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擊(2)

  夜之航仍是有所顧慮的,他沉吟著,似乎決斷難下。方青倒也不催,他明知夜之航的時間比他更為倉猝,可是他就是一副懶懶的模樣,事不關己地低頭,嘴角微抿。


  夜之航沉吟了一會之後,終於疑心道:“你讓朕如何相信你所說的呢?”


  夜之航問完,方青仍舊一副天高雲淡的樣子,他似乎早已料到夜之航會有此一問,畢竟,夜之航是那麽一個多疑的人,斷然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的,他隻是笑笑,隨後很平易地答:“皇上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在這質疑草民了,據草民所知今日就是蕭貴妃過堂受審之日,即便皇上有其他威懾性的證據能夠指證趙賢妃,可是想必皇上更想要的會是這個枕頭,因為——”方青一臉好整以暇,卻故意不把話繼續說下去,夜之航聽他不把話接下,隻是深皺著眉,神情不悅地睨著他。


  夜之航望過去時,方青是一臉不便言明的樣子,他心中有猜測,忍了忍,終還是問了出來:“你幕後的主子是——?”


  他問的時候,眉間的隱憂更深,眉峰挨地那麽近,幾乎要碰在一起了,方青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隻見他嘴角拉成一條線,隨後兩唇微張,極輕卻清晰地吐了兩個字,兩個讓夜之航急怒交加,驚憂更深的字。


  ——南王。


  鬥了這麽多年,南謙還是不曾放棄過,哪怕他早已在八年前就得到了上官蘭心,取代了他,得到了上官蘭心,可是,他卻並沒有就此罷休,打算放過他。


  不過,如果是南謙,夜之航想,他是可以賭上這一次的,因為,南謙要的無非就是看到他的落魄,他的不得安寧,他的眾叛親離。


  可是,過了許久,夜之航卻並未讓方青去幫他將東西拿來,僅是慨歎地問:“南王妃——可好?”


  自從上官蘭心選擇嫁於南謙之後,他隻尊稱她為南王妃,在夜之航的心底,愛一個女人,就理應去尊重她的選擇。


  夜之航這一問太過突然,方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微微一怔之後,他的麵上卻暈開了很奇怪的神色,夜之航無法辨析,隻是隱約地覺到蘭心在南王府的日子可能不是那麽的盡人意。


  “很好。”方青臉色一沉,故作輕鬆地答了一句,隨後便話題一轉,言歸正傳:“皇上的意思如何,需要草民去將東西取來,趕在開堂前送到判宗衙門麽?”


  “嗯。”夜之航也沒猶豫,在聽到她過得好後,隻是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首肯了方青的行為。


  方青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勤政殿,方青離開後不久,夜之航看了一眼角落裏擺放著更漏: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卓軒那兒也快開堂了。


  也不知卓軒這回能否圓滿完成他的囑托??????

  也沒多想,夜之航已經走出了勤政殿。等他趕到與趙淑媛約好的地點時,趙淑媛已經在那等了一會了,見到夜之航有點失神地從遠處走了過來,她秀眉輕蹙,開口叫了聲“皇上”,夜之航聽到聲音,微微回神,見是趙淑媛,隻是很隨意地應了聲,就已經自己先鑽進了一早準備在一旁撩好簾子的輦內。


  趙淑媛見夜之航心神不寧的,雖然自己心裏也是一肚子的陰鬱,可是還是默聲坐進了輦內。


  到大理寺的時候,審訊還未開始,大堂內有椅子可供聽審的人坐,可是現在時辰尚早,夜之航他們就被請到了堂後的一個苑內休息。


  夜之航與趙淑媛被安置在了不同的房內,此時,夜之航的房內,卓軒已經站在那,看到推門進來的夜之航,他和熙溫潤地朝著來人一笑,喚了聲“皇上”,隨即伸手一邀,比向離他所在最近的一張梨花木椅,“請。”


  夜之航的腳步略微躊躇,可是還是漫步走了過去,優雅地一撩袍擺,轉眸,興味十足地看著卓軒。


  卓軒被他盯著,倒也自在,一身的平和,全然看不出平日在朝堂上時那一臉的嚴肅與不苟言笑,倒滿是可掬。


  “說說看吧,你有幾分的把握可以幫沐如脫罪。”夜之航半倚在椅上,閑閑懶懶地問。


  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卓軒看著這樣一副甩手掌櫃樣的夜之航,突然覺得有種很汗的感覺,可也未計較,隻是公事公辦地問:“皇上是否可有說服洛家那兩位長輩來了呢?這件事,若是沒有那二位恐怕也不是那麽好辦,當然,那個什麽枕頭,同樣也重要。您知道的,洛將軍對整件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夜之航聞言,卻一臉不確定地開始摩挲著下頜,“那個枕頭基本沒什麽大的問題,隻是——”他似乎有點為難,“請洛家兩位長輩來,恐怕有些困難。”


  “皇上恕臣多句嘴,”到了這會了,這個皇帝陛下居然還這麽沒有緊迫感,連這麽重要的兩個證人都沒請過來,他確實有種所托非人的鬱悶,此時不免強忍著焦急,盡量寬和地道“此事為何不去找洛將軍商量一下,據臣所知,將軍他,前日就已經到夜都了,現正在夜都的洛府別府裏。”


  “嗯。”沒想到夜之航聽罷,隻是這樣疏疏淡淡地來了一句,差點沒把卓軒氣到噎住。


  卓軒終於看不下去了,隻得又道:“皇上,此事您既然如此的重視,為何在這個節骨眼上您卻這樣的散漫不盡心呢。”


  卓軒是個正氣耿直的人,他掌管刑部,是大理寺卿,平時就一板一眼,尤其是對於自己負責的案件,他更是一絲不苟,此時碰到夜之航這樣散漫不經意的囑托人,他真的有種恨不得立馬揪住他的衣領,狠狠地痛斥他一頓的衝動,若他不是皇帝的話。


  他是個直脾氣,自然不能容忍夜之航此時這般的隨意。


  可夜之航的神色卻如此的鬱結,完全看不出是有意地怠慢,或者漫不經心,而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和——惆悵。


  此時,讓他又有何麵目去要求洛震南幫他這一回呢,不光是因為洛弘鳶的事,更是——


  鳩占鵲巢的無恥與可恨。


  雲裳的事想必一定是瞞不過洛震南的,就從他來都已經一天了,都未曾進宮麵見他,他就可知一二。若換在以前,洛震南來都,每次肯定馬上都是先進宮去看他的,可是——


  “皇上,洛將軍求見。”正當夜之航滿心陰鬱的時候,安澄的聲音忽然在門外輕輕地響起,帶著絕對的小心謹慎。


  震南,震南來了!

  夜之航有點不可思議地霍地立起身,他的臉上瞬間滾過各種表情,驚訝,不可思議,喜悅,而後卻很快變成了躊躇,悵然,和一絲絲的畏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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