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孩
澄淨的月光從玻璃透過，直灑在那個坐在床邊，一臉呆愣的人臉上。
許久，那人才歎息一聲，掀開身前那張黑色小木桌上放著的一桶泡麵，拿著塑料叉子將已經有些涼的麵吸溜吸溜地吃進肚子。
四人間的寢室裏隻有白潤澤一個人，他從警察局回寢室的過程中還鬼使神差地在寢室群裏問了問有沒有誰需要帶什麽東西，天知道他經曆了這麽魔幻的一天為什麽還有心情幹這種事。
三個室友的回答也十分統一，總結下來基本都是一個意思：“明天周末，今晚陪對象出去玩，不回。”
於是現在寢室裏就剩下他這一個單身狗。
白潤澤一邊吸溜著泡麵一邊回想著自己今天的離奇經曆，本來他就是有點寂寞想去打個籃球吧？可是這籃球場怎麽就在他轉身剛踏出去時塌了個坑呢？
然後他在現場愣了半天，被不知道誰報警後趕來的警察發現當作目擊者帶到了警察局，再然後他就在警察局做筆錄，本來以為沒什麽事了，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超現實。
“那應該……真的是幻覺吧……”白潤澤放下泡麵，閉著眼睛靠在牆上努力想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一點，“可是這也太真實了點……”
“對吧，太真實了，雖然沒什麽疼痛的感覺，但簡直就像是真的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和夢境完全不同，是不是？”
“啊，沒錯，就是這樣，所以我……我去你誰？？”
白潤澤猛地睜開眼睛兩三下竄到床上，縮在床角抱著身子驚恐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對麵的床鋪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上了一個女孩子。
女孩的黑色長發在腦後隨意紮成了一個團子，穿著也很簡單，米白色的長袖衛衣和淺藍牛仔褲，還有一雙普通的帆布鞋，盡管白潤澤對衣服的牌子沒什麽研究，但他還是能看出來女孩這一身打扮都是那種價格比較親民的款式。
不過即便女孩的穿著打扮很簡單樸素，白潤澤還是為女孩的容貌產生了短暫的恍惚。
很清純，很可愛，噙著笑的表情還有點俏皮，就像是每個男孩子在中學時代都會遇到的那個同桌女生一樣，也有可能是同班，或者是同校也說不定，反正白潤澤固執的覺得她挺符合這種形象。
現在女孩正安靜地坐在白潤澤對麵那張屬於楊浩的床上，如墨般漆黑的瞳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白潤澤感覺被盯的有點不太舒服，他側過頭，努力想讓自己的視線偏向其他地方，不過或許是女孩的笑容太過明媚的緣故，無論他怎麽努力最後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重新望向女孩所在的位置。
“怎麽？害羞了？”女孩突然站起身兩步走到白潤澤跟前微笑著問。
白潤澤被這一下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女孩身上散發著類似於木槿花的好聞香氣，香味隨著窗外輕起的微風一起不受控製地湧入白潤澤的鼻腔，讓他本就緊張的心情更加緊張了。
“你……你……任誰女孩子離這麽近都會不好意思吧！”白潤澤想要回擊，但是低得可憐的聲音將他的窘迫突顯得淋漓盡致。
“嗬嗬，可不是所有男孩子都會這樣哦，”女孩輕輕地抿嘴笑笑，後退兩步重新坐了回去，“好啦，不欺負你了，怎麽樣，現在感覺如何？”
“什麽感覺如何？”白潤澤有點懵。
“就是你有沒有頭疼什麽的？有沒有感覺有什麽東西要從你體內鑽出來？有沒有想毀滅一切的欲望？有沒有想砍人的感覺？或者說想不想把所有的東西全燒掉？”女孩一邊用手來回比劃著根本看不懂的手勢一邊問。
“你……你在說什麽？”白潤澤被這一連串沒頭沒腦的問題弄的更懵了。
他看著女孩那雙墨色瞳孔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害怕，女孩剛剛說的話讓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警察局出現的那些幻覺。
什麽東西從那道通天的焰柱中孕育，無盡的黑火似要將一切燒盡。
這一幕在白潤澤的腦海中重新浮現並越來越清晰，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太陽穴不堪重負地跳動起來，如重錘砸擊般的疼痛很快便席卷了他的大腦。
那一瞬間，眼前女孩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瞳突然有黑火湧出，他身邊的一切都在崩潰消散，之前的幻覺再一次完完整整的出現。
沉悶的鼓聲在天邊響起，殘破的窗外慢慢湧出一縷金色的光芒，光芒在出現後又迅速凝結，化作一道直通天地的利刃，遙遙指向那殘破樓房中，蜷縮在床角抱著頭痛苦哀嚎的白潤澤。
“啊！！！！！！！”
白潤澤感覺腦袋像是快要炸掉，與之前不同，現在的他竟然能夠切實感受到痛苦，劇烈的灼燒感讓他隻能縮在床角，隻要他出了這個範圍，四周滔天的黑色火焰就會迅速蔓延上他的衣角。
“安心，我永遠在你身邊。”
就在白潤澤行將崩潰時，一道如天赦般溫柔的聲音突然傳入這個壓抑黑暗的世界，眼前的黑火飛快回縮，崩散的塵灰再次重組，床鋪，木桌，甚至小木桌上那桶吃光的泡麵都重新回到白潤澤的視線中。
“安心，我永遠在你身邊。”
那道聲音再次出現，這一次白潤澤卻清楚地意識到聲音的主人在哪裏。
女孩閉著眼睛將白潤澤的腦袋攬入懷中，並且輕柔地撫摸著他的脊背，不斷誦讀著那句像是安慰的話語。
白潤澤顫抖的身體漸漸平複，緊縮的瞳孔也恢複如初，盡管呼吸依然急促，但是好歹沒了那種仿佛窒息的感覺。
“安心，我永遠在你身邊。”
女孩繼續重複著，她在白潤澤眼中散發著溫暖的光，就像天使一樣。
白潤澤嘴唇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但他突然感覺整個身體都使不上力氣，困意以極快的速度占領他的腦海，恍惚中他隻能盡力伸出手向前胡亂揮舞兩下，便不受控製地失去了意識。
“啊……忘了問她怎麽進的男生宿舍樓了……”
這是白潤澤最後的想法。
“安心，我永遠在……誒？睡著了？”女孩張開原本微閉的雙目，有些詫異地看著在她懷裏沉沉睡去的白潤澤。
“竟然有這麽大的反應，看來鄧大叔說的就是他了，”女孩自顧自地點點頭說，“嗯，現在似乎才剛開始，過幾天再來吧。”
女孩輕輕地把白潤澤放在床上，還貼心地給他蓋好被子，轉身悄悄打開門走了出去，沒有弄出一下聲響。
窗外繁星如沙，星與月的純淨光芒如夢似幻，躺在那張小小鐵架床上的人發著均勻的呼吸，今天所經曆的一切似乎真的就僅僅是一個有些可怕的夢境。
然而從白潤澤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
小木桌上隻剩下麵湯的泡麵桶下壓著一張留言條，確切地說是一張差不多能有兩張A4紙那麽大的留言條，好像生怕白潤澤看不見似的。
上邊用黑色中性筆寫著幾行字，寫的是：
“你的事情最好先不要和別人說哦，過幾天我還會來找你噠～
我的名字是孫霖霖，你可以叫我霖霖～給我好好記住哦，下邊這是我的手機號還有QQ號，有空加我！
拜拜～(??ω??)??”
白潤澤看著留言條上的字眨眨眼睛，他抬頭看向窗外已經蒙蒙亮起的天空，突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孫霖霖嗎，我記住了。”
白潤澤掏出手機打開QQ，在添加好友的搜索框裏輸進留言條上的那串數字，又來回對照了好幾遍，直到徹底確認無誤後他才點了下那個找人鍵。
下一秒，號碼主人的名片就跳了出來，背景是一張很美的照片，照片裏是一間看起來很整潔的屋子，屋子中那張古典的紅木桌子上放著一盞不大的提燈，提燈正散發著暖黃色的光芒，白潤澤僅僅是看著都感覺自己的心情慢慢沉靜下來。
至於她的頭像則是很可愛的一隻卡通小兔子，不過這超可愛的小兔子肩膀上似乎還扛著一根棒球棍。
頭像邊上是她的網名，隻有三個字：深海霖。
“霖”白潤澤知道是什麽意思，可“深海”呢？他回想了一下女孩的容貌身材，覺得這大概是在說孫霖霖像海洋一樣包容一切，有容乃大？
他趕緊搖了搖頭，把自己有點跑偏的念頭甩出腦海，白潤澤歎了口氣，點了下那個寫著“加好友”三個字的按鍵。
孫霖霖很快就通過了白潤澤的好友請求，順便還發了個“Hi～”過來。
白潤澤也趕緊打了個“你好，我是白潤澤。”回去，孫霖霖緊接著又給他回複了四個字加一個符號：“我知道啦～”。
又過了兩秒鍾，孫霖霖又給他發了條信息，寫的是“照顧好自己哦，注意安全～”
白潤澤愣了一下，他有點欣喜地下意識回了一個“好的，謝謝”，但是他又突然感覺對孫霖霖這句話的意思有些不解。
就在他打算繼續問下去時，寢室的鐵門卻忽然被人不合時宜地一腳踹開，楊浩大大咧咧的聲音也從門外穿透而進。
“小澤！吃飯沒呢？來，昨天晚上出去吃飯剩的，那倆兒子估計都沒回來呢吧？回來可能得中午了，你先吃！”
“啊？哦哦。”
白潤澤一邊應著一邊從衝進來的楊浩手裏接過那幾個打包盒，裏邊的各種菜品都還有不少，估計這幾樣都是楊浩特意給他們要的。
“怎麽回來這麽早啊，天才剛亮。”白潤澤兩下把塑料袋打開，抬頭看著楊浩問。
“啊，昨天通宵來著，靜靜不是本地的嘛，今天靜靜家裏突然讓她回家一趟，我送她回去就趕緊回來睡覺了，”楊浩說著還打了個哈欠，看起來確實很困，“好了，不說了，你先吃著，我躺會。”
白潤澤眼見楊浩向著他自己的床鋪走去，突然起身搶先一步竄上楊浩的床，驚的楊浩一愣一愣的。
“小澤，你……你打算一起睡？”
“不是，”白潤澤閉著眼睛使勁聞了聞回答說，“沒事你睡吧，我去買點喝的回來。”
楊浩詫異地看著白潤澤從自己的床上下來走出寢室，最後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還是選擇當作沒看見一樣躺下睡覺。
白潤澤自己都不知道剛才為什麽要衝上去聞兩下，可能他是想確認那附近是不是還遺留著那好聞的木槿花香。
掏出手機看了看，孫霖霖沒有繼續回複，白潤澤突然感到有點失落。
陽光一點一點地撕開暗淡的天空淋灑在身上，新的一天就此降臨，一切，似乎還是老樣子，也似乎有了些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