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心緒
修容醫生喬治的到來,讓我的心緒有所好轉,他的眼睛像兩顆藍寶石一樣鑲嵌在深邃的眼眶裏,每每微笑時刻,總讓人覺得這世間再耀眼也不過如此。
他跟我說:“蘇小姐,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雖然我是這方麵的專家,但我不敢十分保證讓你回到從前的樣子,這張臉美輪美奐,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
他很喜歡笑,時不時便露出潔白無瑕的大白牙,我和珍妮佛都很喜歡他,同樣也期待著他能還給我最好的我。
“蘇姐姐,我最後再給你畫一張吧,你明天就要做手術了,這次我畫一張完整的你,包括,你臉上的疤痕!”
吃完早飯,夏芒拉著我就要往河邊走,我無語凝噎,拉著珍妮佛一起,心裏卻浮起一種極其複雜的感覺,明天就要在臉上動刀子了,我在今天卻還在這裏悠哉悠哉?
“你是不是很想記錄下你蘇姐姐最醜的模樣?”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笑了笑,此時我們已經站在聖安娜河的河畔,四周涼風習習,雖說已經開始回暖,但仍禁不住的陰冷。
珍妮佛在一旁咧嘴笑,夏芒隻當沒有聽見我的話,迅速擺好畫具,已經在替我尋找最好的背景板。
“蘇姐姐,你往前一點,盡量離我近一點,保證讓你滿意!”
夏芒吆喝了幾聲,我搖搖頭無奈,隻得順他的意往過走了幾步,隨意擺了一個姿勢定定站著。
這次他倒是沒有對我挑三揀四,隻吩咐了句讓我不要隨意動彈,便嚴肅起來開始畫,我被他訓練的早已經十分標準,兀自想著心事,任憑時間一分一秒流淌過去。
那日沐涼書走後,夏芒來找過我,一臉凝重,我還以為他在生氣我氣走了他的沐大哥,但是他開口一句話卻讓我驚了一驚。
“蘇姐姐,你就是被那個凶巴巴的女人給害成這樣的嗎?”
他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言語仍舊稚嫩青澀,不曾多加沾染世俗的眼睛裏晶晶閃亮,像極了美麗的啟明星。
我呆愣片刻,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他歪著脖子盯著我看了半刻,又慢慢說道:
“她怎麽能那麽心狠手辣,連我看著都心驚膽戰的,蘇姐姐,你不要怕,我保護你!”
很奇怪的,我居然真的信了,信了這個少年在我麵前信誓旦旦的許諾,畢竟我曾無數次敗於欺騙者!
有些事情當時不清不楚,隻有經過歲月多年的打磨,才會懂得從前,我也從沒想過,這個單純的少年,在我日後的生活中,竟能掀起那麽大的波瀾。
“你怎麽不覺得是蘇姐姐的錯呢?你這家夥,未免太過武斷吧!”
我記得當時我嗤笑了一下,心情仍舊十分低落,並沒有注意到他冷凝眉眼之下的熱烈與我看不大懂的野心,他也不惱,像是與我感同身受一樣,慢慢說道:
“那個女人看起來就不像好人,我隻敢瞥了一眼,便覺得她不好惹,蘇姐姐你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比她好多了!我隻是沒有想到,這種事竟能被你碰上!”
他這話說的很是奇怪,我眉頭一皺,愣是思索了許久才大抵明白什麽意思,無語凝噎,或許他已經隱約知道了我的一切,按照常人的角度來思考,難道他的態度不應該是相當抵製的嗎?
“夏芒,以後碰上你喜歡的女孩子,千萬不要傷害她,就算某一天真的不愛了,或者覺得不能保護她了,一定要提早讓她解脫!”
我喟歎一口,轉身望向夏芒,卻見他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還以為看花了眼,他愣了愣,再次望向我時,已經恢複了一貫的稚氣青澀。
或許這個少年原本就沒有我所想象的那麽軟弱,他已經能夠洞察世事,卻因為習慣保護自己而選擇以另外一種麵具麵對所有人。
這世上誰又不是這樣呢,或精明或愚蠢罷了,恐怕我就是那個最愚蠢的偽裝者。
“我一定會的,雖然沐大哥對你很好,但我看到的這些可能隻是一點點罷了,上次我還那樣說你,的虧你沒有生我氣,沐大哥好是好,但是太危險了!”
“不,他們不是危險,而是習慣優越,便覺得所有順心都是理所應當,所有不順心都是天理難容,很可惜我是他們的不順心!”
我猜夏芒不會懂得我說的“他們”是指什麽,畢竟成年人的世界裏,總要多些千年人不能了解的複雜心緒,果然,夏芒愣了愣,不明所以,我卻不打算再跟他解釋!
說沒有影響絕對是撒謊,自從那母子二人走了以後,我這幾天便一直憂心忡忡的,倒不是怕,而是覺得心裏不爽,不爽我到如今仍不能很好的保護自己。
所以當李景提出要給我請醫生修複疤痕的時候,我二話沒說便答應了,我得做出改變,最先就得從外表開始。
心頭惆悵百轉千回,仿佛擁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今天天氣並不是很好,我卻想象著夏芒能給我畫出陽光的感覺來,看吧,我一直都是個好貪心的人。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珍妮佛已經繞著這個偌大的公園跑了兩圈,久到我已經兩腿酸麻卻不自知,久到我差不多成為一個雕像的時候,夏芒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衝我笑了笑,示意我大功告成。
我這才如釋重負朝他過去,腿腳僵硬如斯,難受的要死。
這家夥雖然折騰人的很,但這畫技可不是蓋的,隻看第一眼,我便清楚的看到了我臉上的那條扭曲猙獰的疤痕,雖然他給我刻畫出了極美的笑容,但這傷疤的存在足以讓一切美好隨風而逝,他畫的很是逼真,大大的一張素描紙上隻畫了我的側臉,我唇角彎起的弧度,微微卷翹的睫毛,甚至耳際旁邊的幾絲頭發,都像是真正存在的一樣。
“怎麽樣,好看吧!”
夏芒開始邀功請賞,我心裏極其複雜,原來在別人眼裏,我的臉是這般真切的模樣,原來我一直都過分自欺欺人自我美化了,原來有瑕疵的臉真的如此醜陋!
我突然間變得很憤怒,恨不得上前一把將那畫撕了扯了,但當我心頭的熊熊火焰燃燒到最高,我卻漸漸冷靜下來,與其在這裏怨天尤人,還不如自己站起來,拿回被搶奪的一切。
“心妍,你沒事吧!”,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耳畔一聲熟悉的聲響將我拉回現實,緩過神來,珍妮佛已經緊緊握著我的手,一臉凝重。
我愣了愣,衝她輕笑一聲,隻當剛剛窘迫的人不是我,“沒什麽事,就是剛剛想到一些不大開心的事情!”,我盡可能的輕描淡寫,但這解釋仍不能令她滿意。
回到療養院,珍妮佛又為我做了一次心理測寫,臉上愁容更甚。
“心妍,我不得不告訴你的是,你的抑鬱症傾向愈發嚴重了!是不是總感覺心頭煩躁不堪,看什麽都不順眼,盡管十分刻意的去壓抑自己,但效果總不盡人意,而且,常常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輾轉不安,再或者,輕易便可以想起很久之前的煩心事?”
對於這個結果,我已經不意外,這不是很正常的嗎?難道是哪裏又出了問題?
我尷尬笑了笑,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無可奈何,珍妮佛嚴肅凝重的表情讓我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我隻好將最近的不安之感說給她聽,但願不要再壞下去。
“聽著,心妍,我得重新調整策略了,這樣下去你會更嚴重的,我這就去告訴喬治讓他把你的手術時間再往後推一個月,給我一個月時間,再不濟,我也得把你調整回之前的狀態!”
我與珍妮佛認識這麽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嚴肅的跟我講話,我呆愣了片刻,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情緒的起伏跌宕連我自己有時候都掌控不住,還有什麽比現在的狀況更加糟糕嗎?
“可是,喬治醫生很忙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