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破軍(該章節接於花瀲灩死後)
大雨傾盆,穿林打葉,飄渺青煙絲絲縷縷從陰森的林子裏冒出頭來,雨聲像是抓了把珍珠滿地的撒,很是喧囂熱鬧。
不知道是因為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還是因為睫毛上的雨水太重的關係,眼瞼不太好控製的往下耷拉,視線內也是一派印象派風格的畫麵,一切都模糊在煙雨之中。
天空被一道白光撕裂,旋即從遠方傳來一陣雷霆轟鳴之聲,震的我耳朵似要裂開似的。我歪著腦袋甩了甩,將左耳朵裏的積水甩了出去,無奈右耳多裏頭的又進去了幾分,於是隻得換一邊繼續甩。
陰霾的天際,灰蒙蒙的天空壓的很低,除了偶然出現的閃電,看不見一絲的光。
背上人的氣息變了變,急促了幾分,我腦袋甩到一半立刻放正,用力將他抖上一點。我的氣力本不及他,幸好有內功底子,這半月來也習慣了不少,倒也不覺的多累。
相較於我,現在正癱在我背上的花麝月要辛苦的多,因為他的四肢經脈皆被蠱娘子挑斷了,現在渾身上下使不出一份力氣,加上這半月來日月兼程,他本就受了損的身子更加難以照顧,昨夜燒的我整個背都直冒汗。
可我不敢耽擱,他現在雖然不好,但至少有一口氣吊著,我每日給他輸真氣續命,他的性命自然無大礙。可是他的經脈若不及時續上,顧及就要癱軟一輩子了,所以即使這幾日趕路的艱辛,他也沒叫一聲苦。
當然,這同樣和他沒法叫了有關,我殺入幽怨林得時候,聽蠱娘子的侍婢說他初到的時候天天咒罵,蠱娘子聽著實在心煩,就給了他一劑藥,雖說算不上毒,但讓他短期內說不出的功效還是有的。
背上的人粗喘了幾分,沙啞的聲音從我後背上傳來。
“放我下來。”
我側過頭,隻覺得耳朵裏的雨水還沒有抖落幹淨,腦子也有點暈眩,所以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我已成了一個廢人……雲錦,你若真為我好,便殺了我。”
這話我挺清楚了,但腦子最近進水比較多,處理信息的能力也跟著水了,所以半響才反應過來。
“沒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冷笑一聲。
“就你現在這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這模樣,確實有點糟糕,衣衫不說襤褸,泥濘不堪是真的。腳上的鞋子磨損的很厲害,真真叫一個破破爛爛,我忍不住砸砸嘴,老娘這輩子……哦,不算上輩子做尊神那會子也沒這麽狼狽過,要知道想我當年連神仙都沒修,父神隨手給了我兩萬年的功力,老娘就直接羽化而登仙了,那會子在盤古神界,天地諸靈都要給父神三分顏麵,誰敢劈我?
嘖嘖,哪能想到如今淪為如此模樣。
你問我為何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哦,其實很簡單。我想若是這江湖上有個人被幾大門派聯手追殺,身邊還帶著一個四肢經脈盡斷的家夥,應該也難比我好到那裏去。
恩?
為什麽幾大門派要追殺我?
這個比上一個更簡單,以為我把那幾大門派的掌門人都給結果了,更簡單一點說,就是殺了。
我懶懶打了個哈欠,不理會花麝月的挑釁,隻抬頭看了眼前方,遠處模模糊糊閃了一道寺廟的影子,於是便對他道:“前麵好像有個破廟,我們今天就在那裏休息吧。你……你且好好呆著,若不舒服就跟我說。”
花麝月大概沒想到,才這幾年的功夫,我竟變得如此好說話,甚至有些討好的嫌疑。他碰了軟釘子,自己又不是刻薄的人,肚子裏的刻薄話來來回回就那幾句,半天憋不出個新意來,索性閉嘴。
我笑了笑,忍著周身的不適繼續向破廟進軍。
殘舊古刹,破屋爛檻,屋上的琉璃瓦片碎落在地,正殿內淌了幾灘積水。殿上塵埃堆積,一尊木佛像落地,久年失修,又遭風吹日曬,早成了一塊斑駁的朽木。
幸好殿上尚有高地茅草,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將花麝月放到臨時堆積起來的茅草堆上。他失了經脈以後無什麽氣力,加上連日勞累,近日漸漸嗜睡起來。
我看著精致熟悉的麵龐,輕輕歎了口氣。
麝月的容貌雖然七分像了瀲灩,卻終究差了幾分韻味,氣質上來說我總覺的……他更像清羽。
現在我都不打敢提起這個名字了,手下意識的十指收緊,扣住身下人的蓑衣。
關於我怎麽會殺了幾大門派的掌門人和一幹子領頭人物,事後談及此事,很多人都表示不能理解,甚至現在江湖上便有傳聞說是有人易容栽贓嫁禍於我,這原因大概是我在人民群眾眼中一隻是個挺和氣的人的緣故。
這話不假,我是不喜歡殺戮的,因為我不喜歡人死去,看不破生死這一場局。
但那些掌門領到階級還真都是我親自下的手,雖然不說一刀一個那麽利落,但是最後沒一個走出了陰風寨的大門。
我以前一直以為人偶爾犯犯錯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人無完人,但各位方丈大師掌門尊主們非要在我麵前議論郝仁的不是,他屍骨未寒,我這個未亡人就坐在一邊都敢商量怎麽處理我男人的屍首,嘖嘖,這著實有那麽些不太厚道吧?
於是他們不得不為其付出慘痛的代價。
其實那日我也就隻帶了一把匕首上陰風寨,走的太急太匆忙,大家夥一個都沒有來的及拿。所以最後收場的時候我隻能遺憾的用少林方丈的伏魔杵搗了搗昆侖派掌門的內髒,他原本建議來個五馬分屍,卻為想到自己不比我男人活的久多少。
殺人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其實很多事都是如此,習慣就好。
我雖然沒有製造屍體,為棺材鋪子擴充財源的癖好,但沒辦法,我這人遲鈍,非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那是我的命根,偏偏你這個砍了我命根的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的炫耀,你說我不砍你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