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環揭開(2)
王院正說完,惡狠狠地瞪了雲裳一眼,仿佛旁邊站的就是一條最毒的毒蛇,而非一個溫潤如水,善良柔情的女子。
雲裳眉峰暗結,本想忍下,可是不知在什麽的驅使下,她還是站出來為自己辯了一句:“卓大人,裳那天去的時候手腕上的血口早已結痂,至於那紗布一說,純屬捏造,是在我為娘娘以血祛毒之後,旁邊的宮人才遞過來給我的。”
她的語氣很急,甚至有點憤懣,這群人隨意汙蔑她,可是她卻也隻能說著這些隔靴搔癢的話,對於那些現在正是一臉看你接下來怎麽辦的人的嘴臉,雲裳抿緊唇,覺得無心又無力。
趙淑媛本見勢頭對她不利,剛想跳出來說幾句的,可是這現場的情況一下子就被一百八十度地給扭轉了過來,她原本不免心驚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住,她很期待,甚至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接下去的好戲。
她倒要看看,這拓跋雲裳現如今被請了出來,又該如何收場。
本來趙淑媛對拓跋雲裳的存在還是有著幾分恐慌的,不過如今,她自己跳出來了,倒省了不少她去尋她的力氣,或許更好的就是,待會那個女人就會因為形勢不利而被判刑什麽,那她更是會樂不可支。
蕭沐如的眼神與趙淑媛的截然不同,她清澈的目光閃閃,隱含擔憂,隻是不自覺地像是求助般地向卓正望了一眼。
卓正也不知其故,這太醫署巡診記錄裏的東西本就粗糙而寥寥,有些更是斷章取義,不明其意,他隻是快速而仔細地速覽了一遍,卻並未看到有這一段:雲裳先前的刀口尚未愈合,而且是包著紗布去救的人,更不清楚,她當時用的就是自己原本就受傷的手腕。
這診後的照例巡診按說本該是被記錄在冊的,可是奇了的就是,就好像是被誰故意抹去般,這一段的記錄是沒有的。
卓正也不免心頭一繃,這突發的情況不在他的預計之中,他有些失手,有些慌了手腳。
不過,卓正到底是卓正,判案斷獄多年,這臨危不亂的素質在這麽多年斷案中卻是被曆練了出來的。
所謂輸人不輸陣,卓正隻是清顏一笑,顯得並未放在心上的樣子,這到教趙淑媛那幫人摸不清底細了。
趙淑媛不便開口,於是她向王院正丟了個眼色,王書桐心領神會,慢悠悠地催問了卓正一句:“卓大人莫不是打算相信這個‘異族’女子的滿口謊言了?”他特意將異族這二字咬得特別重。
不過是借此提醒卓正一下,異族女子是不足為信的,況且,如果顯出輕易相信一名異族,那就等同於宣告自己叛國。
卓正聞言,沉吟了半天,才輕快地說道:“本官相信的隻是事實。”
——所以,這與是不是異族人根本毫無幹係,有關係的隻是事實的本身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而他卓正所要關心的也僅是如此罷了。
“況且是皇上將雲姑娘交予本官的,難道你們是連皇上也不信麽?”卓正口氣一寒,冷聲質問了起來。
卓正把夜之航一搬出來,那些底下的人立馬就失了半分底氣,原本還躊躇滿誌的樣子,現在就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的。
眾人不敢吭聲。
卓正在這沉默中已望向王書桐問道:“王院正,請問,你是否可以找出幾名證人證明那日,雲姑娘是綁著紗布而來的呢?”
見卓正問的客氣,王書桐心裏倒還有放鬆,他朝後麵他的同僚那看了幾眼,隨後轉頭,信心十足地道:“那天為昭儀娘娘診斷的太醫皆可作證。”
卓正也懶得再問那些人,剛才王書桐拋的那一記眼神早已說明了一切,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麵,隻是幽幽地話鋒一轉,問:“除了你的同僚,可還有其他的人佐證,永華宮的宮人呢?那日他們也在場。”
趙淑媛眸光一厲,顯得很不安分。
卓正唇角勾笑,將趙淑媛瞬間的神色變化收入眼中,他這回倒是沒如先前那樣仿佛將一切都事先安排好,隻等按部就班地過一遍就可以了。這一次,他倒是興師動眾了一回。
“安公公。”他喚,朝著前麵,如同對著空氣喚一樣。
然後,安澄的身影就這麽從他喊話的方向,悄然無聲地出現了。
安澄衝著一幹人憨態可掬地一笑,腳已經邁了過去。
卓正也不是囉嗦之輩,隻是對安澄平和地說明意圖,安澄頷首,就轉身出去辦差了。
等安澄浩浩湯湯將永華宮原來的那班宮人帶到大理寺時天色已近傍晚,這從今早的辰時一刻開審到現在,天色微黃,竟不知不覺間已審訊了一個下午。
安澄望了眼天色,轉回頭,對著堂上的卓正善意地提醒道:“卓大人,您看這天色已不早,是否暫緩,明日再審呢?”
卓正早已注意到了天際遲暮,暗紅的雲朵,大片大片地壓在雲端,隨風而至,大有種大雨將至的味道。
卓正也覺得審的時間有點久了,於是他對著一群人客氣地笑道:“既然安公公提議,那就暫停審訊吧,各位,本官在大理寺的後院中已為各位備好了房間。請各位下榻,好好地休息,明日卯時開堂。”醒堂木一拍,人已隨聲站了起來。
這半天的消耗,讓卓正的身子也不免吃力,甫站起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有點虛軟無力,身子略略晃了幾下,稍穩住了身子,看到眾人投來的關心的眼神,他笑了笑,然後走到雲裳身前,道了聲:“有勞了。”
雲裳會心一笑,她不是個笨人,知道卓正指的是什麽,方才在堂上被王院正誣陷,讓她身陷危境的事,卓正覺得對她有所愧疚,不過雲裳還是選擇了輕笑著搖頭。
她一點也不在意。
既然她選擇出來作證,就已經做好了被人當場陷害,反咬的心理準備,卓正這一說,顯然是有些多餘了。
卓正一怔,覺到她並未放在心上,遂寬心地一笑,對著身旁的衙役們吩咐道:“在這兒的每個人都必須分開安置,宮人們可以先安置在牢內,各位大人們則選幾間上房,至於娘娘們與幾位貴客,你們選離這兒比較近的偏院的廂房,好生招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