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傷心欲絕
本以為,孫雲鵬還會追上來,起碼也得跟我們說幾句難聽的話,沒曾想,既沒有聽我婆婆的去報警,也沒有追上來。
我坐在裴鞘的車裏,回想著這些天的事兒,恍如隔世。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小鳥,終於被人放了出來。
而那藍天,是我從未見過的顏色,天上的白雲,就像一抹淺淺的白袖,隨著天不斷的走動著。
我扭頭看著裴鞘正專心致誌地開著車,心裏不免感歎著,是這個男人又救了我一次。
我們的人生總是錯過,又總是被聯係在一起。就像可鬆可緊的扣子,時而連接,時而間斷。
“車上有水,你們口渴的話就拿出來喝吧。”
裴鞘說著指了下車載小冰箱,讓我們從裏麵拿水喝。
他看了我一眼之後,還跟我說,座位下也有吃的,如果我們餓了就先吃一些墊一點兒,等一會兒回去了他直接讓廚師送些吃的過來。
“家裏的事兒,我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忽然,裴鞘這麽一說,讓我心頭一顫。
回去之後,我就再也看不見那個坐在陽台上喝茶聽音樂遛鳥的慈祥的麵龐了。
想到這兒,鼻子一酸,順著鼻翼又留了幾滴眼淚下來。
這種痛雖然不是撕心裂肺的,但是要比那種痛更難受。因為它是無形的,總會讓你在某些時刻想起曾經的那些美好回憶,可你卻再也見不到回憶裏的那個人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忽然間,這句話在我心底又生根發芽起來。
本來媽媽離開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理解這話,上學之後理解了,卻埋在了心裏,現在又發芽了。
我用舌尖舔著最外麵的門牙,這樣能讓我眼淚少掉一些,也能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
可是,當回去的路變成我很熟悉的上學時候的路那一刻,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開始在心裏徘徊著,不斷湧出來很多我特別害怕回憶到的美好畫麵。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小佳,你怎麽哭了。”
阿姨溫柔的遞給我紙巾,勸我堅強一些,可當我看見她眼睛的時候,發現早就紅了眼眶,眼睛裏噙這淚水,在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原來,她已經先忍不住了。
裴鞘通過前視鏡不斷的抬頭看我們,我看著他沒過幾日,感覺都有了好幾道抬頭紋了,而且依舊皺著眉,眼神裏充滿了憂憐。
“小佳,不哭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姨忽然衝我笑了笑,可那一瞬間,眼淚終於繃不住了,直接跨過臉,從眼眶落到了她的衣服上,變成晶瑩的珠子。
我看著眼淚慢慢的消失,刹那間有了些許體會,父親隻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而已,但他還在天上看著我呢,他看見我哭,心裏也會難受的。
我們最終會再次相見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想到這兒,才覺得心裏舒服了些。
“小佳,到家了。”
迷迷糊糊中,裴鞘叫醒了我,提醒我已經到家了。
然而我下車之後,卻在樓下站了好久,感覺自己像定格了一般。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裴鞘也都跟我說了,他之所以這麽晚來,就是去太平房看了下我父親,也請了化妝師為他修好了妝容,穿上了最後的新衣服。
他這人做事兒一向全麵,我對他是十分放心的。
剛才說那些的時候,我曾平靜地以為,我已經清醒了,覺得內心不至於跌宕起伏,充滿波瀾。
可是,再次看見這麽熟悉的家,我又緊張的吸起氣來,不停的咬著嘴唇,用指尖摳著手裏的包包,難過的要命。
那一刻,家門前的那棵大樹上零星的幾片葉子還在空中搖晃著,在這北國的冰冷季節裏,垂死掙紮著。
看到他們,我感覺就像看見了昨天的自己。
而後我眼睜睜的看著有一片落葉落了下來,難道,這就是父親給我的答案麽。
他在勸我一切都是循環往複的,生老病死也是人間常態。
記得母親不在的時候,他就跟我說過這個,我當時一點兒都不會在意,現在卻已經被認真的刻在了心底。
“小佳,我們上樓去吧。”
這時候,阿姨過來溫暖的摟著我的胳膊,我回頭看見她眼角的魚尾紋又加深了好幾個層次。
眼神裏也是平靜如水,或者說已經心涼了。
我如果還是這樣不開心的話,阿姨要怎麽辦呢?
活著的人總得活下去,不能永遠活在去者的記憶裏。
想到這兒,我才咬咬牙笑著對阿姨說。
“好,我們這就上去。”
但是,進了樓道,那種陰暗的氣息又開始撲麵而來,還是會止不住的難受的。
無形中似乎總有些東西在提醒著你這件事兒,在不停地跟你說,這個家確實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我走上去吧,你們先上。”
等電梯來了之後,我實在怕上的太快了,就勸裴鞘跟阿姨坐電梯,而我自己走上去。
“那我跟你一起走。”
裴鞘毫不猶豫的跟我走進了樓梯口,而阿姨坐著電梯先上樓去了。
“我沒事兒的,你沒必要跟著我。”
“那你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裴鞘一直走在我身後。
他本來個字就很高,腿也很長,但是我走得很慢,他就時常走走停停的,一直跟我保持著最適當的距離。
我上兩節台階,他通常就上一節,盡量照顧著我的心情。
而且在那個昏暗的樓道裏,我總以為他該對我說些什麽的,但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跟著我,真的就像個透明人一樣。
可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擔心我的,也很想安慰我,跟我說說話,我卻沉悶的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想說。
“小佳,已經到了。”
這麽快嗎?
在我打算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話,指著樓梯口跟我說,我再上一層的話,就走過了。
“哦,好,那我們出去吧。”
我無奈的跟裴鞘走了出去,兩隻手放在身前,忽然觸碰在一起,又怵地縮了回去,因為兩隻手都好涼好涼,冰的徹骨。
走到門口,我看見家裏的門已經被留了一個縫兒,想來,是阿姨已經回去了,特意給我們留的。
可是我發覺看著門,又有些邁不動腳了。
裴鞘跟在我身後,卻絲毫沒有催促我讓我進去,而是沉穩的說。
“小佳,等你想好了,我們就進去。”
這話聽著是不是樸實的多?
刹那間,我感覺自己要的愛情不過是這樣一句普通的話。
但是這麽多年了,我始終沒有聽到過從雲鵬嘴裏說出來。
“進去吧,我沒事兒的。”
我衝裴鞘笑了笑,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我看見家裏的擺設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過去的老樣子。
可是總覺得家裏比原先空洞了好多,感覺家裏的麵積要比原來大得多。
往前走幾步,立刻能看見陽台的植物,還在生機勃勃的生長著。
而再走幾步,就是客廳了。
我從背後看見阿姨坐在沙發正中間的位置,雙安無神的看著前麵的東西。
我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頓時看見父親的照片擺在電視機盤的櫃子上,是那麽的慈祥,就那樣,微笑的看著我們每一個人。
頓時,我的鼻孔不由自主的伸縮了下,眉頭更是鬆不下來,死死地皺著。
我猝然回頭,總覺得父親還會在陽台的那個躺椅上看著我,溫柔的對我說一句,
“小佳,回來了啊,桌子上有好多吃的,都是你愛吃的。”
好,我這就去。
我才剛笑了笑,打算跟父親說句話,結果那個躺椅上已然沒有了他的身影。
四周都是空的,沒有任何父親的痕跡。
而此時,又不小心一抬頭,剛好再次對上了父親的那張黑白照片,心裏頓時一陣悸動。
爸,您真的不回來了嗎?
我突然間好像又變的無比清醒,瞬間就覺得腳麻了,趕忙用手扶著沙發靠背,暈暈乎乎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小佳,你坐下吧,先休息一會兒。”
裴鞘見我這樣,免不了擔心,立刻給我搬了把椅子來放在了我身後。
可我真的不好意思坐下,我總覺得父親的死跟我有關。
不看他照片的時候我,我心裏還沒有如此大的愧疚感。
盯著照片時間長了,我會覺得父親在跟我說話,他雖然沒有怪我,卻一直在跟我說再見。
“爸,我真的不想讓您走。”
我雙手伏在沙發上,抽泣的看著父親的臉,不一會兒又把頭深埋了子的胳膊肘裏,沉痛的哭了起來。
“小佳,幹嘛哭呢,你父親就是去了另一個地方而已,他在遠遠觀望著你呢,並沒有離開啊。你現在哭,他就會很著急很想你……乖,聽阿姨的話,擦幹眼淚。”
阿姨扭過頭來,不停的摸著我的頭安慰我,就像小時候我媽摸我那樣。
心中一陣酸楚,我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哭的更厲害了。
失去母親的打擊其實一直是我成長過程中的陰影,我甚至一度抑鬱了半個青春,是爸爸的愛一直填補我內心的空虛,成為我人生路上堅強的後盾。
然而,現在我爸爸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