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風雲,引蛇出洞(6)
方青不見之後,趙淑媛對這空曠的石亭,忽然之間,變得興趣索然。
之所以讓流雲去,不過是因為他是那人暗中派到她身邊輔助她的人,不過趙淑媛知道,這些名義上所謂的輔助者,實質上,多多少少也是那些人放在她身邊的眼線。
她當然知道,她不會傻到相信那些人隻是純粹意義上的幫助她。
所以,叫流雲去完成今天的事,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更好開脫罷了。畢竟,流雲是那個人的人,即便流雲不小心被抓了,他的話,又有多少的可信度呢?
再或者,如果任務失敗,流雲被抓,也剛好可以將流雲從她身邊除掉,而不讓那個人起疑,她實在受不了那種無時無刻不被人監視著的感覺。
想到此,趙淑媛又望了一眼那扇仍是一直緊閉著的勤政殿大門,幽幽歎出了一口氣:皇上,難道,您真的非要逼臣妾再下狠手麽?
想到這些,她的臉色又是一陣白,算了下時辰,那名侍衛離開也有段世時間了吧。於是,她悠然站起,朝著勤政殿走去。
她走到的時候,殿門仍是緊閉,給人一種皇上還在對那名侍衛問話的假象。趙淑媛當然知道那人已經從後殿悄悄地離開了,隻是,她仍是不忘相應的規矩,語氣淡淡地對門口守著的太監說了聲她想見皇上,她就站在那等著那得話進去的太監再次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夜之航居然這麽快就讓容許她進殿。
雖然有些意外,不過她還是淡定地走了進去。
“見朕什麽事?”這段日子來,夜之航似乎習慣了在她麵前直來直往,現在,隻是淡淡一笑,平聲問道。
趙淑媛愣了一瞬,他就這麽淡淡地笑著,猶如清風過花叢般,讓她忽然有種淚眼朦朧的感覺,多久了,他沒這般對她笑過了呢?
她已經記不清了,隻是這樣的笑,在他麵對她時,是很少很少的,少到連她每次都刻意去計算著他這樣溫柔對她的次數與離上一次他這樣對她時隔的時間,可是,真的,真的,在她日益淪陷在宮廷的你爭我鬥中時,記憶中,他再也沒這麽對她笑過了。
所以,此時,居然在這樣意外的場合,突然見到,她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發現,其實,內心深處,她是愛著他的,一直一直都是,所以她會那麽處心積慮,所以她會那麽爭強鬥狠,所以她想要把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毀滅。
這何嚐不是一種小孩子一樣想要得到他在乎人的關注的一種很愚蠢的表現方式呢?
“皇上。”壓下那種欲哭的感覺,她很快地調整了心態,可是一開口,語音竟然帶了些梗塞,不過,有些事走到如今這一步早已經沒有了退路,所以她不能退,也不允許自己退,就像有些話,她突然不想說,但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去說一樣。
“雖然有些殘忍,可是,臣妾認為您應該知道一些真相。當然,臣妾也是剛得知不久。”
她的話音一落,夜之航斂眸,深深地望向她,幽深的目光,看不透深處的停駐她的臉上。
過了很久,才聽他幽幽開口道:“那就說與朕聽聽吧。”聲線是那麽的溫柔謙謙,如清風拂過,讓人心生眷戀。
好久,好久,都沒聽過他用這樣溫柔的語調同她說過話了。
眼眶中,有什麽溫熱濕潤的東西就這麽猛然之間湧了上來,模糊著她的視線,她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接下來,卻是一陣許久的沉默。
“怎麽了?”見她許久不語,夜之航終於輕笑出聲,淺淺問道。
趙淑媛聞聲抬起頭來,突然,淚就這麽砸了下來,十分突兀的,在淚水布滿她妝扮精致的笑臉後,她卻又很淡然很淡然地衝著他甜甜一笑。
“皇上,那名在如意宮宮婢房與那名侍衛一起被發現的宮娥稱,她經常看到那人在如意宮的宮娥房中走動,而且——”她的語調不在連貫,甚至有些哽咽,“他經常連夜宿在如意宮宮娥的房間,聽說,好像是得到過貴妃姐姐的準許的。”她是一邊流淚一邊說完這些話的,說完之後,她甚至都忘了去觀察夜之航聽完後有什麽反應,隻是這樣視線一片白茫地望著他,迎視著他同樣望過來的目光。
“嗯。”過了一會,夜之航淡然應了一聲,並未追究這些話的真實性,而是微笑著看著她,然後,突然向她輕輕招了一下手,示意她過來。
趙淑媛完全記不清自己是怎麽走到他身邊的,腳步有點虛浮地走到他身邊,他攬住她,又笑了起來。
“淑媛,”話到一半,他的眼神忽然暗了一下,“朕始終覺得對不起你。”
這是真心話,接下來,他可能會更對不起她。
可是,這宮裏的女人他又真正對得起幾個呢?
恐怕,沒有一個吧!
在他的心裏,女人,若非他愛的,那隻能與權勢的平衡掛上鉤,也隻分被利用的多與少的區別了。
趙淑媛沒有去細想他話裏的不對勁,卻隻是有點激動地微微一笑,嬌嗔道:“那皇後就用以後全部的時間好好地陪著臣妾就好了。”她真的是這麽想的,隻要他陪著她就好,這也是她為什麽一直一直要努力站到那個可以與他比肩的高度,那樣她就能永遠留住他的身影,所以,此時,夜之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是真的發自真心的說出了她心底一直渴望的。
不過,她卻忽略了這句話是否在此時說來顯得得體。
可是,人在這種時候,在自己的願望就快實現前的那一刻,難免都會有點得意忘形,而忘了去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
夜之航聞言也沒有計較,隻是依舊攔住她,臂間突然收了幾分力,將她更緊地摟進懷裏,“淑媛,以後,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隻是,這種補償卻可能是另外一種形式。
趙淑媛真的有些忘乎所以了,第一次,第一次他沒有再虛偽地稱呼她愛妃,而是真真切切地喚出了她的名字,她的心底還一直沉浸在這樣微小的幸福感動中,而忘了去辨別他話語裏可能涵蓋的另一層意思,隻是,很開心地擁住他,摩挲著他寬闊而溫暖的背,心裏時數不盡的感動,也忘了再去殿外將那些一早準備好指證蕭沐如的‘證人’帶進殿內,更由於夜之航突然間無條件地信任,讓她深深,深深地觸動,卻忽略了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