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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航與安公公的交心

  安公公送走了莫陽之後,就一路小跑著回到勤政殿,殿門是緊閉的,不過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的,安公公站在門邊遲疑了一下,殿內的那人似乎覺得到了門外某個正躊躇不決的人,笑了笑,開口道:“小安子麽?”


  安公公一愣,趕忙應了一聲。


  “進來吧。”夜之航頭也未抬地衝著外麵的人發話。安公公推開門,躬身打了個千,抬起頭時,發現夜之航還在埋首於大摞的折子當中,他經不住勸了起來:“皇上,夜都深了,您也該安寢了,明兒個亥時還要早朝的呢!”他邊說,就邊幾步並做一步地往鬆石盡頭的禦案走去。


  夜之航聞言,隻抬了一次頭,笑了一會,然後繼續埋首於手裏的那本折子上,隨後,聽著走近的腳步聲,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前朝的那些人都已經知道了未央宮裏的事了?”


  聽到這句,安公公愈漸靠近的腳步悚然一怔,過了一會,卻是一臉的了然,這宮裏,有什麽事是能瞞得過皇上的呢。“奴才不知,隻是,方才莫統領似是提及,前朝的很多位大人私底下都在傳著這件事了。”安公公又重新拾了步,朝案旁走去,待走近了,他拿起一根細釺子,撥了一下燭芯,火苗騰地一下撩了起來,映亮了正抬臉望向安公公的夜之航那蒼白的臉,也印黯了他臉龐那層越漸消瘦的輪廓。


  這月餘回都後的日子,夜之航不僅沒有在宮裏調養好身子,反倒是瘦了一拖,安公公看著這樣的夜之航,鼻有酸意,不免心疼了起來,“皇上,您瘦了。”他的話裏竟帶了點哭腔。


  聽到這樣的話,夜之航的臉色瞬間柔軟了下來,剛抬眸時,那銳犀的眼神登時收斂,變得淡然而寧和,語含笑意,“小安子幾時也變得這般多愁善感了。”夜之航雖然淡淡地笑著,隻是這笑卻伴著那麽一絲的苦意,自從納涼一役後,夜之航的心思已經變得越來越多疑而越來越不安了,他總覺得,他的周圍都埋伏著完顏赤烈安插在夜朝的暗人,那麽多,那麽多—直到有一天,他的身邊全部都是完顏赤烈的人。


  好幾個夜晚,他總在半夜驚醒,做著一個相同的噩夢,夢裏,完顏赤烈猙獰地笑著,他的周圍那些他所有認識的人,突然之間都變成了完顏赤烈的暗黨,完顏赤烈得意地笑著看著他們將他一寸寸的逼近,直到他被那些人圍的死死的,再也透不過一絲氣來,最後就會在極度的恐懼中醒來,發現汗早已濡濕了全身,胸口更是窒息了一般,隻讓他大喘籲籲。


  “皇上這是什麽話,奴才是擔心您這身體,國是操勞,要是您不調養好自個的身子,又談何掌理這偌大的國家呢!皇上的安康才是奴才最關心的,所以,奴才鬥膽著勸誡皇上,現在,該安置了。”安公公微曲著腰,有點氣惱地回道,聽他的口氣,覺得倍感委屈。


  罷了,夜之航微微勾唇,將手裏的那本明黃的折子‘啪’的一合,已然起身,朝安公公伸出了手,安公公樂顛顛地將他纖塵不染的袖子送了過去,給夜之航扶上。


  夜色如墨汁般,濃黑中卻透著些許的光澤,一勾清月掛上,將大地平添了些許光亮,夜之航舉眉忘了一眼今夜的月色,輕輕地自語,“今晚的月,真亮啊。”聽夜之航這麽說,安公公也順著他的視線抬頭望向那輪清月,果然,今晚的月色宜人,靜靜地宛如處子,淡淡的仿似河畔的柳絲。安公公看完,低眉笑著也應了聲是。


  “小安子,莫陽是怎麽跟你說震南的事的?”夜之航看似無意地突然冒出了這一句。


  安公公麵色一緊,旋即瞬間鬆開,“莫統領說,洛將軍的傷勢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將養些日子就沒事了。”安公公躬身,順著夜之航的話頭快速地接道。


  皮外傷?夜之航薄唇微抿,眉頭淡鎖。突然兩人之間也再無多話,夜之航之後也未再問起任何關於方才安公公與莫陽之間對話的細節。隨後兩個人的步子微動,開始朝著夜之航下榻的主殿,宸輝殿走去,勤政殿距離宸輝殿不是特別的遠,半盞茶的功夫就能到,之間夜之航又和安公公隨便拉起了家常。


  “小安子是撫州漢曲人?”夜之航隨意地問。


  “是”安公公小聲地回道:“漢曲安陽人士。”


  夜之航嗯了一聲,繼續走著,又接著問道:“朕記得,在朕登基的第二年,安陽爆發了一場大瘟疫,朕還記著,你是在朕登基後的第三年才進的宮,而且,進宮後的第二年就升到了中禦府的總管,是吧?”夜之航問後,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皇上連奴才的這點事都記得這般清楚。”安公公仿佛很感動地說出這句話,隨後喟然長歎,“咳~,奴才記得當年的那場瘟疫幾乎死了大半的安陽人,那時的安陽就如一座死城,除了天空中飛著的那些來叼屍肉的烏鴉,再也沒了昔日的一點人氣,奴才那時剛好在臨鎮順昌,才免於這場天災,可是奴才的家人卻悉數斃命於那場瘟疫當中。”安公公說著,竟小聲的嗚咽了起來。


  夜之航睨了一眼正躬著身,悄悄拿袖子抹淚的安公公,隻淡淡地安慰了句,“好了,小安子,別在朕麵前哭哭啼啼的,天災誰都不能避免,既然有幸撿回了這條小命,就應該好好地活著。”


  “諾。”聽罷,安公公放下了袖子,乖乖地繼續跟在夜之航的身後。


  “小安子,”走了一陣,夜之航又再次開口道:“知道朕,為何那麽由著你,還讓你坐到了中禦府大總管的位置麽?”


  “奴才不知。”安公公一旁謹慎地回道。


  夜之航淡然的一笑,道:“因為你夠機靈。”他把話卡在了此處,借機觀察了一下安公公的反應,見他似有不解,隨即淡淡解釋道:“其實那些前朝的官員們說你持寵生嬌,蒙蔽聖聽,也並不見得完全就是恣意造謠。”


  說到這裏,安公公突然直著身跪了下去,“皇上——”,他語意哽咽,仿佛受了什麽極不公平的待遇似的,似乎馬上又要哭了起來,他正抬起他那隻水汽未幹的袖子準備擦臉的時候,夜之航卻轉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安子,真沒出息,看把你嚇哭的。”他說完,又接連笑了好幾聲,才作罷。


  “皇上莫要拿奴才打趣了,奴才膽小,受不住您這這話呀!”安公公說著,忙斂了袖子,卻還跪在地上。


  夜之航淡淡一抬手,算是免了他的跪,安公公略微駭然的起身,依舊緊緊跟在夜之航的身後。“其實,”夜之航轉頭,安公公會得意,上得前來,緊緊地站在夜之航的身側,“何道豐那件事,哪怕你真存了心思拉他下台,朕也是依了你的意思,睜隻眼閉隻眼的。”


  “皇上,這—?”安公公麵有困惑。


  他隻不過是個宦官,高高在上如皇帝,怎麽會依著他的心思,而隨意罷免了一位朝廷的要官呢?安公公對夜之航這句話留了幾分心思,他緘默地等著皇帝的下文,也釋了他的惑。


  夜之航自是知道他不解,但也沒急著給他釋惑,隻是轉而問了他一個問題“一個奴才,應當做些什麽?”安公公想了想,繼而答道:“自然是識得主子的眼色,替主子著想。”


  夜之航滿意地一笑,“所以說你機靈。”他再一笑,接著說道:“何道豐結黨營私,買官賣官,朕早就知道了,隻是苦於一直沒找到什麽合適的人來檢舉他???,而,那時的你,由於何道豐不知死活地扯疼了你的硬傷,才讓朕將你作為最合適的人選。”


  聞言,安公公一笑,一記苦笑,澀澀地接了一句,“為皇上分憂自是奴才的本分,隻是,奴才也不曾想能借著這個,得到皇上的寵信。”


  安公公心裏明白,天下沒人會真真沒有目的的對別人好,尤其是手握神器,製衡四夷的皇帝,他是個閹人,也從來沒奢求過誰會給他憑白無故、坦蕩的關懷。


  夜之航看了看他有些失落的眼神,淺笑著擺了擺手,“小安子,朕的身邊真的沒什麽可信的人啊,有時,朕感到很累,很無力,所以,像你這樣能識得朕的眼色,關鍵之時,助朕一把的人,朕真的也是需要的,隻要你不做任何對不起朕的事,朕都是會護著你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自然也都會與你的。”隻不過,前提是絕不做任何對不起他夜之航的事,否則,哪怕安澄再如何對他好,他都是不會繞過他的。


  “謝皇上,奴才自是一心一意隻為皇上著想的,奴才不求什麽榮華富貴,隻要皇上身體安康,奴才就知足了。”這話他答的滴水不漏,隨即他稍微抬眸,恰看到夜之航似是滿意地一點頭,然手朝他伸出手,有點疲累地借著他腕上的力,走了起來。


  夜之航舉步,再一次抬頭望向夜色中那一勾清冷的明月,這樣的夜晚,過於寧靜,同樣也會滋生出一些暗中才能進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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