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二 何當共剪西窗燭(一)【新】
不過這不能說,於是我細細品味了一番莫非池的話,道:“讓一個貪官出現修葺一間寺院挺難得,不過如果修葺過程中順便藏點東西倒是蠻簡單的。”
莫非池讚許道:“我莫非池看上的女人果然非非同一般。”
我嘴角抽了抽,反了他一記白眼,他這到底是在讚我呢?還是在誇他自己啊!
“不過,你為什麽不直接讓影試著將那賬簿帶出來?”
莫非池的目光轉向窗外,今夜無月,院子卻也不是漆黑一片,散亂的流螢飛舞著,帶著星星點點碧光。
“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我從來不做。”
他垂下眼,輕聲似自言自語。
“我輸不起。”
我悠悠調笑道:“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隻是喝不起呢。”
莫非池瞪了我一眼,三杯倒是他的死穴,他覺得一個男人喝不了酒是很可恥的。我笑笑,道:“說起來後天是你家老爺子的生辰,你說就你那酒量,能撐得了多久?”
“兩杯半應該沒問題吧?”我撩開被子整理了一番衣袍,決定今天晚上不睡了。
他冷冷看我,很是不滿我揭他短。
我笑笑,道:“你不勝酒力這種事,太子應該是知道的吧?”
“他自然是清楚,就像我都知道他每天晚上上那個姑娘的房裏,做了幾次。”
“那秦壽應該也知道吧?”
他看了我一眼,會意抿唇一笑,悠哉道:“自然。”
“嘿嘿,小子別說姐姐我不照你,今天晚上姐姐我就教你一招,讓你今後可以千杯不醉。”
我教莫非池的招式,其實非常簡單,不過是我落花木族最基礎的入門指法稍加改良,用內力將酒水從內自外逼出揮發,酒氣四散令人不疑有他。
莫非池有武功底子,加上他天生聰慧,又肯用心學,我不過演示了兩遍,他便抓住了精髓。我打了哈欠,看著窗外天色真是最濃稠的鴉黑色,想來快要天亮了,他便是有心也無多精力來折騰我,於是打發了自己練習,與他說要躺躺。
他正練到興起,聞言卻抽身過來給我壓了壓被角,昏黃的燈火勾勒出他輪廓,他目中含笑道:“好好休息。”
“嗯。”
額間被輕輕的點了一下。
他吹了燈,合了房門出去了。
我在被子裏,怔了一怔,按了按額角,向裏一躺。
莫非池,你是個好人……可我不是……所以我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喜歡你。
我本自是想躺上一躺,小憩片刻,沒想到這躺便躺到了下午,起來的時候腦子暈沉沉的。
采荷捧了銅盆進來,給我梳洗,順便告訴我有人請我吃飯。
對此,我是頗為吃驚的,因為請我吃飯的人我不僅不認識,甚至連正臉都沒看過一次,是梅家的二小姐。
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是吃午飯的時候了,我收拾了半個時辰,讓采荷幫我綰了個得體的發髻,取了幾隻嵌了黑珍珠的銀發飾帶上,略施粉黛,選了幾件首飾帶上才慢悠悠的出門。
這輩子沒怎麽端過丞相千金的架子,忽然端起來,讓我很不適應。
梅二小姐比我還不適應,我原以為等我過去時,她已經等的不耐煩了或是端莊得體的坐在那裏吹風,結果我壓根沒見到人。
我納悶的看了眼采荷。
“采荷,人呢?”
采荷也是一臉不解,左右看了眼跟來的小丫頭,這時才急急忙忙的跑出來一個丫鬟,驚慌失措的結結巴巴解釋道:“雲……雲姑娘……對不起,我家小姐以為您還在梳妝……”
我抬手遮眼遠眺了一下小涼亭,實在覺得自己是太平易近人了。
讓人去請,梅二小姐倒是不擺架子,未幾便到了,小臉上還有些薄紅。
我放下手上的茶杯,出來迎,上下打量了一番,倒真覺得是個美人胚子,心道不如給莫非池那小子把把關,若是還過得去,便給他牽條紅線。
梅二小姐有些慌張的撚了裙角,臉色有些難堪地道:“讓雲姐姐見笑了,是紫怡的不是,紫怡願獻一曲向姐姐謝罪。”
說實話,我是極願意聽梅二小姐彈小曲的,畢竟看美人彈琴是件極為賞心悅目的事,何況據說這梅家二小姐是江南第一才女,琴技乃是這永州府裏的一絕。
奈何奈何,我這一起來連飯都還沒吃,又為了給莫非池撐臉麵熬了半個時辰梳妝打扮,原以為到了便可以大飽口福,沒想到鬧了這等烏龍事出來,現在正餓的慌。隻好扶起她,婉轉地道:“彈琴這等風雅的事,午後微涼方是恰當時候,如今這個時候,正熱的緊,彈著也沒意思,不如先吃點東西,妹妹你看可好啊?”
夏日的熱風翻開碧色荷葉,迎麵而來,梅紫怡抬眼似怒又似恨得看了我一眼,讓我很是摸不著頭腦。
“姐姐,說好便好。”
她垂眸,睫毛彎彎,說不出的好看,讓我以為方才那一瞬隻是錯覺。
酒足飯飽以後,丫鬟們抬了琴上來,梅紫怡削蔥十指在琴弦上撥弄了幾個音,又是抬頭,目光裏不帶一絲感情的看著我,口氣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隻是用溫婉的聲音問道:“姐姐可有想聽的曲子?”
我對音律沒有什麽研究,我師父玄妙真人雖然是一個奇女子,但到底是個雲翔國女子,琴棋書畫的造詣都比較一般。她雖能歌,但是唱的都是些豪氣雲天的戰歌,也能舞,但是隻會舞劍。
我對她的戰歌和劍舞都不是很感興趣,所以選修課就沒選,她倒是樂的清閑。要說我們這一脈裏麵比較精通音律之道,也就數我師兄郝仁。他的蕭吹得不錯,還會自己譜曲子,但有時候一吹起來就收不住手,因此還被山腳下的村民投訴過。
“你隨意吧,我不是很懂這些的。”
我看了眼池塘裏的荷,忽然思念玄明山。
“是嗎?”梅紫怡輕聲的念,我未成仔細聽,就當是陣風散了。
她的指在琴弦上飛舞,像是白色的蝶,琴音淙淙流瀉,合著她溫婉的歌聲。
大漠荒顏,飛沙,飛沙,淹沒樓蘭多少繁華。
九州日月,幻化,幻化,鬥轉星移幾度年華。
山河萬裏,烽煙,烽煙,隻見英雄雙鬢染華。
奈何烽火燃盡天下。
奈何美人不見韶華。
我將目光轉向這個彈琴的女子,她正對上我的目光,嘴角帶上一絲得意。
明月皎皎,清如碧華。
我願隨君,自此天涯。
傾歌九州,劍行天下。
閑插疏離,就此卸甲。
琴音戛然而止。
梅紫怡孤傲的看著我,似乎等我評價。
“傾歌九州,劍行天下。閑插疏離,就此歸家……”很美好的願望,這也是我對雲涯唯一的期望,所以我並不氣惱梅紫怡,如實地道:“這首歌我很喜歡。”
梅紫怡眼底果然閃過一絲喜悅,嘴角也微微的勾起一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