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空降兵
馬文才慢慢轉身,望著許鍾:「許鍾,我確定沒有聽錯,你再次質疑了我的決定。」
本來,馬文才以為許鍾會同自己再次針鋒相對,沒想到對方突然一笑,但是說的話,卻再一次將他噎住了。
「馬書記,要不你們先去,這件事,我們政府幾個頭頭合計一下也行。」
「現在是下班時間!」
「可是這件事刻不容緩。」
馬文才深吸一口氣,冷冷看著許鍾,點點頭:「回會議室,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足夠重視的理由。」
「當然。」
許鍾再次笑了。他的神態氣勢轉變如此之快,可謂收放自如,就連馬文才這樣的政壇老手,都感到暗暗心驚,遑論其它常委了。
回到會議室坐下后,王輝打開了燈。
許鍾站著說道:「各位,真的很抱歉,但是,這件事真是刻不容緩。首先,我想問一下,馬書記,我具體分管什麼領域。」
馬文才沒好聲氣道:「有那麼急嗎?」
「很急!」
馬文才有些疲憊:「好,這個你們政府那邊定就好了,張武昌,你看……」
「嗯……」
張武昌不知道許鍾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所以,一時也不好表態。
許鍾笑著問道:「那麼,這麼問吧!扶貧辦屬於哪個副縣長的分管領域?」
張武昌道:「扶貧辦啊!那就你來負責吧!」
許鍾看著馬文才道:「馬書記,你有意見嗎?」
馬文才攤攤手,不耐煩道:「我無所謂。」
「那好,就由我來負責吧!」
許鍾豎起手,「王主任,你現在打電話確認一下,今天扶貧辦哪位領導開車下鄉,又遇到了什麼不尋常的事。現在是六點十分,給你二十分鐘,怎麼樣?」
眾常委面面相覷,這位許副縣長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到底是何用意。
本來馬文才還有些不耐煩,不過,現在,他也很感興趣,到底是什麼事,讓這個小子敢三番五次的跟自己叫板,如果他不說出個渠渠道道,哼哼!
所以,馬書記倒是不著急了,其他常委正好也留下了好好看看這一出西洋景。
與此同時,龔家營子鄉大王村的范大奎家。
范大奎捧著兒子遞過來沉甸甸的一萬塊錢,望著院子里躺著的死牛,神情異常複雜。
范小勝忐忑的看著他爸爸,因為家中唯一的財源——奶牛的死,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令他意外的是,父親范大奎沒有動手,只是喃喃自語:「這也是官,那也是官,官也有好的?難道,天要變了!」
范小勝道:「爸爸,他說叫許鍾,在縣政府工作,還說如果錢不夠,你可以去找他。」
「許鍾,有名有姓,看來真遇著好官了。一萬塊足夠了,這頭牛咱們還可以殺了來賣不是。小勝,趕緊的,叫你大伯來,幫忙殺牛。」……
十分鐘后,王輝拿著手機走進會議室,大家的目光都望著他。
王輝道:「經過證實,今天扶貧辦副主任張課設讓司機開著車回老家,不是為了工作,在經過大王村的時候,麵包車撞死了村民的一頭奶牛,肇事逃逸。」
張武昌冷冷的瞪了王輝一眼,他不滿的是,王輝在彙報中,兩次加入自己的判斷,第一處是「不是為了工作」那就有公器私用之嫌;第二處,更直接,說他肇事逃逸,根本是蓋棺定論。
「王主任,你的信息從何而來?」
張武昌的不滿溢於言表。
王輝不卑不亢道:「張副主任的司機這麼說的。」
張武昌這下沒話說了。許鍾看著王輝點點頭,這個同志不錯。
這下,常委們算是看出來了,這位許副縣長上任的第一把火算是燒著了,而且成功的燒到了扶貧辦。
許鍾用沉痛的目光掃視常委們:「各位領導,你們知道老百姓是怎麼看我們的嗎?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說,下鄉扶貧,越扶越貧,政府大樓,越建越高。他們眼裡沒有一個好官,他們不願意跟我們說話。」
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馬文才感覺臉蛋稍稍有些發熱,他清了清嗓子:「許鍾,你碰到的只是個別現象嘛!」
「就是這些個別現象,抹黑了我們廣大黨員幹部的光輝形象,所以,必須嚴懲,既然是我分管的領域,我提議,對張課設這種公器私用、肇事逃逸,罔顧老百姓切身利益的犯罪行為嚴肅處理,我的意見是賠償村民損失的同時,調離原崗位,他這種幹部,我看也就是黨史辦、縣誌辦合適。」
張武昌咽著唾沫,冷冷看著許鍾,心說麻痹的,老子才是一把手,你有什麼資格動我的人。只是這一刻,他卻無法發飆。
沉默,足足一分鐘。
馬文才喝了一口發涼的茶水,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角,道:「我同意許副縣長的決定。」
張武昌愕然了一下下,隨後表態:「我也同意。」
如張課設這樣的幹部,黨政兩個一把手發話,也就裁定了他的命運。
可憐的張課設主任,還是在龔家營子鄉鄉長黃占元的接待宴上接到對自己的處理決定,他一屁股坐了下來,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許鍾,我操你八輩祖宗!」
這是長久沉默后,張副主任吼出的唯一一句話。
黃占元眉頭皺了皺:「許鍾,這個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扶貧辦副主任的落馬只是一個插曲,也宣布了許鍾仕途生涯的正式開始,如果說在剛才常委會上,他是鋒芒畢露,那麼在現在的接待宴上,他又是顯得一團和氣,稜角全無。
具體表現是,他不但敬常委的酒,連兩個辦公室主任都沒有放過。這讓政府辦公室主任王輝頗有些受寵若驚。
書記馬文才一直注視著許鐘的表現,他發現,自己對著這小子觀察的越多,就越看不懂、看不透他。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很能喝。還有一點,也很肯定,那就是這小子路子很野。因為,他眼睜睜看著許鍾從他那輛不起眼的普桑後備箱提出了兩箱特供茅台。
馬文才注意到,那小子的普桑的後備箱里似乎還不止兩箱,要說這兩箱酒,都能頂那一輛破車了。
政府辦主任王輝只是個正科,年齡比許鍾大不了幾歲,今天在會上,幾乎已經被這個小兄弟的風采所折服。
縣委辦主任陳剛卻不怎麼拿正眼瞅許鍾,本來,他早已瞅好這個位置,而且,該使勁用力的地方,他都用到位了,本以為已經是囊中之物,沒想到,從天上空降下來一個副處,那可是比自己整整小了一輪的副處啊!
許鍾也感受到對方的怨念了,只是,他卻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鳩佔鵲巢引起的,他認為,陳剛是在跟馬文才一個鼻孔出氣。
酒宴進行到了一半,氣氛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縣委組織部許部長,一個是新任公安局局長高仁。
許部長遠遠的就喊道:「許鍾,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呀,連叔叔我都瞞著。」
許鍾轉過身,手裡還拿著一個酒瓶,道:「哪裡……」
突然,他眼睛瞪得老大,驚喜道:「高仁。」
「老大。」
身穿警用短裝的高仁,英氣逼人的向許鍾走來。
二人上前一個熊抱,旁若無人的笑了起來。
「你小子怎麼來了?」
許鍾高興的問道。
政法委書記許劍有些奇怪道:「高仁,你們兩個認識?」
高仁道:「許書記,我們何止認識,他就是我的老大。」
許鍾補充道:「我們是結拜兄弟。」
許劍朝馬文才看了看,二人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看來許鍾這小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團體,慢慢的,他就有話語權了。
許鍾拉著高仁來到桌子旁,然後發現自己忽略了許部長,上前告罪道:「許部長,不好意思,您過來坐,我敬酒賠罪。」
許部長大度的笑了笑:「沒事,年輕真好啊!」
戴亞萍笑道:「許部長,你這麼說,好像有多老似的,你這樣的男人才有魅力。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啊,寧願找你這樣的做依靠,你要是有興趣,我給你介紹。」
雖然知道戴亞萍是開玩笑,可是許部長心中還是沒來由的一痛,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那份不道德的情感,可是這一刻發現,它仍舊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一閃而逝的表情變化瞞過了大多數人,卻沒有躲過許鐘的眼睛。許部長哈哈笑道:「小戴,我看你就不錯,要不咱們一起過!」
「為老不尊了啊!你不怕我老公跟你拚命。」
「咱們做的人不知鬼不覺,他怎麼知道。」
戴亞萍臉色一整:「許部長,不跟你說了,我投降,說不過你。」
馬文才看著許鍾跟戴亞萍和許部長迅速打成了一片,微微嘆了口氣。
政法委書記許劍走到馬文才旁邊道:「馬書記,我就說為什麼不讓我兼任這個公安局局長,原來就是給這嘴上沒毛的小子騰位置啊。」
馬文才點點頭:「這個高仁是什麼來歷。」
許劍皺眉道:「他的資料都是語焉不詳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是從公安部空降下來的。」
「公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