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筆記本裏的回憶
裴鞘看了下時間,知道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了,就主動放下電話走到我身邊,笑嘻嘻的說,
“對不起,我一直有工作在身,回來都沒來得及跟你說幾句話。”
“沒關係的,你都是必須要做的工作,我知道的。”
看我這麽理解他,裴鞘總算抿嘴笑了笑。
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如果真的開心的話,根本不是這樣的臉色,這種微笑,也就是專門給我看的,為了讓我放心。
但越是這樣,我才越是不放心他。
“能跟我說說嗎,工作上遇到了什麽問題。”
隻見裴鞘抿嘴搖了搖頭說,
“沒什麽問題,那兒能有什麽問題啊,你還不了解我麽,”
裴鞘忽然財大氣粗的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很無奈的笑了笑,摸了摸他頭頂又冒出的幾根白發來。
裴鞘之前其實很少有白頭發的,起碼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不曾見他染過頭發,他總是以一副很幹淨爽朗的形象出現在我麵前,每次見他,他的頭發都是黑黝黝的。
但是來美國這短短幾天,我覺得他的頭頂就已經像被刷了一層薄霧一樣,總是有白色的痕跡灑在頭頂。
“怎麽了,有白發了嗎?嗨,這都是正常的,沒關係的。”
裴鞘看我摸他的頭頂,就自己去鏡子前照了照,毫不猶豫的拔了下來,卻齜牙咧嘴的把自己弄得嗷嗷叫。
“好了,別揪了,有幾根也沒關係的,我就是看見了,有些心疼。”
我感覺鼻子酸酸的,心疼的看著他的臉。
裴鞘頓時給我做了一個鬼臉,讓我感覺他一切都好的樣子。
可是這裏麵的心酸,也隻有我最清楚了。
睡了不過兩三個小時,就匆忙的去了公司,回來之後還是有這麽多事情要做。
這些我全都看在眼裏。
他這些天一個好覺都沒睡過,即使睡著了,也總是整夜整夜的翻身。
“裴鞘,我們還要繼續下去麽?”
看我這麽心疼的看著他,他盡管把我的腦袋往胸前蒽,小心的笑著說。
“小佳,你這是怎麽了,不是好好的嗎,你看,我們現在不也挺開心的。”
“裴鞘,你真覺得開心嗎?”
看著他臉上勉強的笑容,我真的有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怎麽寬慰他,也寬慰我自己。
明明我們就過得很累,何必要裝作一臉幸福的樣子。
這樣的快樂,全都是虛假的,毫無任何意義的。
“小佳,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放心,我會給你撐起一片藍天的。”
“如果說我隻想要現在平靜的生活,你也可以給我嗎?”
我認真地看著裴鞘的臉,他卻躲閃起來,鬆了手摸著自己的鼻子,還想從嘴角擠出微笑給我看,卻不料自己已經有些尷尬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愈發的僵硬。
“裴鞘,不要決一死戰了好嗎?”
我用懇切的眼神望著裴鞘,裴鞘忽然轉過身,又默默地點了一支煙。
“裴鞘,我求你了行嗎?”
我走到他前麵,繼續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可是裴鞘卻一直不敢直視我的眼,總是躲避著我的眼神抽著煙,一味地歎著氣。
他的眼裏,似乎還埋藏著別的東西,一直斷斷續續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裴鞘,這一切真的不值得,到最後我們也許什麽都得不到呢,再者說,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實在有悖於我們的心跟我們的信仰不是麽?”
“話雖如此,但做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裴鞘終於磕了磕煙頭,惆悵的看了我一眼。
從他的臉上我看見了一絲滄桑略過的痕跡,什麽時候,他皺眉的地方也有了一條不深不淺的紋路。
看著裴鞘如此的麵孔,我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自己的勸誡是否正確了。
他作為男人,總歸是有自己的心思的,也總明白什麽時候要什麽東西,而我不過是出個建議罷了。
但是對於這件事,我好像第一次這麽的執著。
除了擔心裴坤勝之不武之外,更擔心裴鞘受到傷害。
要知道,暗裏的人永遠是深藏不漏,而我們明裏的人,總是把自己完全的暴露在外麵。
說來,這本就是個不公平的賭約,如果我們硬是橫衝直撞,傷到的必定是我們自己。
“裴鞘,你,就不能好好考慮下我的話嗎?”
裴鞘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告訴我,世界上的事兒如果真這麽容易就好了。
“小佳,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直都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麽,但有的故事一旦開始,就必須要有個結局,否則,總會有人失落的。”
我聽了裴鞘的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總覺得有一絲陰森的東西忽然劃過了自己的指尖,可又說不清那個到底是什麽。
“我跟裴坤總得有個結果,這個是必須的,也是無法躲避的。我想給你一個正常的生活,我也想我們平安的過日子,可是如果我現在收手了,裴坤會鬆手嗎?”
裴鞘這麽一反問我,我反到有些說不上來了。
先前在他沒有回來的時候,不知道在心裏準備了多少次,但他一回來,那些所有的話就像蒸氣一樣,瞬間消失了。
“這樣吧,小佳,我來給你講個故事,也許你聽了就會理解很多了。”
裴鞘忽然起身倒了一杯酒來,自己坐在桌子邊,一邊喝著紅酒,一邊給我講他眼神裏的世界。
他們兄弟倆的問題,是從一開始就有的,隻不過拖到了今天才打算討個結果而已,裴鞘如是說。
“你知道嗎,平凡的生活總需要不平凡的代價,否則就跟我小時候的世界一樣,不論是在我的生活裏,還是在我能看到的世界裏,除了悲哀就是可笑。”
裴鞘說著,就猛地一口把酒灌了下去。
之後撥動著杯子,又深出了一口氣。
看見我已經愈發冷凝的臉,笑著摸了摸說,
“其實也沒那麽可怕,你先別往心裏去,說不定是個特別有趣的故事呢?”
他每次看我的時候,都要極力表現出一副樂觀的樣子,然而,我卻是那個能切身體會到他的痛的人。
這個世界上,除了阿姨,也就隻有我了解他了。
裝出來的堅強,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的心。
裴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仍舊笑著對我說,在他們小的時候,他曾經非常信任裴坤,甚至覺得哥哥就是他的榜樣,他以後也要跟他一樣勇敢,努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裴坤卻無比討厭他,尤其是當他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裴坤身後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咬著牙,握緊拳頭,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找一個合理的理由收拾自己。
當時,阿姨還跟他說過,沒有事兒的話不要去打擾他們,但是一個小孩子懂什麽,他的世界是天真無邪的,再說了,有個哥哥在,他們都會覺得世界上除了父親之外,還有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樹,會覺得是一種榜樣,讓他們為這個身高努力的榜樣。
然而,裴坤可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哥哥,他從小就知道,裴鞘是跟他強財產的人,如果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他的禮物不會分成兩份。
即使已經提前準備了裴鞘的那一份,裴坤都覺得那些原本都是應該屬於自己的,現在無緣無故被這家夥霸占了,才不會開心的。
聽裴鞘說這些的時候,我甚至很容易就能幻想出裴坤當時犀利的眼神。
即便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是充滿了敵對意義的。
可想而知,裴鞘是如何在那樣的家庭中長大的。
看到他愈發猙獰的臉,我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一樣心疼。
“然後呢?”
見我迫不及待的問了,裴鞘就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跟我說別急,一切都要娓娓道來。
裴鞘說,在那之後的一天,裴坤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
記得那時候,他們的父親出差了,已經很久都沒有回家了。
或者說,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那時候他們早就睡覺了。
但是一早起來,父親又已經早早的離去了,所以他們的世界裏,就很少有父親的身影。
尤其是裴鞘跟阿姨,他們住在後麵的一個小樓上,而裴鞘的父親跟裴坤的媽媽住在一起,其實,大家都很少見麵的。
可作為一個小孩子來講,他的世界裏,最主要的人就是父親跟母親,所以當很長時間見不到父親的時候,他難免會有些失落的。
於是,也就會越是想念他的父親。
裴鞘那次日記裏就是這麽寫的,很天真的想要父親多陪陪他,這個日記恰好被裴坤在某一天無意中看見了,當時還笑眯眯的說裴鞘寫的挺不錯的,文筆挺好的。
然而,卻悄悄地趴在他身邊說,
“裴鞘,我帶你去看爸爸好不好,”
“你真的能帶我去?”
裴鞘的眼睛瞬間就亮了,想都沒想就跟著裴坤走了。
“你猜後來怎麽樣了。”
他苦笑了笑,合上筆記本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