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三十六 經年
子俊身上似乎有種迷人的幽香,我拚命眨眨眼,想保持冷靜,卻忽然想起當年琉仙與我說過,她們狐狸這一族的,不管是妖,是獸,還是仙神天生帶有狐香,道行越深隱藏的越好,但是每到發情期必不可免會出點事……
不過,這種香氣對神仙無用……
問題是,老娘丫丫的現在是凡人啊!
……
一陣晚風拂過,微微有些涼,我稍微清醒了些,立刻想起太廟後院的蓮花池,拽上狐狸就往池子奔,等到了池邊上也沒心思想太多,直接跳到池子裏去。
冷水一貫入衣服裏,第一感覺是,好冷!
我打了個寒顫,懷裏有個還在冒熱氣的東西,下意識就過去抱,結果狐狸一搖尾巴又變為了人形,而且,居然是裸男!
我眯起眼,嘴角一抽,道:“師兄,你好好泡著,師妹我不奉陪了。”
說著我就推他打算上岸,結果沒轉成身,被某狐狸一把拉回來,他徹底回了原形,銀色發絲如絲綢般散漫開,月光落在上麵熠熠生輝,挑角的眉眼如絲,緋色薄唇輕咬,緩緩的開了口。
“別走。”
我從裏到外的雷的外焦裏嫩,這廝的聲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誘人了?
退了一步,著力不穩的滑了一跤,心下大叫不好,卻不想子俊順手把我攬過去。
喂喂喂,這麽下去真的要玩火自焚了!我有心想去推某狐狸,卻不想本人這個水性呀,那絕對不是用不好可以形容的……
次日朝陽入戶,我趴在床上,四肢疲軟,睜開眼皮看某位已然化為狐狸形態窩成一團的毛球,非常非常有做件狐裘的欲望……
修養了一天,我迫不及待的啟程回府,主要是想起那兩位八卦仁兄的話,有點心驚膽顫。本來想一腳把狐狸踢開,但是他一臉愧疚加可憐巴巴的樣子搖著那帶著桃花紋的大尾巴,最後隻能把狐狸拎回馬車裏頭。
一路的舟車勞頓回到家,剛下馬車就被兩個小兒子撲了個滿懷,北堂浩和北堂嘯兩廝一塊委屈的對我道:“娘,妹妹不和我們玩了。”
我嘴角一抽,看著一臉發青的從院裏走出來的楚玉寒,他老人家今朝明顯心情處於低氣壓狀態,我不明所以順著他注視的方向看去,隻見我家小女兒被雲涯牽著入了鄰門,頓時覺得這小日子不太平了。
偏偏這時候子俊同學居然化了人形從裏馬車裏頭走出來,不過令我意外的是楚玉寒瞟了一眼子俊同學以後居然沒吭聲的就黑著一張臉走人了。
是夜。
夜涼如水,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某狐狸被兩個小家夥抓去玩了,小妖孽今兒揚言在齋戒沐浴——我當然知道他老人家是暫時不想理我。楚玉寒今天氣的不輕,在好好教育‘吃裏爬外’的小女孩。
說來,我家裏頭最沒權利插手教育居然就是我,尤其是我家小女兒,平日裏一提起來,那群那人都擺出一副,表再製造下一個禍害的樣兒給我看,讓本王好不鬱悶。
最後府外打更的敲了三聲,我實在是忍不住在床上躺著無聊,從床上爬起來,披上了件衣裳,拿了花鋤躡手躡腳的跑到花瀲灩的靈堂外頭把從北冥王宮裏帶回來的那幾壇子寶貝裏挖了壇‘經年’出來。
我捧著酒壇子坐在外頭的石階上,開了封,淺嚐了口隻覺得淡,正想著是不是師父對了水,合上嘴卻覺得有些苦澀的辛辣。
我盤起腿坐在外頭,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是夭穀的雲卿,那時候他還是浮玉島上桀驁不馴的灩劍上神。
那年山花爛漫,杏花芬芳馥鬱,他竹扇輕搖緩緩地飲酒,談笑間便是逍遙的寫照,他輕輕的問我:“小雲,來年可還來?”
來年,我來了,他卻走了。
漫山遍野的杏花紛飛,落到地上也無人去碾,慢慢的被風吹的遠了。
我隻得將那株梅樹挖了帶回夭穀去種下,其實那時候是慶幸的,因為至少我沒見了他的風逝,沒看見他變成一粒粒的白沙,被風吹散了。
梅樹一年年的開花的時候,我坐在樹下,飛雪為我倒上一樽酒,吹著慕紅雨,日子照樣也在過,我隻盼的有一日,那人回首與我說一句:小雲,我回來了。
總是沒能等來,等瀲灩來了,匆匆的與我擦了肩,未及道聲:這麽多年了,還好麽?便又走了,叫我怎能不傷?
“這麽多年了?錦兒,還好麽?”
我抬頭,揉揉眼,雲涯伸手拂了我的發,輕輕的笑。
“哥,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他掀起他最愛的雪緞麒麟藍紋袍子坐到我身邊,像小時候一樣,靜靜的看著我道:“一會就走。”
我笑笑,將酒遞給他,他接過舉起探子飲了口,問:“什麽酒?”
“經年。”
他點點頭,笑了。
他那笑讓我以為時光倒流,成了許多年前,那時我還小,他是我一心一意迷戀的神。很多年後,鳳羲問我為何那一世我第一個愛上的人會是雲涯,其實我沒想多久就明白了,但我一直沒說。
因為,那時候的雲涯身上有著灩劍的味道……
這話在我心底存了很多很多年,久到後來我自己都給忘了,那時候鳳羲已然會黑這張臉跟我躺在雲床上,跟我說:“我這輩子最錯的事情就是遇上你。”
然後我癡癡的笑,枕在他肩上睡了去。
其實我知道,他們今生最大的錯便是遇上了我,下輩子也沒得逃了。
許多年後,易思凡倒是到了句真諦,他說:“得了,阿靜。反正都這麽多年了,本少懶得再找了,將就著過吧。”
那日也是陽光明媚,夭穀裏的花開得燦爛非常,他站在那裏豪言壯語,剩下的男人們各幹各的,飛雪與我砌上一壺茶,笑笑。
“我走了。”雲涯起身,我回過神來,不由幽幽的問道:“哥,幹嘛要來跟我做鄰居。”
“就是想來看看你。”
雲涯走了,自那以後的夜裏便再也沒有人翻牆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