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永遠代替不了的位置
“是嗎?那好啊,你走走試試,看能不能站著出了這個門!”
頓時,裴鞘的父親就鬆了手,而阿姨不偏不倚就把胳膊摁在了剛剛的茶具上,鮮血立馬染紅了那套白色的器皿渣滓。
“你怎麽了,流血了嗎?”
但這時候,他父親看見了,又開始過來對阿姨問長問短,噓寒問暖的,並且好幾天都沒上辦,就在家裏給阿姨喂飯,照顧阿姨。
其實家裏是有傭人的,完全不必他親自動手,可他卻偏要親力親為的。眼神裏充滿了認真的樣子。
阿姨有時候看著那雙眼睛,都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就跟他當初求婚的時候一樣,貌似多了幾分真誠在裏麵。
於是,後來竟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爭吵過,阿姨甚至也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但她忘了家裏還有一個女人跟她的孩子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她從不會輕易跟阿姨說讓自己離開的,可卻在生活的各個方麵都暗示她,她是不屬於這個家的,就算留下來,最後將一無所有。
她就像讓阿姨自己跟裴鞘的父親鬧繃,最後被迫離開。
可這何嚐不是阿姨的心中所想,如果真的真麽容易就好了,那先前的幾次吵架不早就有用了嗎?
所以說,這件事兒真的好難。
但隨著時光的流逝,沈雲君的暗示已經開始不隻是用隻言片語了,而在用各種方式對待阿姨,像吃剩飯還有打掃衛生這都是常有的事兒。
隻要裴鞘父親不在家的日子,阿姨總過得很心酸。
有一天,阿姨實在忍不住了,就跟裴鞘父親說了,
“我不想再像個奴隸一樣在你們家生活了,也不想總是任人擺布,活在別人的陰影下,”
“那你想要什麽?”
阿姨回答說,
“我想要自由。”
而後,就迎來了她這輩子都耿耿於懷,永遠刻骨銘心的一句話來,
“你還想要自由?你知不知道進了我們家就不能走了,我告訴你,雲君讓你做的這些事兒我是知道的,但是,這就是你應該做的,因為她是大老婆,你是小老婆明白嗎?你在這個家裏的位置,是永遠替代不了她的。”
嗬嗬,現在聽起來著實有些可笑,很想封建社會的那種家庭,可它,卻又是裴鞘家裏真實存在的。
“怎麽樣,是不是很荒唐?”
阿姨抽搐了下嘴角,端起水壓了一口。
之後不知道是不是眼裏的淚水被抽幹了,忽然長舒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的方向,開始咬著自己的嘴唇。
她的眉頭呈現出波浪形的樣子,讓我覺得十分心疼。
現在說起來這些可能都像講故事一樣,可在當時,她的心該有多痛呢,自己就好像被人買回來的玩具一樣,沒有任何的尊嚴,隻管做著人家安排的事情,這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區別。
我聽著聽著就覺得頭皮發麻了。
“我告訴你們,今晚你們就在門口站著,誰也不許走,要是裏麵的人跑了,我拿你們試問!”
就在我跟阿姨談話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口有人說話的聲音。
剛剛我還在想,等他們不警惕了給裴鞘打電話想辦法逃離這裏,結果我透過門口的影子看見至少有三個那樣的黑衣保鏢站在門口。
單憑我跟阿姨的力氣,是絕對跑不出去的。
“小佳,別看了,我們是出不去的,就算裴鞘來了我們也不一定能從這兒出去。”
阿姨說完又是一陣歎息。
她告訴我,裴家一直都家大業大,想要的東西幾乎還沒有什麽得不到的,她現在的掙紮無非是表明她還有尊嚴而已,如果人家非要做什麽,單憑她自己,根本說不了“不”字的。
我看見阿姨惆悵的臉上把皺紋都不由得擰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感覺一夜之間又老了好多歲。
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眼神兒才會一點兒光都沒有。
而那天,我從阿姨的臉上,看見的就都是這樣的的神情,也是我沒有見過的樣子。
我曾經以為她的優雅來自於她本身,卻不知道背後還有這樣的一段故事。
阿姨說,要想在裴家這樣的家庭裏活下去,就必須努力才是,尤其是沈雲君那樣的人本來就是大家閨秀,自己是個普通的鄉野丫頭,如果不注意各方麵的言行舉止,哪兒能熬這麽長時間啊。
她一邊說著,又壓了一口水,此時已經多了幾分平淡的樣子在裏麵。
“那,後來呢?”
我發現自己除了這幾個字外,都不知道該跟婆婆說些什麽。
不過,她看樣子已經下定決心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告訴我了。
而且,看那凝眉樣子,這些年這些往事應該都沒有對人說過,也算是把她的心裏話全都說出來了吧。
“以後,其實一天過得不如一天,就那麽湊合過著被。”
阿姨摸了摸坐著的這把椅子,告訴我它的年紀應該比我的年紀還要大,記得當時老爺買它回來的時候,她還不知道沈雲君的存在。
一到後來結婚之後,這個女人就出現在了 她的世界裏。
而她再幾番掙紮無果之後,就隻能共侍一夫了。
但是,沈雲君那樣的女人怎麽會容忍自己的男人還有別的女人,
一開始還很會裝樣子,姐姐妹妹的叫著,她感覺這人還不錯,忍就忍了。
然而到了後來就逐漸露出了她的本性,隻要姥爺一回來,她一定會搖著尾巴過去迎接的。
可她作為小老婆,都不敢搶大老婆的風頭,於是每次就隻能在後麵站著,看著沈雲君服侍老爺。
說來,他已經傷透了心,對於這些本不在乎了,
但沈雲君就是要讓老爺知道,她不僅在乎,而且是非常在乎的。
這樣一來,才會跟自己搶,也才會令人反感,最後把她敢出這個家門。
“小佳,你知道嗎,要是我早就明白沈雲君的意思,我巴不得她幫我,可她在我麵前就是一副菩薩般的樣子,讓人無法拒絕。”
阿姨說完忽然笑著動了動嘴角。
“妹妹,你今天把這兒收拾的可真幹淨呢。”
一天,沈雲君忽然過來了,而阿姨那時候剛打掃完,也沒別的事情,就禮貌性的問她要不要坐一下,畢竟都生活在一個家裏。
而沈雲君就很會來事兒的坐下了,還誇她會收拾屋子,自己的屋子不比這兒,想讓阿姨幫忙去收拾下。
阿姨那時候也沒什麽心眼兒,於是就去了,結果一開始打掃完,沈雲君還覺得挺開心的,可到了後來,老爺回來之後忽然怒氣衝衝的,衝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她頓時感覺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老,老爺,我做錯什麽了嗎?”
“你個賤人,誰讓你那雲君東西的,我給你的首飾還少嗎?”
什麽,首飾,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是找不到了嗎?
阿姨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沈雲君卻慢慢出現在了老爺身後,而且還是一副柔弱的模樣,
“老爺,這不怪妹妹的,是我讓她打掃的,丟了就丟了,沒什麽的。”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
結果,他一下子忽然更火大了,照著阿姨的嘴巴又抽了過去,而阿姨也終於經不住大手的力量,恍然暈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竟然看見裴老爺笑嘻嘻的望著自己,她真覺得當時是不是在做夢了,因為這反差實在也太大了。
難不成就因為自己被他打昏了,他心生愧疚?
顯然不是這個道理,阿姨說裴老爺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他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也 不會輕易跟你道歉的。
“那是為什麽?”
阿姨說最可笑的就在這兒了,因為她懷孕了。
這樣一來,不是更走不了了嗎?
“是啊,不僅走不了了,還有了大麻煩。”
阿姨說著就又有些心疼起來。
可是,我感覺如果是我的話,這樣的環境下,我是不會讓孩子出生在這兒的,不管怎麽樣,我即使不要孩子,也要離開這個家,否則就會被人圈進一輩子,那這一生豈不是都過得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我想到這兒,不由得打了個顫,覺得很是可怕。
可見,阿姨嫁給我父親,也算得到了一種新的自由吧。
那一刻,我對眼前這個女人抱有的不僅是同情,更有一種深深的佩服感在裏麵。
裴鞘都這麽大了,這些年,她在裴家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啊。
我想著想著,自己的眼淚也在不知不覺中掉了下來,趕忙抓起至今胡亂的一擦,就又繼續聽著阿姨的故事了。
那天晚上周圍的場景都很契合的樣子,全都是古董類的東西,尤其是那一盞泛黃的燈,讓我覺得這個故事本身就帶了一種悲劇感在裏麵。
“從懷孕開始,我的人生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有時候,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阿姨那一秒,忽然笑了起來,哪一種笑,好像是對往事的不屑,或者算是對往事的告別一樣,內心猶如有一顆強大的種子,慢慢生根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