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青絲
“我也不想讓他這麽算計下去了,我累他更累,他被執念所束縛,而我就是他的執念。”
琉仙聞言也默然了片刻。
“那這件事,你要這麽收尾?你既然不願讓有負與他讓他執念更深,也不願入魔,你還有什麽選擇?你應該知道,憑他的執著,便是日後你喝了那碗湯跳了那口井,他也不會放手。你為他放棄成神卻又不願為他成魔,你要如何?”
我回頭衝她一笑。
“山人隻有妙計。”
聽說九幽之下,黃泉之上有一條開滿了曼珠沙華的長路,那條路的中央穿流過一條長河,名叫奈何。跳入奈何的魂魄,將散入天地之間,成為徘徊於冥界的風。
琉仙看了我一眼,竟然上前又給了我一巴掌。
“別做傻事,父神湮滅這麽多年了,天地間他就留了你這麽一株桃花,你若做了傻事,對得起誰?你對得起父神,對得起灩劍,對得起給你收了這麽多年爛攤子的我嗎?你忘了你那群男人了!”
我繼續揉臉,有點鬱悶她這麽就隻拍一邊,這邊都腫的老大了,另一邊還平著多沒有對稱美喲,嘴上還隻能笑笑,道:“你也說了,我不笨,自然不會用那種沒腦子的法子。最多不做神不做魔,讓他跟我一起做人便是。”
“你能說服他跟你一起做人?”
“我好歹和他活了那麽多年,自然比一般人要了解他一點。”
正因為了解他,我才深知他絕對不會同意和我一塊做人,不是放不下永恒的壽命,而且害怕輪回的偶然性太大。飛雪是一個沒有十二分把握絕不出手的人,輪回後陌路的情景他是萬般忍不得的,但若和我一同跳了奈河,想來他反到未必介意。
但這話不能跟琉仙說,因為我不做傻事她就要做傻事了,她驕傲了一輩子,不能為了我向天帝屈服。我已經讓很多人不能終成眷屬了,再不能害她後悔一生,況且她還是神,神一輩子就是永恒。
所以我信心滿滿的笑了笑,又長歎了一聲道:“對了,小妖孽現在可想起來上輩子的事了?”
“暫時還不知道,怎麽了?你又打了什麽主意?”
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我送了口氣。
“沒什麽,就是覺得喜歡上一個比自己還漂亮的男人,挺鬱悶的。”
琉仙橫了我一眼:“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痞子般笑笑,合袖。
“那你就別告訴他了,別讓他擔心。”
“你要和飛雪一同輪回做人,又將他置之何地?”
我沉默了。
我本想放開他,就如楚玉寒一樣,狠狠傷他一次,讓他離我遠遠的,便是日後想起來也就當我是一個薄情的女子,我誤了他但不能害了他。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沒辦法站在他麵前跟他說那些話,我隻要站在他麵前就說不出那樣的話。我寵著他寵著他寵著他,這麽多年了,他都快成了我心口上的一塊肉,我怎麽能舍得傷他一分?
我靜坐了片刻。
“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琉仙冷冷撇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夜深了,漆黑的天空上滿布璀璨的星星,月光照的雪地像是鋪了銀磚,銀子上頭停了一隻青鳥,它在月下跳舞,旋轉低飛,俯衝徘徊,再輕巧如鴻毛一般落地。
它美的像是披了羽衣的仙女,我看的有些癡了,眼睛卻漸漸被白色占滿,直到一隻手遮蓋一切,隻剩下黑暗。
“別看了,小心雪盲。”
鳳羲的聲音淡淡的,身上安神香的氣味也淡淡的,衣袍翻飛的聲音在我耳邊作響,身上忽然就暖和了,他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很暖還有鏗鏘有力的心跳聲,我蹭了蹭。
伸手胡亂抓了一把他的發,放在鼻子底下細細的嗅。
“妖孽,你好香啊。”
我雖然看不見,卻似乎能感受到他鄙夷的四十五度角,我安心的笑了。
我收攏肩靠在他懷裏,鳳羲的身子骨雖然看著單薄,但畢竟常年習武,靠在他懷裏還是很有安全感的。他拉緊我的披風,讓我靠的更舒服一些。
“小妖孽~”
“叫夫君!”
“我偏不~”
他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
“我們回房吧,我想你了。”
“不要,陪我在這裏坐會兒,我喜歡這裏,雪亮堂堂的很漂亮。”
“看多了會灼傷眼睛的。”
“那你就閉上眼睛,給我靠會兒。”
讓我靠會吧,讓我靠會兒……以後,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鳳羲跟我在一起這麽久,我都沒怎麽和他撒嬌,難得撒嬌一次,他自然從了我,攬過我道:“好吧,誰讓我是你相公。”
我靜靜的在他胸上靠了一會兒。
“小妖孽,我長得漂亮嗎?”
他再次給了我一個鄙夷的四十五度角,我蹭了蹭,道:“你是我相公,該讓著我的。”
誰說隻有女人需要哄,明明男人也很吃這一套嘛,小妖孽更是受用,像模像樣的摸了摸我的腦袋,順著我的話說:“好吧,還能見人,不過也就我肯要你了。”
我微微一笑,繼續問:“那你說我的頭發好不好看?”
他沒答話,我知道他是想起鳳簪的事了。
我咬了咬唇,道:“小妖孽,我把鳳簪搞丟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他悶悶的道:“沒有。”
“你騙我!”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我繼續在他懷裏蹭,道:“別生氣了,以後沒有鳳簪我就不綰發了好不好?“
“不綰發,像個瘋子似得披著麽?”
“誰說披著了?”
“不披著你還剃了不成。”他哼唧了一聲,以示不屑,但隨即他便僵住了。
“嗯,我要剃了。”我收回點穴的手,“妖孽,我要剃了頭發去做尼姑了,這樣就不用鳳簪了。”
我從他懷裏抽出身子,閉著眼七倒八歪蹣跚的往回走。
“我要剃了,剃了出家做尼姑,這樣就不用鳳簪了。”
“剃了,做尼姑。”
“剃了,剃了……”
我都不知道那天我是怎麽回房的,怎麽睡下的,我隻知道翌日起來,窗外的雪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