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 雲家有女初長成(四)【新】
“算了,錦兒。話歸正傳。你可知我輩江湖之人為何也要了解國家大事?”
我合袖,垂下眼簾,道:“弟子愚鈍,還望師父多加點撥。”
“清羽可知?”
“誒……啊?”師兄明顯跑神了……
師父氣煞,道:“你們就沒有想過,不了解國家大事,你劫富濟貧的時候劫誰啊?”
“……”
……
我默默望天,我真沒想過……
師父瞪了我們兩一眼,正色擺譜道:“總之國家大事匹夫有責,從今天起我就要跟你們分析一下當今天下的局勢,以及各國內部的黨羽,明白了麽?”
所以基於師父的諄諄教誨,各國高官,尤其是輕裘肥馬有錢人們的名字,我都記得很牢靠。秦壽自然是我劫富名單裏的一人,不過我還記得師父說秦壽此人雖然貪得無厭,但為人圓滑世故至極,長袖善舞,是……
“他是太子的心腹,你認為太子那一年十萬兩紋銀的俸祿真夠他揮霍?”
莫非池沉聲,聲音裏帶著一絲嘲諷。
我忽然覺得這隻蜘蛛還沒死透,有那麽一線升級。
“秦壽手中定有一本太子的私帳。”
那種東西,在我的意識裏頭是藏在枕頭底下都忐忑的燙手山芋,還不能丟了,會要命的。
“隻要這本賬本到了你的手裏,皇上便是再護著太子也沒有用。彼時太子倒台大勢一去,諸位皇子中就沒有人可以與你匹敵。到時候那些恨你的,想整死你的人,反而回千方百計的討好你。”
我回頭,恰是對上他幾分嘲弄幾分得意的瞳眸。
“可是你此去依舊險象叢生,太子爺的賬本不是那麽好到手的。便是被你弄到了手,回京的路上也極容易出事。”
我潑了他一盆冷水,他眼睛一眨,冷笑道:“前有狼後有虎,也總要選條路啊。”
“那你今天來……是為了請我助你下江南的?”
莫非池忽然神色一轉,戚戚然道:“蕊蕊,雖然我很樂意吃你的軟飯,但此去我並無全勝把握,你還是留在京城更為妥當。若我此次有去無回,你這個做嫂嫂的,要照顧好非墨,他不合適這場爭鬥。”
“我什麽時候說要嫁給你了?”我忍不住打斷莫非池煽情的遺言,“你夠了,莫非池。是誰在冰糖葫蘆上刻字——隨我一道下江南。啊?你少在這裏裝苦情了,我知道你演技好,別給我在這耍寶。還有你手上那個鍋,趕緊的給我還回去,我說我看著怎麽這麽眼熟,你那是摸得街頭王老頭的!老娘等回還想著出去吃塊烙餅呢,你給我還——回——去!立刻!馬上!”
莫非池終於破功,麵露喜色。
“蕊蕊,你這可是答應了?”
我瞪了他一眼,他依舊是笑。
“你不走我走!”我轉身,耳畔冷風呼嘯,夾帶著一句輕語,旋即那一句話又隨風散了去,如他主人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說。
蕊蕊,你總是知道我想要些什麽,卻總裝作不懂。你這樣,我很不高興。
夜裏,皎皎明月上中天。
情事過後,雲涯明顯心情大好,心滿意足的摟著我。
我琢磨著這正是吹耳邊風的好時候,就將要同莫非池一道下江南的事說與他聽。想來在一個男人的床上提及另一個男人是件十分掃興的事,雲涯的臉色頓時陰沉了幾分,道:“你去摻和這是做什麽?”
“也不算摻和。”我耐心的解釋道:“莫非池這個人雖然不厚道,但總比剩下幾個紈絝子弟要好上些,太子為人心術不正,他若登基為帝,必視我雲家為眼中釘。加上我與莫非池早有婚約,朝中早將雲家視為池王一派,要和他撇清關係太難,我們不如順水推舟坐實了這名頭,莫非池這人不願與人有所虧欠,幫他一次,日後也好牽製他。”
雲涯幽幽歎息。
“采荷說的對,我是有些後悔送你上玄明山了。”
“嗯?”我翻身,疑惑不解的望著雲涯。
“你啊!”雲涯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無奈又寵溺的笑。“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乖乖讓我養著你,幽居深院中,隻為我一人妍花容月貌。”
“那樣的我就配不上你了。”我說。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雲家是你的責任,你的義務,它不能亡在你的手裏。”
雲涯輕聲道:“可我真不在乎,一點都不。”
“所以我要替你在乎啊。”
“……”
雲涯將我摟緊,輕聲笑道:“那好。不過此事你不用插手,我打發手下去保護他便是,你若真不放心,我便親自走一趟。你去我不放心。”
“我去我更不放心。”我悶悶道。“莫非池如此多嬌,此行你們兩個大男人必將生死與共,榮辱一體。寂寞危機之下,更易擦槍走火,你若看上他,叫我該如何是好?”
“……”
雲涯很沒有形象的磨牙,咬牙切齒地道:“我當初怎麽就把你交給玄妙那個老家夥了!”
我的睡意漸濃,揉了揉眼睛。
“涯啊,我想吃江南的冰糖葫蘆了。”
黑暗中再度傳來無奈又寵溺的歎息,我挪了幾寸靠在他肩頭,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梅香入夢,忽然好想就這麽一睡不醒。
半月後
古人言煙花三月下揚州,想來還是有些道理的。
我伸手入滾著晶瑩露珠的蓮葉叢裏,拉出一根亭亭玉立的白蓮,蓮香襲人,沁人心脾。青碧的蓮蓬已發育完全,我大歎練了十幾年的拈花撫葉指總算派上了用場,輕巧的自蓮蓬中取了幾顆珠圓玉潤的青蓮子。
剝開那一層青皮,白玉似的胖蓮子露了一角,我笑著就江水洗淨,去了苦心,白皙的蓮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弧,入了我口。
江南水好,養出來的蓮花也好,蓮子更是清爽可口,我吃的很滿意。
“要不要?”
我捏了顆蓮子在莫非池眼前炫耀,相較我的神清氣爽,悠哉怡然,莫非池就不那麽舒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小子平日虧心事做多了,他娘梅妃是土生土長的江南女子,梅家在江南做的又是漕運生意,便是最下等的夥計也是泅水的好手,偏生他這個正牌的表少爺卻是暈船的貨,也不知這冥冥中的梅氏先祖們在上頭看著,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