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吊墜
白潤澤安靜地抱著頭自由落體,墜落的時間好像非常長,長到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實際上已經掉地上變成一攤模糊的爛泥了,現在的他隻不過是一縷意識存在而已。
風聲如低語,在他耳邊吟唱著意義不明的台詞,黑沉的煙霧洶湧翻滾,他就像是在烏雲中遊蕩的迷茫靈魂,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白潤澤開始努力回想自己的一生,因為他覺得人在臨死前都得把這一輩子像走馬燈一樣過一遍不是?
可無論他怎麽想,到最後也隻能回溯到高一的時候去學校上課的第一天老師讓大家自我介紹,別人都或大方或扭捏地說了兩句,隻有他上去瞪著眼睛和一群同學深沉的對視了十幾分鍾,好像某個國家裏令人敬愛的總統準備發表重要演講一般。
最後在所有人的眼神都開始不耐煩時他才回過神來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句“我叫白潤澤,我是個男的”,白潤澤記得當時好像效果還不錯來著,不少人都放肆地大笑,他覺得很滿意。
至於再之前的,比如初中啊,小學啊,幼兒園等等,這些時候的事情他竟然一件都想不起來,以前他從來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是失憶了一樣。
但是白潤澤這次依然沒有在意,反而他還有點開心,畢竟走馬燈沒轉,說明自己還沒死不是?
背後觸及某種軟綿綿實物的感覺和耳邊響起的清脆話語也證明了這個事實,白潤澤睜開眼睛,孫霖霖的麵容隨之出現在他眼前。
此時的孫霖霖臉上沾著些煙熏的黑灰,像個被人遺棄的小可憐似的,明亮的黑色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白潤澤心裏突然就升起來一股強烈的保護欲,他想要保護眼前這個女孩,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可尷尬的是,現在的情況似乎正好反過來。
“你怎麽樣?沒事吧?”孫霖霖有些關切地問。
“沒……沒事……”白潤澤努力想讓自己從別扭的姿勢中恢複過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剛才竟然是被孫霖霖抱在懷裏,也不知道看起來這麽柔弱的女孩是怎麽接住他這一百幾十斤的。
不過鑒於孫霖霖一腳踹碎玻璃的壯舉以及之前那發科幻能量彈的震撼,白潤澤也沒打算多問,他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們跳下來的地方有足足六層樓的高度。
在之前逃命的時候他太過緊張沒怎麽注意,現在和孫霖霖離得這麽近,女孩身上的木槿花香再一次湧入他的鼻腔,白潤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他趕忙站直身體後退兩步,然後沉默的低下頭在心裏衝著自己喊:“白潤澤,你要振作啊!你不能如此輕易的淪陷啊你!”
孫霖霖有些不解地看著突然沉默的白潤澤,不過她馬上就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好像將少年的心思全部看穿一樣。
白潤澤被孫霖霖這樣的笑容弄的更加窘迫了,他趕緊又抬起頭環顧四周,用觀察環境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張。
他原本居住的宿舍樓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組合體,一半還算完整的樓體以六十度角的形式傾斜,下方是已經分解成無數組件的建築碎塊構成的支架。
火光在廢墟中隨處可見,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火焰竟然有一些是在玻璃和鋼筋這種沒有太多易燃物的東西上熊熊燃燒。
爆炸的聲音依然存在,盡管白潤澤麵前這棟樓房已經暫時安靜下來,但是旁邊其他的建築卻接管了這場可怕樂章的後續演奏。
一切都在爆炸,一切都陷入火光,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流逝化為廢墟,天知道那些是所謂的瘋狂家屬到底偷偷摸摸地塞了多少炸藥。
白潤澤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什麽也做不了,也什麽都不敢做,對於這樣的情況他能做些什麽呢?衝過去扶著樓讓它別倒下來嗎?
他唯一慶幸的就是這整個生活區現在都沒有人,原本分布密集的學生似乎由於考試的原因全都離開了這裏,就連商家也一樣,不然白潤澤現在絕對不會保持住目前這樣還算冷靜的表情。
不過白潤澤覺得,自己能存有一點冷靜的最重要原因還是身邊有孫霖霖在,盡管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是隻要女孩在,白潤澤心裏就會沒來由的產生一些安全感。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孫霖霖不知道在觀察著什麽,她又凝重地看了看跳下的方向,然後抿著嘴唇點了點白潤澤的肩膀說:“你現在行動沒問題吧?”
“沒問題。”白潤澤點點頭,他有預感,眼前的女孩好像就要消失在他眼前了。
“沒問題就好,”孫霖霖盯著他說,“那你一會自己跑吧,目標是直接跑出學校,論起這地方你肯定比我熟,所以加油,一定要逃出去!”女孩說著還比了比小拳頭為白潤澤打氣。
“啊?直接跑出學校?我們難道不是應該趕緊出生活區離開這個火災範圍然後報警嗎?”白潤澤有點懵逼。
“呃……正常情況是應該啦,不過這其實是……”孫霖霖說著說著突然沉默不言,她再次抬頭看向某個位置,眼神淩厲如利刃。
“沒時間解釋了,你先拿著這個,”孫霖霖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個東西塞到白潤澤手裏說,“我沒帶認證的東西,不過隻要有這個你認證就沒問題,出學校三天以後下午五點鍾去白山路找老大哥餛飩鋪,去了你就要兩碗玉米鮮肉餛飩就行。”
“然後就有人過來和我接頭?這兩碗玉米鮮肉餛飩就是暗號?”
白潤澤第一時間竟然沒想著質疑孫霖霖話裏的信息到底有多麽驚人,他甚至還有點激動,宛如一個興衝衝進行角色扮演的小孩子。
“呃……這倒不是,主要是你去了總得吃點什麽吧?”孫霖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也吃不了兩碗啊。”白潤澤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不過緊接著他就後悔了。
孫霖霖盯著他看了半天沒說話,那眼神仿佛就在說:“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不心痛嗎你說這話?”
“行吧,”白潤澤最終還是沒能承受的住女孩的眼神,“你一碗夠吃嗎?”
“我是豬呀我不夠吃?”孫霖霖氣得想打人,“足夠啦!記得要玉米鮮肉的!我最愛吃那個!就當今天救你的報酬啦!”
“哦哦,記住了記住了。”白潤澤把頭點的像小雞啄米。
孫霖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輕輕踮了踮腳,轉身衝進了火與煙的世界中。
白潤澤看著她逐漸被泛著紅光的煙霧包裹的身影有些出神,孫霖霖沒有回頭,她本來也沒有回頭的必要,不過白潤澤竟然有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搖了搖頭,白潤澤暗罵自己是不是腦子抽了沒事閑的想這些幹嘛,他張開握緊的右手,手心上正躺著一枚精巧的吊墜。
吊墜以一盞小小的提燈的形式展現,提燈的樣式和孫霖霖QQ名片背景的照片裏那個差不多,都是比較複古的那種。
這盞小提燈的做工超級細致,雖然體積極小,但每一處構造都十分清楚,看起來甚至還能將它點亮。
白潤澤並沒有發現這盞小提燈應該從哪裏打開,他也不敢隨便使勁,萬一弄壞了他可沒那個本事再修好。
小心地收起吊墜,白潤澤眯著眼睛看向眼前這座住了兩年的宿舍樓,然後低下頭沉默一會當作懷念的哀悼,最後歎了口氣轉身打算按照孫霖霖的指示先出了學校再說。
有過一次前車之鑒,白潤澤覺得還是不要去想太多的好,現在的狀況就夠鬧心的了,何況事情鬧得這麽大,肯定會有其他人看到並且報警的。
白潤澤似乎完全沒想到他其實可以邊跑邊打電話,孫霖霖也沒和他提這種操作,不過孫霖霖可能是有其目的,而白潤澤……
說白了別看他外表看起來挺冷靜,實際上內心早就洶湧的和風暴中的大海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