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204魂衣與怪物(2)
“當我吸幹了他的力量,整場爭鬥的決定權便是被移交到了我的那些信徒手上。”
“隻要他們每年都通過我留下的祭壇祭獻三五個族人,我便可慢慢的恢複過來,同時繼續壓製住那個家夥,避免他卷土重來。”
“他們答應了。”
“因為說到底,他們其實比我更想徹底的根除那個怪物。”
“不過我卻並不想讓他們白白的折騰,所以還在祭壇之上追加了一份本命烙印。”
“這道烙印得最大作用便是令得新生孩子具備魂識之力。”
“而一旦有了魂識之力,他們的修煉速度便將提升百倍不止。”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必須一直留在鉤爪山,而且有足夠的力量去影響到他們。”
“當然,這其實也是為了加快我的恢複的速度。”
“因為那些擁有‘魂識之力’的人其實就像是我用神力種下的苗子,吸收掉他們,絕對會比吸收一些普通人要來得滋補。”
“可惜,我忽略了人性的卑劣。”
“當我漸漸壓製住地底的怪物,那些凡人開始質疑起了我索要祭品的目的。”
“他們覺得怪物已經死了,而我,隻是借著怪物的名頭,在殘害他們而已。”
“而且有些被選為了祭品的人,也實在是不願意就此死掉。”
“所以某一天,他們突然發難,摧毀了我的治愈肉繭。”
“我當時震怒不已,一口吞噬了很多人,但因為不是通過祭獻吸收,他們的血肉也成為了地底那隻怪物的養料。”
“如此一漲一消,我與他們先輩多年的努力自然是就此告破!”
“你說!這些背信棄義的自私蠢貨,究竟該不該殺!!”
說到這裏,魂衣的情緒終於是從往事中抽離了出來,顯現出了一股強烈的憤怒。
箭碎沒有說話。
他已經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因為越是了解當年的秘辛,他便越是能感覺到人性的狹隘。
其實鉤爪山一族一直都有離開的權利。
但在魂衣返回領地之前,鉤爪山的先輩們都還保留著相當堅實的信仰與信念,所以就算知道留下便意味著要付出巨大的犧牲,他們依舊是選擇了留下。
而在魂衣壓製住山裏的怪物之後,他們則是徹底失去了信仰和信念,所以被天生的“魂識之力”的好處給迷住了心竅,斷絕了離開的念頭。
這很諷刺。
因為鉤爪山從來不是什麽牢籠,但他們卻永遠沒法走出鉤爪山半步。
就好像這世上的絕大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被困在了一塊巴掌大的地方。
他們知道遠處有大海,有草原,有沙漠,但他們終此一生,卻都不會有那個時間與精力去探尋,去見識。
信念,責任,欲望,仿佛是交織成了一座座狹小的鐵籠子,困住了所有人的肉體,還有靈魂。
就好像一個工廠的工人,就連新年也隻有六天假期,有時候每個月甚至隻放兩天假,這樣的人,又哪裏會有時間去見識世界的遼闊?
但你若讓他不要結婚,辭掉工作,用自己積累下來的積蓄去四處遊玩,卻又是一種極不負責的行為。
因為不結婚就對不起父母,而辭掉了工作便養不起妻兒。
這是大家所公認的社會責任,也是絕大部分人評判一個人是否成功的標準。
當然,這世上也並非人人如此。
有的人天生富有,所以結婚生子努力工作這些困住著這世上絕大部分尋常人的枷鎖都不會套在他們的脖頸之上。
他們可以盡情的暢遊沙漠與大海。
而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是在浪費光陰,不務正業。
人們隻會羨慕他們,說他們過的才是真正的生活,有別於那些追名逐利的庸人。
至於那些不想結婚,隻想用自己有限的金錢讓自己的餘生過得快樂且幸福的人,則統統被稱為了敗類。
因為他們對不起自己的父母,也對不起這個社會。
他們甚至連“繁衍後代”這個最基本的責任都無法背負。
有時候居然還會說出“既然女孩子都喜歡有錢人,那就讓那些有錢人去肩負起人類的繁衍使命好了,我隻做一個快樂的宅男就好”這種蠢話。
消極,負麵,沒有責任感,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不管他們活得多自在,多快樂,在旁人眼裏,他們都是最最徹底的失敗者,是被這個世界淘汰了的人。
雖然本質上有著一定的差別,但潮生等人,現在便是深陷在這樣的牢籠之中。
如果離開鉤爪山,他們的部落便會失去“魂識之力”的加持,淪為平庸。
而不離開的話,就得徹底的控製住魂衣。
就算明知道魂衣是一個好神,是真的在幫他們鎮壓地下的怪物,他們也得冤枉他,說他是個邪神,然後請一些專業人士過來封印他,讓他永遠的淪為他們的生存工具。
至於山裏的怪物?
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就好像曆史上的那些奸臣,諸如秦檜,高俅,難道他們會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麽損害自己的國家?
但國家的存亡,於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就算鉤爪山的怪物真的出世,大不了逃走就是了,反正自家的孩子都有了“魂識之力”,也不用被當成祭品祭獻給魂衣。
多延續一代便是賺了一代。
總比被抓去當祭品好。
當然,這些東西終究隻能埋藏在心裏,明麵上,他們還是得聲稱那山裏的怪物早就已經死了。
不然的話,他們就無法在大義上站住跟腳。
“所以他們才不許我離開這裏,甚至還不惜對我的同伴們痛下殺手。隻為了保住那個‘魂識之力’.……”
許久之後,箭碎終於深深的吐了口氣,無奈的笑了。
不過隨後,他又忍不住話鋒一轉,問了一句:“那你呢?按照道理來說,你應是可以輕易的離開這裏才對。”
魂衣似乎是被問住了,沉默了很久。
直到箭碎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了,他才終於是以一種非常悲傷的語氣緩緩的開了口:“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有過離開的機會。但在這裏的時候我是魂衣,離開了這裏,我又是什麽?你們都有家人,有朋友,但我,卻隻有這一座大山一樣的怪物。有時候我甚至在想,當初的我,是不是正是舍不得失去它,所以才在關鍵時候放緩了吞噬他的速度……就好像它隻有在感受不到了我的時候才會不安的動彈一樣.……”
這無疑就是魂衣的牢籠了。
看上去很可笑,但卻是困住了他千百年之久。
讓他留不下來,也離不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