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風起（三）
害怕，可是弱者的選擇。
魏國人，從來不需要這個。
安邑城下，久違地在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迎接儀式。這並不是，魏國有大軍凱旋而歸，但是也可以這麽，隨著秦王贏師隰在河西重傷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公孫痤在河西大敗便漸漸被忽略了。魏國坊間又開始傳唱著：“公孫痤，真是國家基石”的言語，以前的詆毀辱罵之言，頓時消失的幹幹淨淨。
今日便是相國公孫痤回安邑的日子。
遠遠看著相國公孫痤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的安邑民眾便開始歡呼起來。望著外麵高呼的人群，即使一向冷靜的公孫痤，聽到外麵的歡呼，也難的得露出笑臉。畢竟為國征戰，就是要保衛著魏國的子民，現在能受到他們的愛戴，也算是一種榮耀吧。不過，並不是所有人如此，譬如公子卬和龐涓，反而更加痛恨公孫痤。
作為王而言，即使心中再多埋怨，魏王瑩還是主動做出了應有的姿態。雖然，沒有出城十裏相迎，但是魏王與公孫痤同坐一車的恩賜之舉，也將這場歡迎儀式推向了高潮。
本來公孫痤軍重傷秦王，這也隻能讓公孫痤將功補過，不足以誇功，但是魏王就是想利用這場迎接儀式，宣告眾人魏國的強大，順便平衡朝堂的局勢。龐涓，公孫痤，公子卬便是魏王手中的棋子，魏王瑩一直這樣認為。但是，魏王瑩沒有想到，自己的這次誇功之舉，後來造成了朝堂上的激烈黨爭，改變了魏國的國勢。
禍兮福之所倚，褔兮禍之所伏。
流亡齊國的孫臏，經曆魏國之難之後，也體會到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肉體上的疼痛，讓孫臏每次想起，都噩夢連連，但是孫臏也對事物的看法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勢，如果孫臏以前講究順勢而為，那麽現在孫臏便更相信理。上決定的事情，便無法改變，注重的更是麵對世俗之時心中的坦然。
正當孫臏每在齊王所賜予的山水莊園中，感應地氣息，遨遊外的時候，門房此時匆匆趕來：“先生，門外有人求見，是先生魏國故人。”
孫臏緊閉的眼，瞬間睜開，自言自語道：“魏國，故人？”，突然想到什麽，本來懶散的身體，瞬間坐直，抓住低身稟告的門房的衣領，大聲問道：“那人是否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那人在哪裏？還了什麽？”
門房一臉驚訝地看著孫臏，平時古波無瀾的先生，現在居然如此激動，便連忙：“那人確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還當初在魏國薈萃館，先生還欠他一頓酒錢？”
孫臏一聽，心想果然是魏開，便：“快將他請進來，不，我親自去”，便連忙用手推著輪椅，旁邊的侍女看到後，便趕緊上前推著孫臏。
在孫臏居處的魏開，現在正此處打量著房間裏的陳設，心想：孫臏看來混得不錯呀。看著坐著輪椅的孫臏，魏開心中便沒有了這種想法，想當初風流倜儻的孫臏，現在雙鬢盡白，才年過三十五，便顯得蒼老異常。
若不是還有龐涓這個死敵，魏開想孫臏現在即使活著，怕是心已死了吧。
“孫臏先生”，魏開看著被侍女推出來的孫臏，連忙行禮道。
孫臏看到行禮的魏開，愣了一下，笑道：“魏開友，兩年未見，難道跟孫臏生疏了嗎？”
魏開：“魏開聽聞孫臏先生，現在是齊王的上卿。因而”
孫臏未等魏開完，便讓魏開入席，親自給魏開倒了一杯酒，：“魏開賢弟，也會顧忌俗人之禮”。魏開聽後，笑了起來，沒有繼續下去，敬了孫臏一杯酒。孫臏看到魏開如此，便指著魏開笑道：“魏開，還是魏開呀，哈哈哈哈”。
魏開喝完酒之後，看著孫臏現在的蒼老模樣：“孫臏先生，近來可好？”
孫臏聽後，歎息一聲，：“苟活之人，豈敢言好？不過，孫臏聽聞賢弟之事，心中甚是難安呀。現在，能再見到賢弟，愚兄甚是高興”，完，孫臏眼中通紅地看著魏開。
魏開看著孫臏，：“這都是孫臏先生受蒼的庇護，魏開不敢據功”。孫臏聽到後，抓住魏開的手，激動地：“賢弟的恩情，孫臏此生不敢忘呀”，然後從袖中拿出魏開當日送給孫臏的自製糖果給魏開看，繼續：“孫臏怎麽敢忘，孫臏忘不了呀”。
望著已經發黑，但被包裹很好的糖果，魏開眼中也是一紅，歎息孫臏的悲慘，便敬了孫臏一杯，孫臏見此也回敬魏開，兩人相顧無言。
孫臏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對魏開：“魏開賢弟，此次來到齊國，便請留在齊國。憑借魏開賢弟的才能，必定能夠收到我王的重用”。
魏開聽後：“魏開身上背負使命，恐怕無法如孫臏先生所願呀”。孫臏聽到後，心中一驚：“下何人能招攬魏開賢弟呀？”
魏開笑道：“此次魏開受韓王之命，前來與齊國結盟”。
孫臏聽到後，深深看了魏開一眼：“韓國？韓國弱，且君主中人之姿，恐怕無法招攬到魏開賢弟這樣的賢才呀”。
魏開聽後，搖了下頭，笑道：“魏開果然瞞不過孫臏先生”。
孫臏放下酒杯，便看著魏開示意魏開繼續往下，魏開：“我背負秦王之命，前來與齊結盟共抗魏國。途徑新鄭，看到新鄭的淒慘局麵，心中不忍，便受到韓王邀請，前來齊國結盟”。
孫臏聽到後沉默半，然後臉上略帶笑意地對魏開：“途徑新鄭？現在魏國通緝魏開賢弟，魏開賢弟從秦往齊，便隻能從楚再經過宋國，途徑泗水進入齊國，或者從趙國通過高唐城，進入齊國。
不知魏開老弟如何會經過新鄭？怕是韓王還以為自己得到一位賢才吧”。
魏開聽到後，笑了笑，沒有話。
第二，孫臏便將魏開引薦給齊王。齊王得知詳情後，便在齊國政務堂召見魏開。
齊王田齊，性格詭異，馬行空，脾性讓人捉摸不定。他剛繼位的時候，齊國局勢不穩定，內有大夫專權，外有諸國討伐齊國，齊國十分危急。然而齊王不聞不問，將國事交於大夫處理，齊國不得安寧，百姓深恨之。
過了三年之後，沉迷於酒色中的齊王，突然在臨淄的集市上安置了一口巨釜，當著臨淄百姓的麵，處理國事，半時間便把成山的奏折，處理的幹幹淨淨，百姓奇之。
其中有兩位大夫，一個是即墨大夫，一個是阿城大夫，齊王對即墨大夫：“我派人到即墨考察，您就任即墨大夫以來，兢兢業業，百姓因而富足，人民因而安定。但是由於你性格耿直，又不善言辭，沒有賄賂我的近侍，因而我常常聽見你的壞話”。
然後對阿城大夫：“你就任大夫以來，不管百姓死活，橫征暴賦，百姓貧苦，土地荒蕪，因而紛紛逃亡。但是你卻重金賄賂大臣，派人到處傳播你的賢能，實在可惡”。
齊王完後，便當眾嘉獎即墨大夫，賞賜他一萬食邑，同時將阿城大夫及其誹謗的黨羽當眾烹殺。
百姓中都為賢能的即墨大夫能得到齊王的賞賜而感到高興，為齊王伸張正義，為民伸冤不惜烹殺大夫而感到震驚，紛紛稱讚齊王的賢能。
於是，在野的有才能的人紛紛投靠齊王，貪汙無能之人不敢放肆，當夜，齊王便得到能臣十六位。第二，齊王便打開府庫，在臨淄招收亡命之徒，稱技擊之士，重賞有功之人。於是當軍成，下午便擊破了敵軍，齊國危勢便解，齊王因而重新掌握大權。
魏開聽著內侍宣喊：“傳，韓國使者覲見我王”，便低著頭進入了齊國政務堂，覲見齊王。
進入齊國政務堂後，魏開便發現齊國政務堂與魏國政務堂的不同。魏國的順德殿，修築的十分宏偉，雕欄畫棟，顯得金碧輝煌。齊國的政務堂，類似孔夫子教導七十二士的場景，齊王端坐在高堂，諸大臣依次列在堂下，其間隻有史官記錄，便無其他，莊嚴而樸素。
魏開抬頭便奏曰：“韓國使者成昆，拜見齊王”。
齊王看著堂下的稍顯年輕的魏開，想起軍師孫臏的話，：魏開文能提筆安下，武能上馬定乾坤。齊國得到魏開，齊國四十年無憂。
齊王知道魏開有才，但是又覺得孫臏的話十分誇張，便準備考教魏開一番，：“韓國使者來我齊國，所為何事？”
魏開聽到後，抬頭看著齊王，便立刻：“韓王願與齊國結盟共抗魏國，以解齊國的憂愁”。
齊王聽到後，笑了笑，沒有話。殿上的齊國大臣，見齊王隻是喝了下案幾上的茶，沒有回答韓使，便明白齊王想要為難一下韓使。
隻見一位齊國大臣站起來：“在下倉央。韓使此話大錯。和我大齊結盟，恐怕是解韓國的憂愁吧”，然後趾高氣揚看著魏開。
魏開見齊王沒有話，卻又一個大臣出列，便知道自己估計今要舌戰群臣。
便笑道：“倉央何其謬矣，我從來沒有聽過兩國正義的邦交，隻對一國有利，而對另一國有害。難道這位大臣是對齊國沒有信心嗎？認為齊國不如我韓國？”
倉央聽到後，大怒：“你”。
這時，另外一個大臣出列，恭敬地向魏開施禮：“在下南宮野，我大齊國富民饒，甲胄武器充足，戰將數千，精兵無數，反觀韓國卻剛剛被魏國攻破，百姓貧苦，戰力低下。我大齊為何要與弱的韓國結盟，而招惹強大的魏國了？”
魏開聽到後，看著那位大臣歎息道：“難怪道家聖賢老子會，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現在齊國與魏國爭霸，韓國來與齊國結盟，齊國不接受而害怕強大的魏國，等到魏國滅掉韓國，勢力大增的時候，齊國再追悔莫及嗎？
得道以持之，則大安也，大榮也，積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則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無之，及其綦也，索為匹夫不可得也。
現在魏國失信於下，背盟伐我韓國，韓王想讓齊王主持公道，現在齊王如果拒絕，那不就是認同這種行為嗎？”
諸國紛爭多年，現在居然還有人認為國家武器裝備的強大，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難道你沒有聽越王用三千甲士，便滅亡強大的吳國嗎？難道沒有聽上古時期，湯以亳，武王以鄗，皆百裏之地，最後下為一，諸侯為臣嗎？
這因為他們國力強大，甲胄武器充足，戰將數千，精兵無數嗎？這難道不是因為道義嗎？”，魏開著便一步一步走向南宮野，怒視著他大聲。南宮野看著一臉憤怒向他走來的魏開，嚇得連忙後退。
魏開環視殿上齊國大臣後，仰大哭道：“哪，偌大的齊國難道也沒有道義嗎？”
然後大聲對門外的副使：“你們快逃回韓國，告訴韓君，齊國沒有道義，讓韓國全國死戰”，然後看著殿上的齊王：“現在我已經完了，齊王可以殺死成昆了”。
齊王早已被魏開的一臉悲憤的舉動驚呆了，從來沒見過居然有人把自己占便宜，成是對別人有利，而自己受到莫大委屈。
看著殿上悲憤的魏開，齊王頓時心中對於孫臏的法十分讚同。本來準備讓諸位大臣考量魏開，現在由於魏開的一番言詞，齊王不得不話了，否則，明日諸國便傳出齊國無義，那齊國還怎麽稱霸諸國呀？
於是齊王連忙站起來對魏開：“韓使，不必動怒。我齊國必與不仁不義者勢不兩立，齊國願與韓國結盟”。然後讓人取來印鑒，與魏開約定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