湖道義與義氣對綠林好漢真有約束力。不然,她也不可能輕易誘惑得蛇角嶺眾多頭領上鉤。那些頭領也不會違背一山兄弟的情義,給兄弟戴綠帽子。


  但她有勇氣迎接挑戰,也有超出尋常女人的見識,想打開“秘密”的真麵目,掌握更多真相,也掌握更多有利生存的機遇。


  所以,她微微點頭道:“承蒙三當家的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願意和先生有更多交流。”


  她沒說她要不要接受那個拜托,給自己留了至少暫時可進可退的局勢。


  對她的反應,公孫勝沒有感到意外。


  這個女人若不是個有見識有勇氣有決斷的,也不會成為宋江的義妹。


  公孫勝無法了解到宋江具體是怎樣收服蛇角嶺群雄的,但估計過程不會那麽順利簡單,否則不會費這麽長時間。


  他也沒具體接觸過宋江,隻在宋江當初通風報信時,躲在後麵偷見過宋江的麵目,算是認識了這位大名鼎鼎的及時雨,卻知道那人不是女色能控製的,也是極自負為英雄很有抱負的人。估計鄭紅若不是顯露出非同尋常的特色,沒有在宋江的目的計劃中起到過至關重要甚至是根本性作用,以宋江的驕傲,決不可能隨便認個不能給他增添顏麵的義妹。


  鄭紅能在複雜危險的蛇角嶺局麵中認清形勢與出路,敢於積極參與,在策反蛇角嶺頭領的行動中有效起了重大作用。這樣的女子,能力豈可小瞧?豈能缺乏接受挑戰的勇氣?


  公孫勝也不知道鄭氏的輕浮一麵,也不關心reads;。


  他相信,以這個女人做事首先重前途實利的原則,給她擺明對她最有誘惑力的前途選擇,她必定會變得最堅定不移。而且她越是輕浮無情無義,就越是會在他拜托的任務中保持理智與冷酷,不受男女情義影響做出蠢事。


  一個沒受過新世界思想的洗腦,沒有偉大情操,也沒有新世界意誌的女人,想當好間諜,還就得鄭氏這樣的女人。


  公孫勝請鄭氏再品品香茶放鬆一下。


  鄭氏優雅地笑著喝了一口,體味著那股子透徹心扉的香美,不禁再讚歎一聲好茶,也猛然醒悟了之前公孫勝說的此茶讓人思維更清醒的真正含義。公孫勝是在提醒她能以最理智清醒的狀態分清利弊,自願進行這場秘密交易。


  公孫勝也品了幾下茶水,緩和了一下氣氛,扯起別的,笑道:“大宋要完蛋了。但,不是我二龍山,也不是河北田虎、淮西王慶之流能毀滅大宋。我們這些造反勢力不過是加了把火,加速了大宋的滅亡而已。”


  鄭紅明顯愣了一下。


  對公孫勝如此自信地斷言,直接判了大宋死刑,她不明白公孫勝憑的是什麽。


  她即使當著強盜,也從未相信大宋會麵臨完結。當初跟著丈夫上了蛇角嶺,那不過是強盜軍經過造成的混亂難以自保情況下的無奈。努力在強盜窩裏生存,積極為強盜集體出力,也不過是走投無路下為生存下去並生活更好的無奈選擇。


  她從未相信當強盜山賊,進而成立造反集團,能推翻大宋取而代之。


  大宋在她的印象裏仍然是富裕強大的王朝,漢人唯一認同的正統王朝,樹大根深,有腐朽之處也不是那麽容易推翻滅亡的,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是這樣。至於她死後大宋會怎樣,那與她無關了,誰管它。


  她的這種認識,眼下在大宋是很有代表性的。


  朝廷大員們絕大多數都是這種認識,所以明知大宋危機四伏,卻仍然任性地瘋狂腐化墮落,而不是振奮精神努力治國重振大宋聲威。


  而皇帝趙佶對下麵的具體情況,或者說是對東京城以外的事情隻知道美好的,不知糟糕的,他被蔡京等奸賊與大內秘諜頭子梁師成緊密勾結沆瀣一氣,隱瞞得很結實,根本沒半點祖宗江山要完蛋的意識,所以在更任性地享受。


  鄭紅迅速理清思緒,一連問了公孫勝幾個問題。


  “敢問先生,既然在二龍山當強盜是不可能成事的,沒前途,先生是超然凡塵的,為何還要積極幹下去?”


  “大宋會很快滅亡?”


  “既不是造反導致王朝更迭,那又是什麽力量能滅掉大宋?我們這些人的出路又在哪裏?”


  這最後一個問題才是鄭氏最關心的。


  當了造反派,我們卻無力推翻大宋取而代之,大宋卻又要完蛋了,投降朝廷不可行,不投降,我們又沒有出路,那我們這是要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一天算一天等死嗎?


  公孫勝很直接回答了疑問。


  “女真野人建立的金國要不了幾年就能毀滅強盛囂張一時的大遼,然後就是滅掉大宋。大宋那些沉迷在享樂中的君臣不過是一群對外界急劇變化的形勢一無所知,知也不信的等死蠢蟲。他們現在有多歡樂猖狂,不久後就會有多痛苦絕望。”


  “田虎、王慶之流殘民之賊,同樣是現在鬧得歡實,不久後就成為被人迅速遺忘的小醜、過眼雲煙罷了。”


  “二龍山在這場野人帶來的天傾血洗中,單靠自己的力量也絕無幸免之理,無非是憑絕頂險要的地利在亂世中掙紮一時,打打漢人奸賊,殺殺些女真野人,做維護大漢民族尊顏的英雄好漢,痛快幾下而已,想在北方野人凶猛鐵蹄鋼刀和所糾集的投降勢力賣力重重打擊圍困下長久生存下去,根本沒有可能。想要活路?想有嶄新而廣闊的前程?”


  公孫勝指指自己,“得靠貧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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