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狹路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到這樣窘迫的境地，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我的倔強，我曾經所視為生命的一切，全都在再次遇到安風連時，化為烏有。
我同情沐舒，就像同情我自己，曾經的我張揚放肆，熱情開朗，縱然貧窮是我脆弱的裏衣，但我仍舊堅強勇敢，愛我所愛，那時的我像風像雨像飛沙，活的自在瀟灑。
然而老天是會在人最是歡暢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天崩地裂一夕之間，顛覆也由此拉開序幕。
不久之前，我也像此時此刻的沐舒一樣，放下所有尊嚴，卑微到塵埃裏。
她哭起來也很美，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心疼，白皙嬌嫩的臉蛋兒更加蒼白如紙，聲音無力而又絕望。
我沒膽量做任何事情，隻呆愣著木然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覺到身體的僵硬與寒冷，我盡可能的將自己拉回到現實之中，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竟然也模糊了視線。
“我從來沒有想過代替誰，或是成為誰，你以為我想這些嗎？我願意這樣嗎？我每天看著安風連，朝他笑，他看著我，卻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愛意，都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可是我有什麽辦法，要不是這副皮囊，我連站在他身邊的可能性都沒有……”
沐舒似乎想到什麽傷心事兒，哭著哭著蹲了下來，將自己抱成一團，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讓她行動有點不方便，但她無所顧忌，蹲下的那一刻腳似乎微微扭了一下，然後哭的更加痛心。
“可是，你們已經訂婚了……”
我的喉嚨近乎幹涸，我張了張嘴，發出一聲破碎沙啞的聲音，我承認我在嫉妒，深深的發自內心的嫉妒，可是對於這樣一個女人，我做不出任何傷害她的決策。
眼淚瞬間湧出，淚意朦朧之間，我瞥見沐舒模糊的眼震驚的瞥了我一下，同樣身為女人，她一定知道我心裏是什麽想法。
她漸漸止住了聲音，但仍在低聲啜泣著，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愁雲，看起來不怎麽喜慶。
或許安風連會更喜歡她笑起來開開心心的模樣吧。
“你走吧，以後別再來這裏！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安風諾依然將我護在身後，高大的身影像極了安風連，但是他遠沒有他哥哥那樣穩重內斂。
也許經過這麽一件事情，他會更討厭沐舒吧，安風連可能又失策了，跟我在一起，不僅沒讓安風諾對沐舒少些防備警戒，反而讓他變本加厲，我腦子裏一團亂麻，正想著安風連會作何感想，不料轉眼卻瞥不遠處開來一輛無比熟悉的車。
深藍色路虎慢慢駛來，越靠近越讓我覺得心跳加速，呼吸紊亂。
我知道，安風連正皺著眉頭注視著我們。
他的目光向來具有威懾力，不僅是我，就連安風諾都有些慌了，安風連寵他，可也不會肆無忌憚的縱容他，更不可能任憑他欺負自己的未婚妻！
沐舒沒有注意到下車走來的安風連，她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悲傷到無法自已，可我卻感覺陣陣寒冷，不敢看安風連逐漸陰黑的眉眼。
或許在他看來，我已經被扣上了一頂欺負沐舒的帽子吧。
我將頭越往下低了一些，感覺臉上燒紅，我並不覺得我在害羞或者在變相的羞愧，僅僅是因為安風連那灼熱滾燙的目光，就足以讓我五體投地。
“這是怎麽回事？！”
安風連開口了，聲音低沉有力，隱隱帶有些許惱火，他問的是安風諾，眼睛卻一直盯著我，或許他已經認定，罪魁禍首就是我。
沐舒終於發現不對，慌忙抬起頭來，神色不安的看著安風連，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勉強露出一抹笑意，可是我注意到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瞬不著痕跡的恐慌憂慮。
“風連，我不知道……”
“哥，你聽我解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我很奇怪沐舒為何會這樣說，聲音顫抖著，破碎而又沙啞，很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悲傷中緩過神來，她欲言又止，繼而竟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不是讓你別再來這裏了嗎？”
安風連沒有搭理安風諾，隻是瞪了他一眼，這話是對著沐舒說的，這讓我們三人都覺得十分奇怪。
沐舒語無倫次，目光柔弱，臉上淚痕猶在，看起來楚楚可憐，像個需要被人守護疼愛的長不大的孩子。
“我隻是想……”
“想見她是嗎？你現在見到了，可以走了，以後不許再出現在她麵前，否則的話，你知道後果！”
安風連將她往邊上拉了拉，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我仍察覺到他臉上神情不對，壓抑著怒火，不想發泄出來一樣。
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是平靜的，對於安風連的喜怒無常，我算是看得透徹了。
“風連，跟我回去好嗎？阿姨讓我跟你說……”
沐舒咬了咬嘴唇，又落下兩行淚來，她應該使出了殺手鐧，眸光熹微，我見猶憐，但安風連向來冷酷無情，並且，最看不慣別人觸碰他的逆鱗。
“別跟我提我媽！你現在馬上走，永遠不許出現在這裏！”
果然，安風連怒了，他粗魯的拉著沐舒的手臂，沐舒手上吃痛，欲反抗，奈何安風連毫不留情，打開她的車門，將她塞了進去，然後繞過去坐上駕駛位上。
銀白色法拉利駛過我們兩個麵前的時候，我看到沐舒仍然在哭，也注意到安風連目光如炬的瞥了我一眼，我渾身一震，知道這件事情沒那麽輕易結束。
“蘇姐姐，我哥，這就走了？！”
安風諾怔愣了片刻，或許也沒能反應過來，他遙遙望著丟下一切絕塵而去的安風連，眼神中似乎有些欣喜的意味。
“他還會回來的，小諾，這次你把蘇姐姐害慘了！”
我喟歎一聲，竟發現自己從未有過的睿智。
鬆子這會兒很乖，可能是因為這家夥太過聰明的緣故，在安風連麵前不敢造次，隻乖乖的蹲在安風諾身後左顧右盼，時而“嗚嗚”的叫兩聲以刷存在感。
我蹲下來摸了一把它的頭，質感很不錯，這丫的跟熟人毫不客氣，見我主動逗引它，立即興奮起來，舔了舔我的手，還想往我身上竄，卻被安風諾給擋了。
大約十五分鍾之後，安風連回來了，這次他是用走的。
他步態穩健的走向我們，可我卻模糊了視線，還以為看見十二歲的安風連，笑意縈繞的向我跑來。
“回去再跟你們算賬！”
他瞪了我倆一眼，坐進車裏，疾馳而去。
我和安風諾麵麵相覷，皆覺得整個天都塌了下來。
鬆子最是沒心沒肺，傻愣愣竄的歡實，我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向此時這樣羨慕過一隻狗。
“說，你們兩個怎麽回事？！”
安風連開始質問，此時他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客廳沙發裏，手上捧著一杯咖啡，好像還抽空換了身衣服，看起來閑適的很。
我和安風諾還有鬆子，兩人一狗排成排站在靠牆的地方，神色各異。
“哥，這不怪蘇姐姐，那個女人她已經來了好幾次了，我們都發現了，隻是蘇姐姐不讓我告訴你，我又怕她圖謀不軌，今天是她主動來招惹我們的，她直截了當的問我，蘇姐姐在什麽地方，我氣不過，便把蘇姐姐拉了出來，我們還沒還沒說什麽她就哭了，這跟我們真沒什麽關係！”
我不敢開口，打算死撐到底，低著頭不敢直視安風連的眼睛，而安風諾則大膽些，三言兩語便將責任推卸了個一幹二淨，這一點我很佩服他。
安風連沉默良久，將手上咖啡杯放在茶幾上，一聲清脆響徹在我心上，我稍稍慌了一下，不自覺抖了一抖，想必模樣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