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火祭天（2）

  今夜的風特別的大，吹的空曠的祭台，像山頭立著的一宗墳塚，陰森而淒茫。 有風，無月，倍蕭條。 東邊微弱的晨光映落在漢白玉的石階上，拓跋雲裳，踩著細碎的步子，一步一步，邁向祭台的最高處。 那兒，就是她今晚‘安歇’的地方。 光華如一件綾羅絹紗輕柔地披在她身上，她宛如一位淩波仙子，從天邊飄然地輕落於祭台之上，俏麗而悠然。 一步一挫地踏入堆滿柴薪的圜壇，她轉頭向著東邊的方向凝望了最後一眼，隨即俯頭對著手執火把的拓跋宇輕聲道“爹爹，點火吧。” 此際，她大力地呼吸著最後一口沒有焰火的空氣，緊閉著雙眼，將雙手舉至頭頂，彎成了一輪最優美的弧度，十指扣成蘭花狀。 這死前的最後一舞，才是最美麗、悲壯的，為了她的國家，她要在這熊熊的烈火中，迎風起舞，召喚神明。 原來人的一生，都不是由人自己做主的，隻是被天命左右的小醜，連自己的死法，都已然被寫好了。 她沒有看任何人，隻是弓起了腳尖。 當火把墜落於地的聲音響起時，她已被包圍在了炙熱的火焰之中了，她沒有哀嚎，沒有像其他女子那樣，麵對著自己的死亡，隻會無力地哀嚎。 她是這個國家的公主，死，也要死的最有尊嚴。 滾燙的火焰向四周蔓延著，滾滾熱浪，呼嘯著吞吐著它們的火舌，肆意地瘋竄著，熱浪陣陣翻滾，舔舐著周遭的一切，照亮這納涼城最後一個不眠之夜，顯得悲烈、雄壯。 拓跋宇癡然地站在原地，望著他美麗的女兒，像一隻火中涅槃的鳳凰，扇動著最嬌-豔鮮麗的翅膀，手舞而足蹈。 太美了，這是他的女兒，他親手送她赴死的女兒。 他怔怔地站著，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這不停翻騰的火海的熱力。 城內所有的動-亂霎時間都停止了，人們遙望著祭台之上，絢麗的火光，都紛紛跪倒，向著聖壇的方向，頂禮膜拜。 他們的聖女用自己最聖潔的軀體，乞求神明的保佑，保佑大屬國的平安，以及它的勝利。 拓跋雲裳用自己最年輕、鮮活的生命，為西屬打下了一個最明亮而不可磨滅的印記。 人民用他們的愚昧換來的，終將隻是曆史不可被篡改的軌跡，與無數條無辜的生命。 隨著城門‘轟’的一聲被攻開，一切也篆刻下了它的句點。 大屬終是被夜朝所覆滅了。 而她也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見證了這個草原上最輝煌帝國的隕歿。 一個朝代的興起，必將是另一個朝代的滅亡，生生往複，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