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陰魂不散
武域天高地闊，茫茫荒野，在這樣恢宏的背景陪襯下，噬魂宗弟子一條生命的殞落是顯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元嬰修為的商洛，神情冷漠地站在了四名弟子中間，蒼白瘦削麵龐沒有任何表情，黑色的法衣不時地隨風飄起，夾在指縫中的幻影神針透出妖異無聲的詛咒。
商洛對噬魂宗弟子重來沒有好印象，已經圍住商洛的四名弟子裏，隻有一名築基期修為，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螻蟻的存在。
四名弟子的臉色像失去生命活力的野草一樣枯黃，他們知道現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而決定他們生死的正是這位縹緲宗首席執法使，千人屠商洛。
出了神魔戰場，他們已經走完了死亡征途，隻要回到宗門就可以輝煌騰達，可現在的場景則有不成功則成仁的味道。
複雜的表情在四明弟子臉上各有不同，然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很恐懼，很緊張。因為他們萬般小心，連同門都不敢相見的時刻卻遇見了縹緲宗第一凶神。
荒野的風毫無顧忌的吹著，帶起哭嚎似的呼嘯，四名弟子開始圍繞著商洛慢慢移動，沒有一個敢祭劍升空逃走。
他們手中的法刀以迥異的角度指向商洛，都是直接攻擊最近的角度，可見這四弟子在神魔戰場能活下來也是鬥法的好手，群毆更是他們的強項。
商洛挺立不動，目光專注凝聚在一個焦點，那一點好像包括了四名弟子的所有要害。商洛感覺到威脅至始至終在他身邊遊離，他無法確定是誰在威脅他，能做到的隻有不放走一個。
四名弟子祭出護盾，突然一起祭出法器，四把法刀揮映的刀刃，相互交織，刀芒結成一麵光網，襲殺網中的獵物商洛。
商洛法衣輕揮，兩聲脆響，兩把法刀橫拋向天，一條人影猶在兩人眼中凝聚未散，商洛已鬼魅地穿過兩把法刀的縫隙，一柄飛劍斜揚反落，兩條身軀分成不同的方向跌落，滾熱的鮮血染紅了一抹晴空。
生死隻此間隔一線，隕落的道理是何等的淺顯，商洛明白，陳姓師兄也一樣明白，兩條冤魂為了生存的最後一刻下了九泉。
陳姓師兄的麵孔已經晦暗，泛著死灰，他明白，以他的築基修為應付一般的鬥法綽綽有餘，可麵對商洛這樣看不出修為的死亡殺手，他們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陳姓師兄驚恐欲絕開始後退，想奪路而逃，可劇烈的顫抖，使他腳下異常的沉重。從陳姓師兄的臉色、眼底，商洛讀到了他對生命的眷戀，對死亡的恐懼。
野草仍在風中翻傾，風仍在呼嘯，但多了一股濃重的血腥。陳姓師兄和另一名弟子猛地朝左右狂躥，真是配合的無比默契。
商洛似乎早有預料，極品飛劍從右向左迅捷如電地劈出，劍刃的寒芒向兩人爆射，護罩入紙糊一般破碎，兩顆鬥大的頭顱滾入草叢中。
商洛沒有多看一眼，探手從五名噬魂宗弟子身上收了儲物袋，也沒打開的必要，他知道儲物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
把儲物袋揣入懷中，緊了緊法衣衣襟，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這本來就是一場弱肉強食的鬥法。
晴空萬裏，依舊澄清如洗，蔚藍的天，飄渺的雲，顯得這般高遠。五條生命的消逝，沒有絲毫影響商洛行動的軌跡。在武域遼闊的沃土上，五具血淋淋的屍體，又何嚐不是點綴強弱變更的異象？
死去的人沒有了任何煩惱，再也不用顧慮修為、地位、長生的競爭，都留給了活下來的修真者。
出了荒草灘，走上了大道，商洛還真尋找到了一個坊市集鎮，坐在酒肆裏慢慢品著還不錯的靈酒。
這個酒肆處在商洛回宗門的必經之路上，酒肆像往常一樣，還是每天遭受風沙的侵襲，門牆上的酒旗呼啦啦直響，黃昏之時更是愈演愈烈。
一燈如豆，商洛獨自坐在一張白木桌前，自斟自飲喝著一壺靈酒，桌上很寒酸，沒有任何下酒菜，甚至連花生米都沒有。他就這樣幹喝著，日漸消瘦的麵容，依然不帶一點表情。周圍是一片肮髒汙穢，酒肆裏的小二沒來清理，可能是這位仙師沒靈石，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不值得獻殷勤伺候。
商洛沒有嫌棄，因為他知道這裏是武域邊緣唯一可以坐下來歇息喝酒的地方。
“咣當”酒肆的大門被大力地撞開了，帶進一股風沙，很快在他的酒杯裏漂浮起來，商洛端起酒杯，吹去上麵一層灰塵，喝了下去。
“小二，拿酒來，再上一隻烤全羊，有什麽下酒菜都端上來。”進來的兩名修士，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稍矮瘦小。進了門，那小個子就嚷嚷開來。
“來了！二位仙師請坐。”小二放下兩壺靈酒，幾碟小菜，又到後廚要烤羊去了。
商洛打量了一下兩位不速之客，也沒放在心上，心裏在想，這兩位不可能打他的主意。
念頭才起，後廚已經端上來一隻冒著熱氣的烤全羊，全羊放在砧板上，廚子挽著很漂亮的刀花，然後把一把刃薄背厚的大菜刀放在一邊。
商洛的眼睛瞪圓了，難道說凡人也有高手？今天真能見到那神乎其技的全羊剔骨？
那兩位修士看了商洛一眼，臉上露出輕蔑不屑一顧的神色。
廚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抓起菜刀，哢嚓把羊頭剁下，翻過刀身，用刀背砸在羊背上，羊肉立刻脫骨而出，掛滿油脂的羊肉散落在砧板上。
“好了，兩位仙師可以食用了。”廚子伸手指了一下脫骨全羊，轉身離去。
商洛看到這，撲哧一聲樂了，剛喝進嘴裏的靈酒噴了一地。他原本以為能看到令他吃驚的事，可廚子表演了一番粗俗的剔骨羊肉，令他捧腹，也令他大失所望。
商洛嬉笑出聲，本來是嘲笑自己期望太高，看到凡人所做的一切實在出乎自己的意料，沒想到卻得罪了那兩位修士。
“閣下是嘲笑我們嗎？也不看看自己的窮酸樣。”小個子修士臉色溫怒地問道。
商洛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讓人待見，因為自打出了神魔戰場，一心提防截殺他的修士，對自己的外表沒有絲毫打理，看上去是有點窮酸樣兒。
“啊！不不！在下沒有嘲笑兩位的意思，請不要見怪。”說完，起身就要離開。
“慢著，閣下不交代一番就想脫身嗎？太小瞧我們了。”魁梧修士更加跋扈。
商洛沒有搭理他，繼續向門外走去。
“聽到沒有，我師兄問你呢，快點回話。”
“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多耽擱，請兩位原諒。”
“哦？閣下可是從神魔戰場歸來，要回宗門去？”魁梧修士又問道。
“正是，多有打擾，請自便，在下告退。”
“閣下可是縹緲宗弟子？”魁梧修士的神情更加專注。
修士的問話引起了商洛的注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沒有再回話。他現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重要，不能隨便泄露出去，急忙轉身離去。
天上有星無月，幽寂的荒野籠罩在一片風沙中，黑暗更加肅殺，幾絲微光朦朧，對商洛而言已經足夠認清道路，邁向自己的目標。
商洛眼下自是興不起夜遊的閑情逸致，但他疾走的腳步卻緩慢下來，並非他改變了主意要回酒肆，而是他不得不慢下來，在一座拱形的橋上，站著兩個攔住去路恭候他的人，正是酒肆裏的那兩位修士。
不該見麵的地方見了麵，商洛不免多了幾分小心，但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自己難道要落荒而去？
暗淡的星光下，那兩位麵上掛著的笑容沒有絲毫善意。魁梧修士甚至滿臉堆歡，一副熱情洋溢的德性，真若道友重逢，他鄉遇故知，好不親切感人。
“閣下既然出了神魔戰場，也算功德圓滿，前方路途多劫難，還是在此選擇一處埋骨之所吧。
商洛好像因為一笑找來了麻煩，那魁梧修士說出死亡之語後，雙手合拍，發出三聲清脆的擊掌聲，第三聲響落，從橋底陰暗處，兩邊的林影下，靜如鬼魅地出現了六條人影，他們的行動一致而輕巧，自空氣中凝形，由冥府中升起，明明是修士，卻不帶絲毫人氣，六名修士當地一立，森森鬼氣頓生。
難道是鬼修？
商洛眯起雙眼，朝這六個陰魂逐一打量，居然是六張一樣的馬臉，穿著一樣灰褐色的法衣，手裏捧著清一色的哭喪棒法器，頭戴一頂舍我生財的尖頂帽，一身打扮，活脫脫六個如假包換的牛頭馬麵。
真他娘的見鬼，我商洛怎麽老是離不開這等稀罕物。這也不怪商洛納悶，在修真界有時鬼修要比一般修士吃香的多，鬼模鬼樣的，一出現就能起到震撼人心的作用，可商洛是明白人，根本不吃這一套。
“閣下好本事，竟能在這裏搜羅到這麽一票牛頭馬麵。”商洛搖搖頭打趣道。
“哼！少說風涼話，我要是說出這六位的身份，閣下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哦？難道他們真的是地獄使者”
“差不多，他們就是修羅門的陰魂不散，六位一體，都叫陰魂不散。”
“嘿嘿嘿，看這六位的德性，真像能溝通陰陽，腳踏兩世的主。不過，在下看來，讓他們橫跨一步，早到幽冥投胎算了，二十年後又是六條好漢。”
六張瘦長灰白的臉上，展現出一種情趣索然的神情，不見天日的灰白，真像來自異界，無情的雙目已經把商洛看成死人一個，都揚起臉，對著夜空中的點點疏星凝視，好像在等候幽冥深處的某種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