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傷裂
我很欣慰我的聲音還比較正常，但我半躺著已經很久，此時腰部已經很累，憑借自己的力量沒法換，隻好像她求助。
沐舒連忙站了起來，拖著我的腰將我往下挪了挪，又將床搖的低了些，便於我以一種舒適的姿勢與她交流。
她的小心翼翼令我驚訝不已，我暗自不語，等著她回答我的問題。
“蘇小姐，果然與眾不同，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蘇小姐理應記得，不久之前答應我的事情。”
她瞟了我一眼，眼神裏透露出幾分隱晦的不安感，我嗤笑一聲，將她的心思已經猜透了大半。
我是瘋了還是傻了，故意撞車？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隻為能夠讓安風連心生愧疚，從而一輩子守護著我，將我留在他身邊？！
“我想知道，蘇小姐是否覺得那個決定太過草率，所以……”
“沐小姐不必那麽委婉，該說什麽還是暢快一點兒比較好，我最近心情不大好，腦子也糊塗，你若不說清楚，我可能會罵人！”
我怒了，衝她冷聲道。
沐舒顯然被我嚇了一跳，霎時間臉色白了一白，怔怔看著我，目光飄忽不定，好像放在哪裏都不對。
她這樣出身的女孩，不應該是自信大方的嗎，此時的畏畏縮縮又是什麽意思？刻意博同情？還是本就愚蠢？
“蘇小姐，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是想說……”
我看著她仿佛語無倫次的辯解，靜靜的沒有說話。
她一時間語塞。
“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希望蘇小姐能夠履行承諾，說到做到，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聯係我！你知道我有多願意你消失在他眼前！”
沉默片刻，沐舒頹然開口道，我倒是欣賞她此時的模樣，至少豁達大度，有模有樣。
我輕笑一聲，示意她坐著先別走，彼時她已經站了起來想要離開，見我破天荒的挽留，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你走了，我沒人看護，如果出了事情，對我不好，對你也不利。”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保留自己的體麵，但此時機體的疼痛感是真實存在的，讓令幾乎陷入崩潰。
我感覺自己腿上的傷口崩開了，這讓我十分不安。
察覺到我表情的怪異，沐舒也緊張起來，木訥站在原地，兩手伸著卻不知道做些什麽。
“不想我賴著你，就趕緊去喊醫生！”
我咬緊牙關強忍淚意，硬生生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來，此時我的表情已經近乎扭曲，眼前忽明忽暗，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可我不想就這樣暈厥過去，安風連不在，我不能將自己最脆弱無助的一麵展現給別人。
我猛得咬舌，唇齒之間刹那間彌漫出陣陣血腥味道，我擺脫混沌，重新感官。
看到白色棉被逐漸滲出血色，沐舒的臉跟著變白，我知道她在恐懼。
如果我出事，她就算全身上下長滿嘴巴，也說不清楚。
我悶哼出聲，劇烈疼痛撕扯著我的身體，我的額頭逐漸冒出冷汗，咬著嘴唇繃緊四肢，奈何越是這樣，痛感便越是凜冽。
白大褂掀開我的棉被，我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兒，同時瞥見沐舒慘白的臉，彼時她正慌張後退，一手捂著嘴巴不知所措。
“蘇姐姐，這是怎麽了？！怎麽回事？！”
痛到極致時，我有瞬間的昏迷，無盡黑暗海潮一樣時隱時現，周圍一切都變成電影片段，時清晰時模糊，所有的聲音也仿佛來自天外，唯有安風諾震驚焦急的叫聲最是尖利。
這兩天我一直沒有照鏡子，因為我知道，我的臉上有無比猙獰的傷口，就在左側臉頰。
梁月驚喜的臉，沐舒震驚的臉，安風連時常仲怔的臉，安風諾心疼憐憫的臉，還有醫院小護士們佯裝微笑的臉，我都記得。
我的手剛剛可以動的時候，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檢查自己的身體，還好，四肢仍在，身體也沒缺什麽棱角，但側臉上，纏著繃帶。
那一晚我真的很絕望，我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它，不敢相信自己感受到的一切。
我不想哭，不想在別人麵前哭出來，更不想安風連因為愧疚，對我的態度發生逆轉，我是多麽堅強多麽勇敢的人，可我又是那麽脆弱那麽敏感的人。
沐舒看到我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到了這一點，她真的是個單純的姑娘，將自己的心思直愣愣掛在臉上。
那抹顯而易見的忌憚與厭惡，還有那張因為同情憐憫而微笑的臉，就像萬千冷箭一樣，毫無遺漏的射入我的心髒。
我本對她沒有惡意，但那一瞬間，我鬼使神差的喚醒了自己心底的惡魔。
醫生說我的身體受傷太重，根本不能被拖動，或者隨意更換姿勢，因為一點點不正確的方法，都會讓我的身體產生劇烈的傷害。
那一瞬間，我做了那個決定，無關對錯，或衝動或蓄謀已久，都已經不再重要。
我成功地傷害了自己，也成功地將沐舒拉下水。
或許她對我本沒有惡意，但我心本陰暗，對她冷漠，無可厚非。
橫豎我們兩個本就是站在對立麵的人！
恍惚迷茫之際，我聽到沐舒嚶嚶哭泣，她這樣的女孩兒，從來不怕沒人保護，因為隻要輕輕一哭，又會有無數人為她赴湯蹈火，但我不行。
我為什麽不行？我憑什麽不行？！這一次，我要所有人，站在我背後！
“你給我滾開！蘇姐姐要是有事，我饒不了你！！”
安風諾衝著自己未來的嫂子厲聲嘶吼，聲音震徹在所有人心中。
整個病房裏一團亂麻，白大褂們個個忙活著為我療傷，倉皇腳步聲摻雜著女人的低泣，慌張無措的沐舒此時已經失語，除了哭，也隻能哭。
偏巧我最厭惡的就是這副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裝可憐裝柔弱的可憐模樣。
我躺在急診室裏，周圍全是忙碌的大夫，他們手法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個個拚盡全力為我診治，因為如果在我這裏出了事情，以安風連的手段，別說他們這些小嘍囉了，他們這整個醫院都得賠進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昏昏沉沉醒了來，還在疑惑手術時並未睡著的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就已經注意到，病房裏氣氛異常詭異。
“蘇姐姐，蘇姐姐醒了，哥，你看！”
見我睜開眼睛，安風諾首先興奮道，他指著我大聲叫喊，我聽得出這個少年對我真摯的感情，衝他微微扯了絲笑意，卻見安風連已經靠了過來，兩手握著我冰冷的手心，眼睛紅了一圈。
沐舒已經不在了，也許安風連還沒來，她就已經待不下去。
“蘇姐姐，你還好吧，你剛剛流了好多血……”
安風連哽咽，聲音沙啞的很。
我自然知道我失血很多，但我更想知道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了，可別一不留神真將自己整成殘廢，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
“小諾，我的腿……”
我繞過身前的安風連，將目光投向安風諾，沒想到一出口，聲音竟破碎不堪，僅僅幾個字已經牽動著喉嚨疼痛不已。
安風諾納悶兒望了安風連一眼，還未開口，便已經被搶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