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無間道
市區外的吉普車上,許鍾問:「朱茵,咱們去哪?」
朱茵看著許鍾道:「叔叔,你叫什麼?」
「我姓許。」
「你好厲害,能不能教我功夫?」
「可以呀,但是沒有十年八年的,練不出來。」
「那麼久?」
「是,你沒聽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嗎?」
朱茵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今年十二歲,只有爸爸一個親人,我知道他生意做得很大,也知道他做了很多不好事,可是他真的很愛我,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許鍾看著少女堅毅的面龐,微微嘆息,人生的重大變故讓孩子過早的成熟起來,冷峻起來。
可是,這樣的事也會影響孩子的一生。
朱茵目不轉睛看著許鍾:「許叔叔,現在我唯一能夠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你會幫我嗎?」
「幫什麼?」
「幫我報仇。」
許鍾搖搖頭:「我只是答應過你爸爸一件事,那就是救你。」
看到朱茵泫然欲泣的模樣,許鍾又道:「可是,現在我跟你一樣,都成了強大壞人要對付的對象,所以,幫你也就是幫我自己。」
朱茵抿了抿櫻唇:「許叔叔,只要你幫我報了仇,我就是你的。」
「說什麼,你才多大?我倒是在想,是否可以把你送給壞人,換得我的平安。」
聽到這話,朱茵往後縮了縮,許鍾笑道:「算了,看來你現在的心情不適合開玩笑。市裡回不去了,說吧,咱們現在還能去哪?」
「我們在草灘有一套別墅,咱們去那裡。」
「走,去看看。」說著,許鍾發動的車。
龍陽大酒店,三本集團長期包房內,美智子正在給柳生景富打越洋電話,藤田一夫侍立在側。
當聽說許鐘的遭遇后,柳生景富哈哈大笑,覺得總算出了一口鳥氣,他道:「他也有今天?看來我的策略很管用嗎?項目還沒啟動,他就成了通緝犯。」
「柳生,我覺得這次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怎麼看?」
「許鐘的背景別人不清楚,你應該知道,這次通緝被執行的如此雷厲風行的,背後應該有一雙極其有力的強大推手。」
柳生景富沉吟片刻道:「本來我的預期是他會出點經濟問題,沒想到他一上來就觸犯了某些人的政治利益,很好,這次我倒要看他如何收場。」
「那公司的投資……」
「暫時觀望。」
美智子心說,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三本集團如此大的投資舉措,竟然只是柳生景富這位總裁報仇泄憤的幌子,這不是小題大做么?
就好像曹操為了兩個女人,就發動了一場戰爭。
美智子認為生意就是生意,應該跟個人的感情好惡分開,這才是一個成熟商人。
就像丘吉爾說過:「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美智子做過一番詳細的市場調研,覺得這個晶元組項目還是大有可為的,所以她沒有放棄的意思。
「柳生,恩怨歸恩怨,生意是生意,從目前的市場來看,我們的技術不但填補了這邊的技術空白,而且,我們介入的時機也很好,只要一切順利,我們就能夠佔領高端市場,佔住世界的半壁江山。」
「你什麼意思?美智子,難道你不知道我投資的初衷,既然已經初見成效,為什麼還要讓我投錢,當我是傻瓜?」
「柳生,你聽我說,做生意就像弈棋,先手至關重要,現在我們在這個行業佔了先手,時機不等人。」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沒得商量。」
「柳生,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智慧的雙眼,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這邊的投資我會跟進,你不投錢,我會用自己的錢。」
柳生景富惱羞成怒:「巴格,你如果這麼做,一切後果自己承擔。」說罷,柳生景富憤然掛了電話。
一旁的藤田一夫聽得眉頭緊皺,看到美智子滿臉怒氣,他也不好問,說到對於許鐘的仇恨,他絕不比柳生景富少,他也不明白美智子的做法。
藤田一夫認為,在商言商沒錯,可是,商人首先也是人,雖然說商人以逐利為先,但是有誰能帶著純粹的心思跟自己仇人做生意?
心裡雖然這麼想,他卻不敢質疑,更不敢找美智子求證。
草灘離蜀寧約十五公里,是一處濕地公園。
每年春秋兩季,都有大量候鳥遷徙,其中不乏丹頂鶴、天鵝、朱䴉等名貴鳥兒。
開發商看中了這一塊天然公園,便在附近拿了一塊地,興建了一片價格高昂的令人咋舌的別墅群。
剛剛成了死鬼的朱永健生前頗是有錢,所以在這裡也有一棟別墅。
進入別墅要經過一段土路,許鍾剛剛駛上土路,便將車靠在一旁,跳下車,用戰術手電筒查看車轍。
朱茵也跟著跳了下來,丫頭穿著許鐘的風衣顯得不倫不類,到處漏風,在原地緊緊抱著胳膊:「許叔叔,你在幹什麼?」
許鍾重新上車道:「咱們現在去只能是自投羅網。」
「為什麼?」朱茵天真的問道。
許鍾搖頭道:「現在我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會有人監控、埋伏。」
「是好人,還是壞人?」
許鍾看著她道:「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朱茵咬了咬櫻唇,睜大眼眸道:「叔叔是好人,要對付我們的人都是壞人。」
許鍾笑道:「人的好壞都是主觀來分的,其實都是服務於不同的利益群體。」
他搖了搖頭自嘲道:「你還這麼小,我跟你說這些東西幹嘛!告訴我,這裡離你的別墅還有多遠?」
「兩公里。」
「你還有沒有可去的地方?」
朱茵咬著唇皮,似乎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
許鍾以為朱茵為難,道:「算了,我先去你的別墅看看。」
「叔叔,到我的房間,把我的書包拿出來。」
許鍾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道:「我必須將車隱蔽起來,你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害不害怕?」
「不怕。」歷經大變,女孩知道這個世間再不會有人嬌慣自己,她必須學會獨立和堅強。
她害怕,但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拖許鐘的後腿,能不能為爸爸報仇,所有的希望都在許鐘的身上。
許鍾將車停在一處背風的角落,周圍有幾個草垛,他讓車發動著,給朱茵放著音樂。
許鍾剛剛走出兩步,朱茵下來拉住他,遞過一張別墅內部的結構布置圖,雖然很簡單,線條也歪歪扭扭,不過有的放矢,總比沒頭蒼蠅亂鑽的好。
接著,少女踮起腳尖,緊緊抱了一下許鍾,在他耳畔道:「小心。」
許鍾笑了笑,裝起草圖,走了。
女孩一直目送著許鐘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感覺一陣夜風吹來,她掠了掠鬢邊的髮絲,喃喃自語道:「爸爸,我能相信他嗎?」
小丫頭顯然是懸疑小說看得多了,居然懷疑許鍾是對方的卧底,如此取信於她,根本就是為了拿到證據。
朱永健在龍陽大橋上告訴了女兒,所有的證據藏在一個地方。
呱——
一聲烏鴉的嘯叫讓少女打了一個寒噤,她忙不迭上車,關上車門,並反鎖上,然後緊緊抱著雙臂,蜷縮成一團,唯有如此,才能稍微地驅退內心的恐懼。
不過當想到父親的慘死,她幼小心靈中的恐懼又漸漸被一種憤世嫉俗所取代。
許鍾逼近別墅的時候,省委大院二號小院書房裡依舊燈火通明。
可是,毫無睡意的金偉卻沒有得到進入書房的允許,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接到警方的傳訊,但是,他認為那只是遲早的事。
金偉很苦悶,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讓全國人民用這種方式認識他,記住他,他紅的很快,很直接。
書房中,金懷遠正在給麥德龍彙報最新的情況,「德龍,許鍾和朱永健的女兒消失了。」
麥德龍沉吟半晌道:「我聽說許鍾曾經是最優秀的特工,如果是他一個人,我們根本沒法對付他,不過,現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拖油瓶,這就是他的弱點。」
金懷遠道:「他還有一個弱點,就是情深意重,無論是對待兄弟、朋友還是女人。」
麥德龍點頭道:「好,他不出來,那麼輿論就會逐步倒向警方一邊,他就是畏罪潛逃。」
麥德龍看著金懷遠道:「懷遠,如果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金懷遠將自己同許鍾易地而處,道:
「我沒有他的能力,不過,如果我是他,如今四面楚歌,一定要想方設法破局,也許還有證據。」
麥德龍眼中精光一閃:「沒錯,就是朱永健的女兒,我想朱永健肯定還留下了足以扳倒我們的證據,所以,接下來你的任務很重,務必要動用這些年培植起來的全部關係,守住他們可能出現的每一個角落,絕對不能讓他們來去自如。」
金懷遠道:「你放心,許鐘的工作和生活場所,朱茵的家、學校、畫室、舞蹈學校,這些地方都有我們的人。再說了,現在警方正在通緝許鍾,他根本就像過街老鼠一樣。」
麥德龍眯著眼睛:「當朝陽升起時,咱們就執行第二套方案——釜底抽薪。你不是說他重情重義,咱們就從他的兄弟和女人下手,逼他出現。」
金懷遠點點頭:「明白。」
雖然金懷遠已經登上了副部級的位置,可是公司每有重大決策,他都會找麥德龍請教,麥德龍在省長的位置上幹了很多年,站得高,看得遠,大局的把握上,形勢的絕對掌控上,都是金懷遠自愧弗如的地方。
就比如這一刻,麥德龍的殺伐果決的魄力再次震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