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算計
我憂鬱了半刻,白晨淡淡補充道:“月叔還有叮囑,讓雲姨您少貪杯中之物。他說,您的身子骨不如當年了,要去看他也不太過避諱,以他的修為又怎會察覺不出?”
我撅嘴,更鬱悶了,這等事他也交代白晨同我說……
“雲姨。”
“嗯?”
“你真的不喜歡月叔?”
“……”
我喜歡花麝月嗎?我喜歡花麝月嗎?
喜歡啊,當然喜歡了,我可喜歡他了。
可是一個深陷囫圇的人,最大的喜歡別讓自己喜歡的人一塊陷下來啊。我還有多少活日我自己最清楚,麝月幫我采藥采的滿院子都是,他身上的藥香我身上的藥香皆是一日濃過一日,可他吊著我的命又能吊多久?
我閉上眼,我看著那張臉是說不出決絕的話語的,我當然想嫁給他一次,哪怕是一日也好,了卻兩世的蹉跎錯過,這是在我魂飛魄散前唯一的私心。
可我連跟他白頭偕老的資格都沒有……
我敲了敲身下的毯子,伸手撫摸白晨的頭。
“阿晨,以後你就喊你月叔作爹吧。”
白晨漆黑的眸子裏出了幾分驚喜,我微微一笑,又摸了摸他的頭道:“我今日想去垂釣,午飯阿晨自己操弄吧,我知道阿晨最乖了,一定能把自己照顧好。”
用完早點,我熟門熟路的收拾了漁具和火石調味香料出門,白晨送我到門口,順手遞了一小壇桃花飲到我籃子裏。我見著奇道:“你月叔不是說不準我喝酒麽?”
白晨眸中含笑,道:“爹叮囑的是不能多喝,他說過這酒性子溫和,少飲有益。給您解了酒癮,您喝別的少些也好。”
我笑了笑,搖搖籃子,吃了把白晨小臉的豆腐,出了門。
我釣魚的地方是村外不遠的一個池子,池子雖不大,但裏麵的魚卻鮮美。釣魚這事最講究的便是靜心,這點老娘這幾年磨礪的不錯,揣著個地方不挪窩的打瞌睡是強項,一個時辰的功夫,上來了五六尾,可惜時節不好都是小魚,我瞅著一條條似泥鰍一樣細小,便又都放了回去。
日上中天時才來了兩尾肥碩的,我心滿意足的收拾了漁具退到林蔭處,還沒開始挖坑點火碧綠的林蔭裏便蹦出了一道俏麗的身影。
來人穿著一身鵝黃對襟小袖襦裙,一雙杏仁眼,兩行柳葉眉,手中挎著一個小竹籃,歪著頭天真無邪的朝我笑了笑,露出嘴角的一個小酒窩。
“雲姐!”
“小若,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條魚給清理了,我去拾柴。”
“好嘞!”
小若是土生土長在杏子鎮的姑娘,身上有著這個寧靜小鎮特有的淳樸,心思單純性格豪爽,活潑調皮,很是合我胃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若喜歡花麝月。
這姑娘一雙清亮的黑眼珠子裏呆著大山賦予的靈氣,她一點都不笨,她看的出花麝月對我的心思,卻毫不避諱的告訴我她喜歡花麝月,她在剛認識我的時候就對我說過。
“我就是喜歡他,至於他喜歡誰跟我沒關係。”
一臉固執又調皮的笑,還很正經的對我說:“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就喜歡這樣心眼實在的漢子,他要喜歡雲姐你也輩子我也認了,以後嫁人了我也不後悔。”
每次,想到她說過的那些話,我總不由的感歎,年輕真好。
小若的手腳勤快,我回來的時候兩條魚已經被她打理幹淨,正在撒調料,我放下柴火坐到一邊對她道:“小若,我想給麝月找門親事。”
聽到麝月的名字她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回頭看我,一雙靈動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沒回味過來這話的意思。我用內力點火,她才回過神來,吃驚的望我。
“雲姐,你……”
“話說小若,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是麝月的嫂子,我跟他哥成過親的。”雖然沒來得及圓房,卻也是明媒正娶。
小若又是一呆,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道:“雲姐,你這話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將魚從她手裏拿過來繼續摸料,然後插到樹枝上。“他父母不在身邊,我有權幫你娶妻納妾。”
“可他喜歡的人是你啊!”
“我都說了我是他嫂子。”我白了小若一眼,她哼了一聲,拿著另一條魚摸料,道:“反正自古叔嫂是一對,說書的都是這麽講的,阿牛去年不還娶了他嫂子過門?”
自古叔嫂是一對……我聽到這話就忍不住囧了囧,這話不是我當年拿來說非墨的麽?我把魚架好,按了按額角,道:“那不一樣,在我們中原這不和規矩。”
小若撅撅嘴,將另一條魚也一道架上了。
“你們中原人就是規矩多,反正這也不是中原,你幹嘛要按著中原的規矩辦啊?”
我哭笑不得的道:“我說小若,你不是喜歡麝月麽?”
“是啊,可是他喜歡你啊!你敢說你不喜歡他?我們這的規矩就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才能在一起成親。”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就你真的不想嫁給麝月了麽?”
“想啊,可是麝月哥不會娶我的。”
“沒事,隻要生米煮成熟飯,他敢不娶?他不娶你我揍他,你有沒有膽子試試?”
小若四十五度角斜了我一眼。
半響,一咬牙。
“試就是試,但是你不許揍他,他要不娶就算了。我喜歡他,想和他一起,但是不要你逼她。”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樣單純固執的姑娘,不由一笑,摸摸她的頭,道:“好。”
花麝月是什麽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嗎?
隻要真成了熟飯,我都不用開口他就得自己乖乖上門提親,重點是這熟飯怎麽煮?
我揉了揉額角,我喝了口桃花釀,給魚翻了個身。
根據本人多年對言情小說的研究,要把生米煮成熟飯最常見的方法有二,酒後亂性和下春藥。
為了保險起見,我思慮了一下,決定雙管齊下。
半月時光匆匆流去,麝月回來的時候我在院子裏躺著曬太陽,他身後背著個大藥筐,瞥了我一眼,又當做沒看見似地往裏走,我也撇了他那挺直的背影一眼,默默歎息了一聲。
夜半我帶了半壇子酒在他門口踱步,屋裏的燈一直亮著,我輕輕叩了叩門,他低沉的聲音過了片刻方從裏頭傳出來。
“什麽事?”
“麝月,我打算從明天開始戒酒,你陪我再飲最後一盅如何?”
裏麵沉默了片刻。
“你當我是三歲幼童?你這話連阿晨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