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救贖
如果我是他，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我可能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甚至，比他還要過分。
他似乎不太敢相信，停頓了好一會兒，才低低開口道：
“那你能別再傷害你自己嗎？隻要你好好的，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安風連話音冷凝沉斂，隱隱帶了哭腔，略微有些哽咽著，似乎強忍著淚水，我嚇了一跳，心裏陡然浮現出我倆曾經那些或快樂或悲傷的片段來，縱然強自忍著，但眼淚還是陡然滑落。
“風連，我……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你要是不答應，我這一輩子，都感覺不踏實，都要活在無限愧疚惶恐之下了！”
我調整了下情緒，淡淡說道，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一些，再平緩一些，隻當是和他商量著，晚飯想吃什麽。
心跳加速，血液逆行，腦中一片空白，慌了！
一句話問出口，我瞬間慌了，怕他答應，又怕他不答應，如果他答應，我將畢生活在黑暗，對我來說既算是好事，又不算好事，可對他來說卻是畢生的折磨；倘若他不答應，我這心裏頭的坎兒卻又沒辦法度過去，就算光明重現又怎樣，隻不過換了個地方繼續悲慟罷了！
答應不答應，都會後悔，答應不答應，都是錯！
“心妍，你一定要這樣嗎？”
他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鎮定一些，話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但其中多了些難過悲慟無法排解。
我想安慰他來著，告訴他我這段時間已經逐漸習慣了黑暗，習慣了一個人摸索前行，讓他不要太擔心我，然而我卻瞬間語塞，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最壞的程度，誰會真正釋懷？！
“風連，我知道你可能很難理解我的心情，但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情，真的，上手術台的時候我便有種奇異的預感，後來夜夜夢魘纏身，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但我真的學不會釋懷，風連，事情不是還沒到最壞的結果嗎？大不了我再多等一些時日，你不會放棄我的對吧，我知道你一定會一直陪著我的，未來不管遇到什麽狀況我都不會再怕了，就算我以後再也看不見！”
我恍惚無措，哽咽著幾乎語不成調，下意識抓緊他的手，輕輕顫抖。
安風連渾身一顫，長歎一口氣，這才開口道：
“心妍，你之所以這麽抗拒，是因為你覺得愧對那個女孩兒，同樣接受不了我們對你的欺騙，那如果，我有辦法獲得救贖原諒，你是否便會接受，接受我為你偷來的一切？！”
他的話我很難理解，並且，半晌緩不過神來。
“我本來想著，如果有可能，所有的厄運報應，我來替你承擔，這幾年你的顛沛流離惶惑終日，皆是因我而起，我無法彌補什麽，隻能替你阻擋一切陰霾霧靄，然而我似乎總是把一切搞得很糟糕，就連這次，也是一樣，如果能夠重來……算了，如果需要有人虧欠，那就我來吧，我替你尋求救贖，橫豎我已經無堅不摧！”
我正驚惶不解，安風連徐緩話音再次響徹耳畔，宛如山間清冽的泉水，帶著整個寒冬臘月的絲絲寒意，我雖隻是仔細聽著，心裏已經彌漫起無限辛酸苦澀。
強自壓抑的淚水瞬間湧出，我頓時泣不成聲，這幾年煎熬苦難的人又何止我一個，他又何嚐不是悲苦流離？如果要算誰虧欠了誰最多，我定是那個該被判死刑的人！
眼睛裏陣陣劇痛，仿佛無數蟲蛇螻蟻奮力嗜咬，又仿佛千萬淬毒的寒刀一下又一下猛烈刺紮，連同著心底寒潮，我已臨近身心同時崩潰的邊緣。
安風連站了起來，將我擁入懷中，心疼的撫摸著我的臉，擦拭著我的淚水，徹骨悲傷無所遁形。
“別哭了，醜死了！”
他刮了刮我的鼻尖，寵溺著道，然後推我回房。
暮色蒼茫，夜晚如約而至，自從做了決定之後，我的睡眠竟好了很多，大概是心理作用，雖然難以達到一覺睡到大天亮的程度，至少不會再在半夜驚醒。
第三天正午，我正坐在窗邊上聽歌，安風連帶了幾個人來見我。
因為是陌生人的緣故，我很不自然，半天緩不過神來，怔愣在原地，很不舒服的聽著那一串串或沉重或低緩的腳步聲響徹在耳畔，不由得皺起眉頭，十分不爽。
我正猜測著這些人什麽來頭，安風連緩緩開口了。
“陳叔，她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女孩兒，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模樣我也跟你講了，很抱歉，您女兒的眼角膜，現在……”
我還怔愣著，聽到這番話，瞬間渾身一震，震驚不已。
下意識就要閃躲，我急忙轉過頭，眼淚便忍不住了，猛的湧了出來，隻消片刻，我的臉一片冰涼。
原來安風連說的“救贖”竟是如此？！
算上安風連，大概四個人吧，憑借哭聲我可以判斷出來，一個中年婦人，一個中年男人，還有一個似乎年紀小些，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也是個男人。
女人哭得最是凶猛，幾乎是嚎啕大哭一樣，聲音絕望而又無助，帶著寒冬裏的絲絲寒意，一聲又一聲震徹回蕩，在我耳畔心上繚繞翻湧，更像極了一張巨大的網將我桎梏束縛，一寸一寸收緊，令我不能動彈分毫。
我似乎不能再逃避了，現實已將我逼上絕路，然而我仍舊迷茫無助，甚至連呼吸心跳都需要經過一係列的思考。
安風連的話音仍在耳邊繚繞，女人無望的哭訴愈發震徹，聲聲顫抖，猶如一聲聲質問審判，令我驚惶不安，不知所措。
“孩她媽，別哭了吧，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們，還有什麽辦法呢？”
男人沉穩沙啞的聲音響起，鼓擂一樣擊打在我心上，雖隻短短一兩句話，卻讓我呼吸一滯，無盡悲慟。
如果他們一直被蒙在鼓裏會是什麽模樣？心愛的女兒已經下葬，他們的悲傷還未完全化解，兩人相依為命，試圖互相安慰舔傷，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然而此時他們站在這裏，不僅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還要被迫接受這個無比殘酷的消息！
我做過很多錯事，有的可以彌補，有的無力挽回，我曾無數次懺悔，祈求被我傷害過的那些人能原諒我，請求上天能原諒我，但此刻，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犯下大錯，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無助與絕望？！
女人的哭聲還在繼續，我仍舊不敢說話，眼淚噴湧滑落臉頰，就算再痛苦不堪，我也無法申訴什麽。
見我情緒崩潰，安風連緊握著我的手，擦拭了下我洶湧而出的眼淚，在我麵前低緩道：
“別怕，心妍，我答應過你的，你得麵對，才能重新開始……”
他哽咽著，強忍著，用最溫柔的言語給我溫暖給我依靠，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太殘忍了，我要怎麽麵對，怎麽重新開始？！
“我把真相告訴陳叔陳嬸了，並且把你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告訴了他們，無論怎樣，今天總要讓你邁過這道坎去，蘇心妍，你不能再逃避了，你的眼睛你未來的光明是一個亡者給予的，你得好好的！”
安風連兩手抓著我的肩膀使勁兒搖了搖，話音低沉有力，雖然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卻仍有種極端的魅惑之感，似乎隻他一句話，我便會丟盔卸甲潰不成軍一樣！
“閨女兒，我女兒跟你一般大，也就二十來歲，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出車禍之前，她還跟我們老兩口講，要在明年開春帶我們去旅遊，可是……上天怎麽就這麽狠心呢？我們兩口子就這一個女兒，視她如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