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雲之初（12）

  這是第一眼的驚訝，但在看到床邊椅子上那張與她驚人相似的臉後，洛雲最初的訝異也被淡淡的釋然所代替。


  高掛的圓月印亮了洛雲皎潔的麵龐，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這張臉，卻突然嘲諷地自笑了起來：因為這張臉，這張與那個坐在椅上之人有著如此相像的臉，那個南王府最高貴的女主人-南王妃。


  洛雲的心頭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起來，壓在她心頭很久的疑問也隨之迎刃而解。


  隻不過是如此罷了，原來她的存在，隻不過是滿足了唐三一段自我催眠罷了，把她當成她，然後以替身的身份活在唐三的心裏，這樣的感情，她洛雲不要，她不屑！

  如今突想起，唐三初見她時的驚訝，在溪邊眼裏透出的哀傷，苜蓿叢前滿目的愛憐，卻都是因為這張臉，這張與那個人極其相似的臉！


  果真是嘲諷呐！她真的很想大笑出聲，十八年來，第一次，她那麽厭惡自己的這副容顏。


  她苦澀地搖搖頭—原來如此，隻是因為這張臉。


  有些事，總歸是強求不來的，不管你怎麽努力地去爭取，比如，愛！

  洛雲靜靜地走進房間，門在她的身後沉沉地合上，古老的氣息，帶著凝滯的壓抑，譬如她此刻的心情，古井無波，漾不起一片漣漪。


  身體，一下子滑落了，從門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咣當’一聲，洛雲能聽到自己骨骼的脆響。她蜷起腿，把臉埋了進去，這樣的安靜是她現在最想要的，她在心底發誓：唐三，若你對我好，隻是因為把我當成了她的替身，那麽我洛雲，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你的。


  月光從窗欞的縫隙間灑了進來，留出了一段陰影，也容給了洛雲這暫時與世隔絕的半畝三分地。


  “清輝~， 怎麽還不睡？”走廊的遠處飄來了南之閑的聲音，清輝依舊立在那裏，仰著脖子看著天上的星星，南之閑詫異地望著她，語氣裏帶著嗔責。


  她沒理他，依舊仰望著星空，目光清澈，仿佛南之閑現在根本不在這裏，更沒問過她任何話。


  沉默，擠滿了整個空蕩的夜晚。


  過了很久，清輝轉過臉來，緊緊地盯住南之閑，“為什麽人總是相信天命？其實很多的時候，人是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她的眼眸幹淨而透明，望住南之閑的片刻，那裏是不經意的指責淡淡地劃過。


  南之閑已經猜到了，清輝是不讚成他剛才的行徑了。


  他有點無言以對地站著，晚間微冷的風帶過，清輝不自覺地打了一陣哆嗦。


  借此，南之閑快步地走到她的身邊，扳過了她的肩，用著十分肯定的口氣回她道：“盡人事，聽天命。”說著，就領她向她的房門走去，“該回房休息了，你的身子還很虛。”他又關切地補了一句。


  無人的夜晚特別的安靜，一粒細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清輝突然頓住了腳步，搭住南之閑手臂的手突然握地緊了些，她搖著頭，辯道：“不是，人該信自己，南之閑，你太執拗於天意了。”


  “人勝不了天，命是天定的，我們不是神！清輝。”南之閑用了更堅定的口吻。


  南之閑信，萬物皆順天意，他從小便是這麽被教育的，也是從小便做一切隻順應天命的事，所以他的觀念是固有的，因此他今晚所做的，也隻不過是順承天意罷了，不論對錯。


  清輝不讚同地搖著頭，更緊地抓住了南之閑的手臂，反駁道：“都說人定勝天，南之閑，我隻相信自己的命運就該由自己來掌握，神也有失算的時候。”語畢，清輝淡淡地走近了他，在幾乎貼身的距離下，她再補道：“所以，南之閑，給他們一次機會吧。”她深深地望著他，眸底映落著他的身影，裏麵有一份期待，對南之閑的期待。


  時間的沙漏點點地篩落，他抽出了自己的右手攬過她的肩，長歎了聲，“走吧，這會還是先回房歇息吧。”


  他選擇了避而不答。


  這個答案她早料到了，心裏有些許的失落，可依舊隨著他的腳步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