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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啟樺闖宮,引蛇出洞(8)

  夜之航見到兩人,點點頭,也沒有再多的表情,隻是仍舊一臉傷痛,問:“二位今日來是想問有關弘鳶的事情吧?”


  這原本就是洛啟樺今日跑來鬧夜宮的本意,此時被夜之航淡淡地問起,雖有些詫異,卻也未在意料之外。


  詫異是因為,在他還沒啟口之前,夜之航就已經這麽直白地點明了他們的來意,倒顯得二人不在好那麽理直氣壯了。


  洛洪祿隻算是一個陪客,今天真正的主角本就是洛啟樺,而且以洛啟樺的那股火爆急脾氣,想必肯定是耐不住性子的。


  果不其然,在夜之航低低問出那句話後不消一會,洛啟樺已經應了聲“是的。”,隨後夜之航原本就微蹙的眉心,此時顰地更緊了。


  不過,他是帝王,有什麽雖然是他必須去說的,可是過多的暴露自己的情緒,卻也是不被他自己所允許的。


  “那就跟朕來吧。”夜之航定了定神,其後,淡淡地邀道。


  兩人一左一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隔著數尺遠的距離。


  而此時,原本早已在暖閣內等著看好戲的趙淑媛卻並未等到她期待已久的好戲上演,略微有點驚訝地走出暖閣,繞道勤政殿的前麵,卻見到那兒已經空無一人,趙淑媛見此景,神色微慍,看來又是夜之航瞞了她一次。


  本來有點期待的心情有點冷卻,卻也並沒有因為沒有等到這本來在她預算之內的好戲而感到沮喪,因為看不看,對她來說,隻是一個享樂的過程,她要做的,要達到的目的早就已經達到,根本不會因為錯過這場戲而有所轉變。


  想到這些,她又懶懶地回身,往暖閣走去,走到閣間的暖塌之時,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就極致愜意地躺了下去。


  多日無好夢,今日算是入宮來的頭一次,她可以睡地如此的香甜,彷如勝利即在眼前一樣,她甜甜地笑著,進入了夢鄉。


  而夜之航那邊卻並未如趙淑媛那邊如此的悠閑愜意,甚至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有點百感交集,洛啟樺一臉駭人的神色正緊緊地盯著夜之航,雖然他什麽都沒問,甚至連指責都沒有,可是光他的臉色就已經讓夜之航覺得心頭窒悶的無以複加,比洛啟樺出口惡言,狠狠揍上他幾拳都來得還要讓他難受。


  “弘鳶走的時候並未留下什麽話,也——並不痛苦。”,夜之航的話有些不連貫,帶著哽噎的斷續。


  這是實話,那時的洛弘鳶甚至連跟他說句粥裏有毒都來不及,就撒手人寰了,更別說什麽痛苦了,瘦弱成了那樣,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或許,那時的離開對她來說才更算得上是一種解脫吧。


  萬惡的深宮最終還是賠上了她那麽嬌美鮮活的生命,也許當初選她入宮就是一種錯誤,他應該更相信洛家對他始終是無二心才是,否則也不會搭上洛弘鳶那麽溫柔婉約的一個好女孩,她的深宮歲月甚至連兩年都不足,就這麽葬送在了別人的算計與陰謀之下,這是最令人惋惜與無可奈何的。


  哪怕作為帝王的他,對此也是無可奈何的。


  而洛啟樺原本因為壓抑的震怒而一直繃緊的臉,卻在聽到夜之航說出這句話後,瞬間鬆塌,他突然一下子平靜了下來,沒有了方才的滿臉怒氣,轉而代之的是一臉淡然到沉靜的悲傷,那是一種愛到極致才會在一個人臉上出現的表情,麻木的淒然。


  “皇上可否讓草民將鳶兒的遺物整理一下,帶回去?”洛啟樺的表情是哀傷的,卻是用極淡然的語氣提出這個請求。


  看到這樣的洛啟樺,夜之航是心有愧疚的。


  ——是他沒有信守對洛震南的承諾,是他沒有照顧好洛弘鳶,才會讓她在深宮之中慘遭毒手,不過,從前他一直對洛弘鳶在夜宮之中的安然是很有信心的,源於,他從未在任何人的麵前表現出對洛弘鳶有一絲半毫過分的寵愛,即便入宮兩年,他臨幸她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可是卻還是被有心人利用,暗害了她。


  這已經不再是什麽深宮傾軋這麽簡單的事了,而是——


  夜之航有點怔神,蝶鳶宮的彼端卻有一聲不算特別大的疑惑聲響起,拉回了他有些遊離的思緒。


  那聲音是洛啟樺發出來的,隻聽他道:“咦,怎麽鳶兒的那個觀音送子紅夢枕不見了?”他說完,又開始四處地找了起來。


  洛洪祿見他仍不死心地翻找個不停,不免小聲提醒了一句:“說不定早就已經被弘鳶丟了,或者有可能一並殮到了她的棺樞內也說不定。”


  結果,洛啟樺聞言,從他進宮那刻開始,頭一次發了一通大火,他忿恨地駁道:“不可能,這個枕頭是我托人從宮外帶給她的,凡是我送給鳶兒的東西,從小,她都是當寶貝一樣的收藏著的,絕對不會有你說的什麽丟了的那回事!鳶兒在這世上就我這麽一個親人,她才不是你那個沒心沒肝的兒子,她是我的乖孫女,寶貝孫女,她說過這世上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一定一定不會丟下我先走,讓我在這世上孤孤單單一個人的,她————”洛啟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後麵的話他再也說不下去了,而此時的他,喉口一澀,隻感到眼眶那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湧出,抬手一抹,居然是不爭氣的淚水在這個時候也來給他添堵。


  這麽控製不住地大片大片落下,濺濕了他胸前整片的衣襟。


  “人老了,真是容易感傷。”洛洪祿半正經半調侃道,其實他的心裏也很痛,弘鳶是他看著長大的,在他的心裏,對這個乖巧的小丫頭一直是打從心底地歡喜,可終是抵不過深宮險惡啊。洛洪祿說出這句算不得安慰的話,感慨地拍了拍洛啟樺的肩,“節哀順變吧。”


  連這些寬慰的話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隻讓人聽著更加地感傷。


  夜之航聽著兩人的談話,不是沒有感觸的,畢竟是他害的洛啟樺現在孤苦伶仃,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在腹中想了幾句勸慰的話,卻突然渾身一僵,似是想起了什麽。


  那個洛啟樺方才提到的送子觀音紅夢枕!


  他記得,以前每次來蝶鳶宮的時候,在她的榻上都是能見到那隻枕頭的,直到後來去了養頤殿之後,她的榻上還是放著那隻枕頭的,那隻枕頭她從來都會帶在身邊,從不離身。可是,夜之航分明記得清楚,洛弘鳶入殮的時候,那隻枕頭是不在的,他並未下令將那隻枕頭隨之一起入棺,源於他當時完全不知道這個枕頭對於洛弘鳶有這麽深刻的意義。


  可即便是他遺漏了這一點,可他也萬分清晰地記得他讓人不準動蝶鳶宮以及養頤殿的一切事物,也就是說,這兩處的物事應該是完好無損,全未動過,一直保持著洛弘鳶離開時的樣子的。


  而且他記得,就在洛弘鳶去的那一日,他還是看見了那隻枕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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