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噩夢

  我轉頭望向李景，淡淡的溫暖令我心中欣喜，隻覺得脖頸手臂皆暖洋洋的，近來一直沒有下雪，這樣的天的確適合慵懶的躺著。


  我話音輕緩，明明雲淡風輕的，卻仿佛浸蜜一樣。


  李景明顯呆愣一下，停滯了片刻，嗤笑一聲，低低道：

  “你這人就是容易滿足，這次你可給我嚇死了，天呐，從前還真沒想到你居然能這樣勇敢，讓我說你什麽好，真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在你心裏，就安風連重要是吧，我們這些人就沒有任何分量，蘇心妍，你這個人有時候真的不可理喻！”


  她又剝了瓣橘子遞給我，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彌漫唇舌，她輕輕說道，我心裏一滯，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對啊，安風連對我來說的確無人可以比擬！

  “阿景，你是我的鎧甲，他是我的軟肋！”


  我想了想，跟她如實說來，唇角輕輕勾起，溢滿甜蜜。


  “瞅瞅你重色輕友那樣兒，他有那麽好嗎？值得你為他付出一切，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李景話音顫抖，竟隱約帶了哭腔，我無語凝噎，隻得寬慰她。我倆正說著，安風連推門進了來。


  “三天後手術，這幾天好好將養著！再等一等，你就可以重見光明了！”


  我心裏一動，不由得喜極而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很顯然也開心的很。


  接下來要做的就隻有等待了，雖然隻短短三天時間，與我而言卻像過了很久很久一樣，安風諾在隔壁病房裏待著，時不時就竄過來陪我說話，女友顧錦晨回來，兩人時常吵吵嚷嚷的，卻也溫馨的很，漸漸的，我也走出了陰霾，臉上多了笑意。


  第四天的下午，我被推進了手術室，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進入手術室之前，我曾問過安風連，為我換的眼角膜是從何處得來的，他沒有直接了當的跟我講，含含糊糊一句話帶過，說是遺體捐獻，我也沒有在意，隻是心裏竟隱隱的有點不安。


  感覺到眼睛處的紗布被層層拆開，強烈的白光照射下來，我幾乎能感受到眼睛的灼熱，這個時候，麻藥起了作用，我們一陣迷糊，漸漸的困倦入眠。


  算算日子，我在這樣令人絕望的黑暗之中已經待了幾乎二十多天時間，雖然身邊一直有人陪伴，但每時每刻也都焦心憂慮著，生怕這樣的黑會伴我一生。


  恍惚之間，似乎有人在我耳畔呼喊，像是安風連的聲音，由遠及近，卻又像是沐舒的聲音，輕緩低沉，帶著無法言說的怨毒與憤恨。


  我心裏一震，不知道此時是夢境還是現實，隻知道自己在一片迷茫之中站了起來，四處打量著，入眼的除了黑，還是黑。


  “還給我，那是我的眼睛！！”


  緊接著，一聲急促的呼喊聲再次響起，仿佛從地平線的另一段浮現出來，又像是在遙遠的天外傳來，我驚懼非常，拚命捂住自己的眼睛，但仍疼痛但無法抑製。


  “你這個賊，還給我，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你這個偷眼睛的賊！”


  安風連的聲音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又一聲急促的呼喊，明明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卻如此的狠戾駭人，我心裏驚惶，沒由來的就想哭。


  我這個人向來喜歡胡思亂想，我就想著會不會是之前多想的緣故，強自自我安撫著情緒，不成想更加凜冽的呼聲再次響起。


  “你這個賊，不要臉的賊，還給我，把我的眼睛還給我，你這個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遲早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聲聲震響回蕩耳畔，像無數細小的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不經意間便激起驚濤駭浪，令人不寒而栗。


  我一直覺得自己膽大妄為，也從不會把夢裏的事情當回事，但此時此刻，我是真的怕了，這個夢，太真實也太殘酷。


  因為麻藥的緣故，我一直沒有醒來，這個夢便開始光怪陸離，無法描述。


  情景一轉，我和安風連重新回到大學時期的校園裏，當時的他受萬人追捧，而我隻不過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普通女孩兒，我一直在逃，他一直在追，然後我似乎生氣了，竟當著所有人的麵從學校最高的教學樓上跳了下來，耳邊安風連的劇烈呼喊戛然而止，疼痛蔓延至全身。


  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為什麽會突然間夢到呢，難不成是因為這段時間我們經曆的事情太多了，複雜繁瑣憂心如焚，意識裏也想象著想要回到最初單純青澀的時光？！


  還未理清楚思緒，下一個場景便轉換了過來，又是安風連，他仿佛突然間老了幾十歲，滿臉褶皺，隱約看得出年輕時候的俊秀模樣，胡子拉碴的，就連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爛不堪，半截褲腿挽著，渾身泥點點髒汙不已，最要命的是，他操著一口不知道哪裏的方言，笑嘻嘻的跟我打招呼，身後跟著一個看不清楚長相的小孩子，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造型，隱隱約約叫著“爸爸，爸爸”，緊接著，沐舒出場了，她仍舊是此時青春靚麗的模樣，一邊笑著一邊數落我，“看看，就算因為你，安風連都變成什麽樣子了，你這個害人精！”。


  我勒個去，這可真的是噩夢了，所謂陰魂不散，說的就是如此了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不愛你，就算你年輕漂亮又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輩子他注定是我的，你才是小三！”


  這句話大概是我說的吧，雖然我不清楚是從哪裏傳出來的聲音，但聽著意思，著實像我的風格。


  我心裏一驚，瞬間嚇出一身冷汗來。


  安風連啊安風連，看來你的確是我最致命的弱點！

  “好了，推出去吧！”


  半夢半醒之間，我又聽到一陣低沉溫潤的話語，似乎是醫生在講話，我想要醒來，但不知怎麽的竟難受的很，也說不清楚身體哪裏出了問題。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我的意識逐漸清醒了，不存在什麽睜眼睛不睜眼睛的問題，我很奇怪的是，我做的那一連串的夢並沒有因為我的清醒而消散。


  這令我感覺十分不爽。


  夢境裏那一幕幕就像是過電影一樣仍舊在眼前來回晃蕩，並且還很詭異的清晰了不少，我甚至可以回憶起沐舒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而且，最先出現的那聲女音，也愈發明朗起來。


  “你這個賊，還我的眼睛！”


  再次驚響的聲音幾乎令我絕望崩潰，不同於常人，我無法看見光明，就算畏懼惶恐也沒有辦法進行自我安慰。


  “心妍，你醒了沒有，感覺怎麽樣了？”


  熟悉的話音響起，安風連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我心裏一震，下意識抓緊他的手臂，瞬間淚奔。


  在一團又一團黑暗之中，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源。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旁邊似乎還有別人，隻不過一直都沒有說話，我心裏不安，卻又顧及著旁人。隻低低哭泣著，並沒有講明原因。


  安風輕歎一聲，將我擁入懷中安撫，緊接著房中人逐漸走了出去，我隻聽得見我們兩個人的呼吸心跳，這才坦白道：

  “風連，我剛剛又做噩夢了，我夢見你老了幾十歲，身後還跟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孩子！”


  我一邊哭一邊說著，安風連輕笑一聲，哭笑不得，他無法理解我夢到這個畫麵的驚詫訝異，自然也就無法明白我心中那種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我當然會老啦，大家都說這段時間我都老了好幾歲了，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大家以後都會老，誰也保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麽，所以你隻管記住當下就好，至少此時此刻你是幸福的，因為我在你身邊！”


  安風連漸漸收斂起笑容安撫著我，他時常把我當成孩子，說話語氣也常常令我無語，但即使這樣，我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