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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淚4

  離偌遙的房間裏,泉希與她對坐飲茶。


  泉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順手將佩劍放在桌邊,右臂放在桌子上,左手持茶杯,再加上他俊美的臉,離偌遙欣賞地看著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說沫洛是個江湖豪俠的話,那眼前的青衣男子就算是初入世俊俠了。


  茶盡,泉希這才注意到離偌遙的眼神,若不是他定力夠深,非不撲上去吃了離偌遙。


  而正因如此,泉希才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呃……離小姐,我們該說說如何去救牙風小姐的事了吧?”


  一聽到“牙風”這個詞,離偌遙立刻回過神來,心情突然又變得低落起來。


  她咬著嘴唇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這時泉希注意到離偌遙的淚又湧了出來,看到她哭,泉希的心裏有種莫名的難過,像是離偌遙的痛就是他的痛一樣。


  “那個,離小姐……”


  “叫我偌遙吧,公子,其實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離偌遙開始向泉希講起她們得罪許言的過程。


  而此時,泉希隻顧著想他可以叫她偌遙這件事了,多麽親切的名字吖,難道青樓女子都是這麽開放的麽?


  可他又為何會有些心動呢?難道自己竟對一名青樓女子動了心不成?


  不,不可以,他想,他可是瑤池的弟子吖,那麽純潔的地方怎麽能帶一名……


  唉,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是他這麽一想,離偌遙說得話,他全然沒有聽進去。


  不過還好,離偌遙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於是他開始專注地聽離偌遙講故事,這時剛好聽到她說:“泉希公子,你說,我倆又不像其他青樓女子那樣賣身,我們隻是藝伎,如果隨許言他們回府的話,豈不是既會壞了‘霧醉樓’的名聲,我們的清白也保不住了?”


  藝伎!泉希仿佛隻聽到了這兩個字,隻賣藝不賣身的青樓女子,難道她仍然是清白之身?

  一連串能令泉希舒心的問題一一出現在腦海。可他為何會在意這些呢?難道他真的愛上了離偌遙麽?他能麽?


  “偌遙,你們‘霧醉樓’裏的姑娘都隻是藝伎而已麽?”


  泉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離偌遙很是不解,她並沒有動怒,因為這個問題已經有很多人問過她了。


  她明白,所有人都會認為青樓女子不幹淨,因此她們也不會例外,同樣會被人另眼看待。


  “公子,你是不是以為我們青樓女子都會陪客人睡覺呢?”


  “呃,不是,偌遙,我隻是好奇、好奇而已……我還從未出過瑤池對外界並不是很了解。關於青樓的事情我也隻是聽一些長老和外出遊曆過的師兄們提過一些,我、我隻想多了解一下外麵的世界……”


  嗯,初來乍到這個理由應該不會讓離偌遙覺得太難堪,泉希想。


  “是麽?算了,沒事,反正我早已習慣了。”


  離偌遙歎了口氣接著說:“那我來告訴公子,不論是妓院還是青樓,這種地方的女子的確大部分都是會出賣自己,但在我們‘霧醉樓’裏也隻有三名招牌還沒有賣過身,分別是牙風依楠、我,還有一個叫冬晴雲子。隻不過我聽說,雲子可能已經在前不久獻身給一位將軍了,真是可惜啊……”


  離偌遙望望窗外,窗外的陽光似乎在逐漸變得微弱,不知是天氣的緣故,還是因為她的心中的火已經漸漸被現實澆滅了。


  “那你打算怎麽去救牙風小姐呢?真的打算硬闖麽?”見氣氛較為尷尬,泉希馬上轉換話題,繼續回到解救牙風依楠的問題上來。


  離偌遙也看出了他的用意,便順著他的問題說道:“當然不行,那可是丞相府,硬闖的話,我也沒那個能力啊。”


  離偌遙看著眼前的這個青衣男子,又想到了他把自己救回來的場景,接著說:“這樣吧,你隨我去丞相府,然後我們就見機行事……”


  丞相府,許言的房間,兩男一女,靜坐,無語。


  好一張冷漠的臉,坐得端正,兩眼斜著不知在看些什麽。其中一男子坐在女子對麵,眼睛從未移開一寸,嘴上掛著邪氣的笑容,長得還算俊俏;


  而另一男子無聊地坐在一旁,眼睛一會看看女子,一會看看男子,不知該不該開口。


  牙風依楠坐在床上,許言和星野注視著。這女子雖然一臉冰冷,但卻是標準的冷美人,就算她是座冰山,也同樣能引來無數男子為之傾倒。


  可許言抓她回來幹什麽呢?想要占有她麽?可是,許言雖然表麵強硬,但其實他也並不想霸王硬上弓,因為他並不想牙風依楠會恨他。


  不過現在,或許牙風依楠已經不會原諒他了吧。他自己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少爺脾氣在作怪,於是許言決定開始挽回牙風依楠的心。


  許言站起身走到牙風依楠麵前,並且抬起了右手。而牙風依楠的警惕性極高,她看到許言的這一動作後立即起身,也抬起自己的右手給了他一巴掌。


  天啊,這可是驚人的一幕!星野張著嘴,看得都驚呆了,他在想,許言接下來會怎麽對付牙風依楠呢?爆發?叫人?還是回她一巴掌?星野不敢再往下想……


  可令星野沒想到的是,許言不但沒有像在“霧醉樓”時的那樣動怒,反而用左手觸了一下自己的臉,似乎在感受被打之後臉的溫度,然後無奈地一笑,後退一步,並開口說道:“牙風小姐這是誤會了,許某並沒有想對你怎樣。”


  與其他女孩不同的是,牙風依楠並沒有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她不會捂嘴,不會感到內疚,因為她覺得這一巴掌是許言應得的,就這一點來說,連離偌遙都做不到。


  “哼,誰知道你要幹什麽,我隻是在保護自己而已,以後請許少爺不要做些讓我懷疑的事,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是否會再做出什麽事來。”


  “以後?嗬嗬,看來我和牙風小姐還能有以後吖……”許言的笑越來越充滿著邪氣。


  連牙風依楠都無法掩飾自己的詫異,她臉一沉,後悔了剛才的話,但她仍舊鎮靜地緩緩坐下,冷言冷語地說:“你抓我回來到底有何目的?”


  許言又向前走了一步,走回了剛才的位置,對牙風依楠說:“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臉麽?”


  牙風依楠抬起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許言,他用請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竟著實讓她有些為難,畢竟自己是個青樓女子,就算是藝伎,被客人摸一下也不是什麽禁忌。


  可再一想,她畢竟是被抓回來的,心中的怒氣發不出來,牙風依楠的心情便越來越煩躁。


  “你抓我來,就是為了摸一下我的臉麽,許少爺?”


  “嗬嗬,是的。”許言退回到椅子上,露出一副風流公子的樣子說:“難道牙風小姐還允許我對你做些什麽別的事不成麽?”


  聽到這句話,牙風依楠的臉竟然紅了起來,那兩片紅暈更是讓許言起了興趣。


  “原來牙風小姐也會害羞啊?哈哈,這樣吧,此時請牙風小姐為我和星野兄彈唱一曲,如何?”


  許言突如其來的溫柔讓牙風依楠有點不太適應,但既然他沒有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如果她再不答應就太不識時務了,這也是身為一名藝伎的一大禁忌啊。


  “好,請問二位想聽什麽?”


  許言看向星野,問道:“星野兄,你來點吧。”


  星野雖然略懂些音樂,但這畢竟是丞相府,如果由他來點曲就顯得太沒有禮貌了,所以他隻能再推回許言那邊去。


  “我聽什麽都行,還是許兄來吧,你對牙風小姐多少還有些了解,知道她擅於彈些什麽。”


  “了解?”許言看了眼牙風依楠,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那就請牙風小姐隨意彈唱吧,我和星野兄願洗耳恭聽。”


  兩個男人推三阻四的舉動讓牙風依楠有些不耐煩了,但她一看到琴便想起了沫洛,想起了那首締造他倆姻緣的《青樓魘》,於是她便打算將沫洛補充的語句也加進去唱,同時也讓她的纖纖玉指在琴弦間舞動了起來。


  琴聲一起,哀傷便飄滿了整個丞相府,悠揚哀傷的琴聲不僅讓丞相府的仆人們停止了工作,就連庭院中的樹都停止了搖擺,鳥兒止住了鳴叫,蜜蜂似乎也放下了忙碌。


  “青樓一簾風塵雨,風塵一曲淚水流。衣杉華麗熒香溢,飄忽柔迷冷舞襲。真愛無心尋藝妓,豈辱之尊勿憐惜?爾餘相遇封扉語,平生愛與命相係!欲聽藝妓心一語,隨風而走自由怡。不知何時顯心悸,離去歸來不定意。欲聽爾語心立緊,隨曲而來見此妓。不知此妓何悲苦?吾欲攜爾定離去!”


  曲終,收尾,指起,音落。


  此時,許言抬起手為牙風依楠鼓起掌來,然後起身走向她,坐在她身邊,定睛凝望,而更加奇怪的是,他的嘴角竟消失了那充滿邪氣的笑,反而有些哀傷正爬上他的眉梢。


  “這一定是一對相愛之人之間的對話吧?藝伎悲苦,男子癡情,真是羨慕他們……”


  許言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他的話讓牙風依楠再次想起沫洛,她就這樣被許言抓回府裏,還不知何時能出去,要是沫洛前去“霧醉樓”找她,知道了此事,會不會帶著鏢局的人前來救她呢?

  若是他來了,自己固然高興,可這樣一來,他的生命就可能會受到威脅。


  丞相府不同於其它官員的府邸,這裏麵可不光有些隻會三腳貓工夫的家丁,還有許多受過訓練的官兵。


  就算沫洛再能打,也不可能將她從這裏救出去啊,萬一把自己也搭進去可如何是好?

  牙風依楠胡思亂想著,而一想到這些,再想到他們之間無言的愛,她的心就更亂了。


  許言是什麽人,他可陪同父親看遍了這外麵的世界,什麽人沒見過?什麽人的心事他猜不出個一二來?所以此時牙風依楠的神情很快就激起了他一探到底的興趣。


  “好曲啊。”許言打斷了牙風依楠的思緒,接著說:“牙風小姐,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星野兄,我們出去喝杯酒吧。”


  許言示意星野到大堂去,走到門口時喊道:“來人。”


  “是,少爺,您有何吩咐?”


  “替我好好照顧牙風小姐,不能有半點差池。如果我從牙風小姐那裏聽到半分不滿之處,你們就直接去賬房結賬走人吧,懂麽?”


  “是,少爺,我們會照顧好牙風小姐的。”


  許言在走時還小聲對家丁說:“看好她,別讓她亂跑,尤其是別讓我爹撞見,有什麽事馬上找我稟報。”家丁點頭示意,然後送他和星野出了門,並把門嚴嚴實實地關好。


  牙風依楠本想叫住許言的,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出聲。其實她是想問:這是許言的房間,她真的要睡在這裏麽?還有,她占了他的房間,那他睡哪裏?難道晚一些會回來強迫自己麽?

  不過,她雖然有諸多顧慮,卻還是選擇了相信許言不會搞半夜偷襲,因為如果他想那麽做的話,剛才明明可以讓人送星野回府去,然後對自己霸王硬上弓。


  可他沒有,看來他還算是個正人君子,可他這個君子,雖然還不能算是偽君子,但也隻能算作君子中最不合格的了。


  那她現在要怎麽辦呢?在屋裏踱了幾步後,她也就隻能坐在床上,想起在“霧醉樓”的點點滴滴,想起她與沫洛的夕陽之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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