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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忒像野鴨的鴛鴦

  大約在離村子半裏多路的時候,商洛突然停了下來,他的表情不象是離開小村子時那樣輕鬆了,臉上好象升起了一片陰霾,濃鬱的化解不開。


  目光打量著四周的地形,剛才他跑過去的是一片茂密的小樹林,旁邊是毗連的莊稼地,泥土都是開春後新翻的,還沒有下種。新土上兩行緊挨著的腳印,而腳印的旁邊卻是雜亂無章的宗門弟子法靴踩踏的痕跡。


  商洛祭出烏龍走到了路邊,然後和在烏龍一樣下伏弓著身子,矯健如狸貓般地竄向田野。現在雖是黃昏時分,暮色沉浮。他接近到林子百步的距離,隱約看清了參差枝椏,挺虯盤結的樹幹。


  接近林子的邊緣,商洛慢了下來,表情越來越凝重,就象一根扯緊將要崩斷的絲,他怕自己來晚了一步,那將終生後悔莫及。他甚至希望許蓉蓉和宋黎不在林子裏,他希望她們能遠走高飛。


  此時烏龍突然皺起了鼻子,呼扇著,巨眼望向了前方。商洛明白,前方出現了狀況。商洛的心情促使他暴撲向前,人在半空中倏滾猝翻,有如一抹黑色的流光閃入林中。


  落地的刹那,他就發覺林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影。身形微蹲,腳尖點地,雙臂急抖,從枝椏的縫隙躍到樹頂,由樹梢閃掠,往返騰挪旋飛,似蜻蜓點水,飄逸快捷。在飛身穿躍中,俯瞰周圍的一切,還是芳蹤渺渺。


  天邊的那抹嫣紅,已變為灰蒙蒙的沉暗,遠處的景色更顯模糊,夜幕即將垂臨。用已看不出顏色的法衣衣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坐在了田埂上。他現在才開始回想剛才在樹梢的展轉騰挪,在情急的情況下,他又一次激發了自己的潛能,他發現自己有可能已經突破了元嬰期,可現在根本沒有時間來過問這事兒。


  商洛又開始心慌意亂,方寸間失去了斟酌。烏龍肯定發現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他猜測不出許蓉蓉和宋黎是不是還沒有逃離險境,是否真的來過這片林子,那些宗門弟子的法靴印跡是不是追蹤她們到此?

  夜色闌珊,商洛沒有再往前趕路,他有一種感覺,許蓉蓉和宋黎就在這附近。


  出了小樹林,不遠處有一片蘆花蕩,春季河灘裏的水還沒有上漲,枯黃的蘆花蕩裏又生長出一片青綠。


  商洛和烏龍進了蕩裏,腳下的軟沙和細泥柔軟的象一張床,商洛有了想在這裏過夜的衝動。


  為了使自己更加放心,商洛還是在這方圓不大的蘆花蕩裏搜索了一番,蘆花蕩的三麵都是長滿雜草藤蔓的淺澤泥潭,根本不能走人。也就是說,出入蘆花蕩隻有他進來的這條路,不過,如果在這蘆花蕩裏躲藏著兩個人,他是很難尋找到的,這是一片很好的藏身之地,商洛希望她們倆還沒有來過此處。


  不過,這裏也是一塊死地。在乾坤域界中,修士不能禦劍飛行,唯一的一條就是怕火攻,這裏如果燃起大火,修為再高也是死路一條。


  商洛坐在軟草上想著心事,雖然疲倦多次襲來,可他就是有那麽多想不完的事。直到東方發白,泛起了蒙蒙亮,周圍飄起了薄霧,細細的水氣,帶著絲絲寒意。遠處的景物象是蒙上了一層細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凝視著蕩外的萋萋野草,商洛又陷入了沉思,臉上略帶猶豫的表情,他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必要在此等下去,不知道在此傻等能有什麽結果。烏龍好像也失去了唯一的一絲氣息,在葦蕩裏竄來竄去。


  突然,嘎巴一聲,不遠處傳來了踩斷蘆杆的聲響。接著兩個細微而急促的喘息聲傳入商洛耳際,經驗告訴他,有兩個倉皇奔逃的人進了蘆花蕩,衣物摩擦蘆葉聲和踩斷蘆杆聲不斷傳來。


  烏龍也豎起了兩隻大耳,加雜著腳步的踉蹌和呼吸的緊迫,從驚慌的腳步聲中,商洛可以判斷這兩個人是受到了驚嚇或在逃避什麽。


  商洛凝視著聲響傳來之處,靜靜地等待,紋絲不動。一叢蘆花被突然分開,兩條互相攙扶的身影歪歪斜斜地衝了過來。不用再仔細地端詳了,商洛知道他苦侯的人終於出現了。


  強行抑製了刹那間的驚喜,商洛還是靜坐在軟草上,等待著她們來到自己身邊,由於激動,溢出的淚花在眼圈裏打著轉兒。


  就這幾十步的路,許蓉蓉和宋黎已連續跌倒了三四次,她們噓唏嬌喘著,模樣孱弱而又疲憊不堪。


  看到離開多時的道侶,被歸元宗那幫孫子折騰成這模樣,商洛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她們身上不再是那種慣見的淨白色法衣,而是一襲式樣古板、破爛、老舊的灰色女衫,肥大的腰袖遮掩了她們原本窈窕多姿的身段,顯不出玲瓏剔透的曲線。頭上青絲蓬亂,用一條褪色也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布巾胡亂地包紮著,不再是雲髻高挽,清爽飄逸的雍容。臉色被灰塵汗跡塗抹成了暗黑的花臉,蒼白中顯露著灰青。


  許蓉蓉的左臂已經用布條纏上,不再流血。可她不時的用手捂著嘴咳嗽,好象是受了傷,走不了幾步就在宋黎麵前不遠的地方頹然倒下。


  宋黎在她身邊也坐了下來,她的目光惶恐不安地向四周觀望,就是沒有看見商洛。於是,低頭看了看許蓉蓉的傷勢,伸手就向袖筒裏掏東西,可她失望了,沒能掏出任何物件。


  商洛知道她想掏什麽,一條柔軟潔白,繡著一對鴛鴦的雪白汗巾,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她的麵前。


  宋黎大吃一驚,還沒來及回頭,就被那雪白汗巾上的鴛鴦吸引住了,那是一對忒像野鴨的鴛鴦,是出自她的傑作。


  “商洛?商洛!”那鴛鴦汗巾是她繡的,被商洛戲稱野鴨的鴛鴦。


  當宋黎回頭看見的是一張胡子邋遢,看不清相貌的野人時,還是驚呼出聲。


  “你是什麽人?難到商洛真的隕落了?”宋黎退開兩步,吃驚地看著商洛。許蓉蓉也掙紮著站了起來,懷有敵意地看著商洛,她們已成驚弓之鳥。


  商洛眼裏充滿柔情:“蓉姐、宋黎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商洛啊!我一直在乾坤域界裏尋找出路,正好碰到你們被歸元宗弟子追殺,我千辛萬苦可找到你們了。”


  宋黎慢慢放鬆了警惕,眼裏放射出由驚訝、狂喜、激動、迷惑所共同造成的興奮撲到了商洛懷裏,放聲痛哭。


  許蓉蓉也看出是商洛,也衝上前去,擠進了商洛懷裏。兩位美貌女修所受的委屈全部釋放了出來,沒有任何言語,麵頰抽搐,淚如湧泉,埋在商洛懷裏,泣不成聲。


  商洛沒有任何撫慰,他隻是靜靜地擁抱著她們,任由她們盡情地哭泣,他知道這時候哭泣是她們最好的發泄方式。這兩天所遭的磨難、驚恐、委屈釋放出來,她們的身心就可以得到撫慰。


  非常耐心地等著兩人哭夠了,商洛又遞過了那條鴛鴦汗巾,宋黎破涕為笑,接過汗巾擦拭著臉上的斑斑淚痕,一邊也幫著還在抽噎的許蓉蓉擦拭。


  宋黎一雙略顯紅腫的杏眼裏還殘存著蕩漾的淚波,戾聲道:“我要殺了陳跡那狗娘養的!”


  商洛拍了拍她的肩頭:“我不會放過陳跡的,他要付出代價,我也不會放過陳克勝和那批歸元宗弟子。我們不用找,他們已經來了。”


  宋黎和許蓉蓉離開商洛的懷抱,打量著靜悄悄的蘆花蕩,根本沒有任何動靜。


  “都出來吧,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出來也好做個了斷,我商洛明人不做暗事,加害我道侶的陳跡何在?”商洛最後一句大吼,驚的從蘆葦叢裏蹦出一位,正是歸元宗外門執事陳跡。


  在乾坤域界中,所有修士都改變的鬥法方式,不能禦劍飛行,隻看陸地修為。


  “哪裏來的野人,竟敢冒充已死的商洛,還要助違抗武神殿命令的女修,想造反了!”陳跡說完,蘆葦叢又站起了四個歸元宗,一個築基後期和三個築基中期。那築基後期修士商洛還認識,正是陳克勝的弟子王橫。


  幾個高階修士站了出來,身後呼啦啦又站起五十多名歸元宗弟子,這些弟子都是築基初期,有的根本不知道商洛是誰。


  “你們想太歲頭上動土?我乃是柴神道宗主、武神殿執法使、霹靂道宗首席長老、煉器閣縹緲宗首席執法使商洛。”商洛看到歸元宗弟子人多,自己這邊就他一個可以鬥法的,現在的形勢對他不利,隻有拿起自己在區域各宗門的頭銜,在氣勢上壓倒他們。


  陳跡一驚,商洛所抬出的哪個名頭都夠他喝一壺的,於是用陰晴不定的目光向其他幾位傳遞著心有靈犀的信息:今天這三位都不能放虎歸山,如果跑了一個,他們的死期就到了。


  王橫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有死無對證,他們所做的一切才不會泄露,才能保住老命混下去。


  一揮手,王橫身後的歸元宗弟子圍了上去,他們沒有禦劍升空,可見知道乾坤域界的情況,都祭出了自己的獨門法器。


  本來歸元宗弟子在武域驕縱慣了,不管是高階修士還是低階弟子,憑他們手中的法器把那些不敢反抗的修士欺辱了個夠,所以歸元宗弟子各個目中無人。在進乾坤域界之前,就因為小瞧了許蓉蓉的金丹後期修為,吃了不小的虧,還死了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這次圍住了人,都帶上了趁手的法器,勢必要做掉眼前的三人,毀屍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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