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針鋒
本以為昨夜一過,我倆便再無交集,但此時的吻是如此的真實,我沉醉了。
唇齒相依,我撫摸著他刀削般的側臉,心卻疼痛到滴血。
他明顯有了感覺,摟住我的腰,反客為主,凶狠而霸道。
他瘋狂嗜咬著我,我卻像往日那樣溫柔,臉上笑意仍舊綻放,任憑他為所欲為。
他的手撫上我的身體,由臀往上,就要觸碰到我柔軟的胸脯,他卻頓了一下,迅速推開我,轉身站向窗邊。
“怎麽,怕了,怕再也離不開我,怕你那個贗品夫人傷心難過?還是怕我糾纏著你不願放手,並且像狗皮膏藥一樣貼著你,惡心你!”
我的話很不堪,我這人也很不堪,心口已疼痛至麻木,我一步一步走向它,像人魚化尾為腿踩上刀尖走向摯愛。
“蘇心妍!幾年時間,你的確如獲新生!”
他似乎氣憤我的墮落,咬牙切齒低沉而語,話音之中隱現嘲諷輕蔑。
“對啊,壞人有壞報嘛,這你是知道的,你不是一直都在恨我嘛!我落得這般下場,不是正中你下懷,你應該高興才是!”
我哈哈大笑,轉身卻淚如泉湧,無視他看我時氣憤交加的目光,漸漸走向光與影的交界。
“你先暫時住在這裏,會有人照顧你。”
他似乎受夠了我的瘋狂,不耐煩的解了領帶,然後脫下外衣上樓,再沒有回頭。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安風連,你在養虎為患,養虎為患你知道嗎,你應該把我丟出去,讓所有人踐踏!!”
二樓的門“哐啷”一聲關緊,他不再回應我,或許因為不屑,或許因為厭惡。
太陽躲進雲層,寬大的落地窗前,我蹲坐下來,抱住自己,盡可能的不讓這徹骨悲傷太過明顯,然而眼淚的滾落總是令我猝不及防。
視線模糊一片,縱然我用盡全力仰起臉來,也無法讓這不斷噴湧的淚水倒回眼眶,我一直不想承認自己的脆弱,直到此時此刻。
“於叔!”,大約十五分鍾之後,安風連走下樓來,我注意到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顏色深沉的黑紫西裝襯得他更加豐神俊朗,配上一條紫色領帶,更顯得冷峻非常。
除了臉部輪廓還是記憶中的模樣,此時這個渾身散發男性魅力的男人,似乎與我腦海中不斷閃現的笑意縈然的男孩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聽到他不耐煩的聲音,我連忙站了起來,胡亂擦了幾下眼睛,微微的疼痛感令我感覺很不適,我盡可能的表現出堅強的無所謂,在他看來卻隻是一個笑話。
“少爺,您有什麽吩咐?!”
一個沉穩內斂的中年男人應聲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畢恭畢敬的微微彎腰,看樣子應該是這裏的一個傭人。
安風連甚至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徑直走到於叔身邊,低聲吩咐了一聲,距離太遠,我並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麽。
他整理了下衣服,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要出門,很顯然他徹底將我當成空氣。
“喂,那我呢!”
我衝他的背影大喊,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我多希望他能回答我一句,哪怕仍舊沒有好臉色。
然而他隻是停頓了一下,下一秒便消失在我視線的盡頭。
我料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爭氣的眼淚再一次潸然而下。
“蘇小姐,您暫時先住在這裏,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跟我說!”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安風連的車緩緩啟動,駛出了園門,轉身的時候於叔已經站在我身後,仿佛悄無聲息一般。
微微皺起眉頭,我直截了當的避開了他探尋的目光,隻“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很不喜歡這種隱晦的眼神。安風連一下午都沒有出現,太陽西斜,紅褐色的晚霞餘留在半空中,條條似錦,我很喜歡這樣的景色。
“蘇小姐,您要去哪裏?!”
我在順著別墅內部盤旋而上螺旋梯一直往上,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走的格外慢些,但是於叔一直緊緊跟著我,似乎怕我一把火點了這座價值幾千萬的頂級別墅。
“於叔,你知道從哪裏可以上到頂樓嘛!我已經轉了好幾圈了,腿都軟了!”
雖然我不喜歡這個看似忠厚老實實則鬼鬼祟祟一直跟著我的家夥,但我身為“客人”,還是要對人家保持禮貌才行。
看到我的笑,他略微怔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然後正色道:
“蘇小姐,您能告訴我您想幹什麽嗎?”
他好像怕我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然而我隻是想在黑暗來臨之前好好看一看晚霞。
“於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安風連應該沒有限製我的自由吧!”
我有些不耐煩,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向上摸索著走,大約五分鍾之後,我上到了樓頂。
暖暖的橙紅色照耀在我身上,突然間覺得這種暖色係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樓頂有片休閑的空地,但看起來很久沒人來過,放置了一套紅木桌椅,還有一個秋千。
“心妍,走,帶你去個地方!”
明媚的少年騎著單車,額頭略有薄汗,背後的襯衫隨風起舞,像極了從漫畫書裏走出來不然纖塵的王子。
當時的我是安風連手心裏的寶,他帶著我騎行了大半個城市,才在一個偏僻的沒幾個人的小公園落住腳。
“怎麽不見了,昨天還在這裏的!”
我哭笑不得的看著急成小孩子的他,然後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風連,以後我們結婚了,一定要在院子裏放置一個大大的秋千,就不用跑這麽遠了!”
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徐徐湧來,當時青澀的臉孔已經被歲月打磨成這般世俗模樣,回憶再也回不去。
我撫摸著那個秋千,眼睛不覺已經濕潤。
安風連,這麽多年了,你是不是也沒有忘記過我。
微風習習,我的發絲隨風亂舞,單薄的裙擺獵獵作響,視線的盡頭,是那片火燒一樣的亮紅色。
遠去的少年清晰的眉眼逐漸變得模糊,然後移形幻影,變成如今這副陌生的模樣。
“蘇小姐,這些衣服是少爺派人送回來的,是拿進您的房間還是?”
我怔愣的站在大廳中央,看著手上提著一大堆衣服的於叔,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之後,我問他安風連什麽時候回來。
“少爺公司有事需要處理,至於回不回來我也不知道!”
他麵無表情道,我聽得雲裏霧裏,但仍鼓著一口氣道:
“你告訴安風連,我有事情要當麵問他,如果他不回來,我就一直等著他!”
有些事情,我一定要搞清楚,無論我們兩個從今以後還有沒有交集。
我並沒有再理於叔,徑直走進了他為我安排的房間裏,偌大的歐式吊燈閃著溫潤的光芒。
萬家燈火也不及這一方溫暖,可我卻如同置身冰窖。
安風連啊安風連,咱們兩個,究竟誰人誰的毒?!
我大概翻看了一下他為我準備的衣服,挑出了件白色包臀短裙穿上,絲質柔滑的麵料在我身上行雲流水,趁得我愈發熠熠生輝。
寬大的落地鏡裏,我麵容素白,唯有一身一群閃亮奪目,我衝鏡子裏的自己微微一笑,翻出手包為自己畫了個妖豔的濃妝,最引人注目的紅唇,是濃烈的,誘惑的,極致美麗的……
安風連的車駛進園門,我將自己一直束縛起來的長發解下,海藻般的發絲泛著琥珀色的光芒,我知道,這一刻的我,是迷人而又性感的。
他推開門的瞬間,我立刻迎了上去,勾住他的脖頸,衝他燦爛一笑。
我看見他的眼睛裏閃現出我魅惑的模樣,同樣也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直與無措,然後他的神色漸漸變了。
我不管他,徹底放開自我,烈焰紅唇貼上他薄涼的唇,肆意蹂躪,長驅直入,讓他清楚的感受到我的熱情與溫暖,讓他在這個長久的吻中勾勒起我們兩個曾經那段相識相知相愛的青澀時光。
他明顯動了情,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從開始的怔愣到現在的反客為主,他兩手摟住我的後背,讓我緊緊貼在他的胸膛,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炙熱的血液在流動,他逐漸加快的心跳之聲。
然而片刻之後,他突然地怔愣了一下,勃然變色,手上用力,猛的將我推開。
我猝不及防,當下便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在地上,很不湊巧的撞在茶幾的角上,劇烈的痛感讓我幾乎落下淚來,然而我並沒有哭泣,就算是難受,我也是美的,無人可以比擬的美。
這裙子似乎中看不中用,在我倒地的一瞬間,它很可悲的撕破了,一直從裙擺下端裂到靠近腰部的地方,我下意識的用手嚐試著去擋我若隱若現的蕾絲內褲,卻又覺得沒有什麽必要了,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是陌生人,沒有什麽見不得的。
他憤怒的時候也很俊朗,兩條長眉微微皺成兩個黑疙瘩,眼神似數九寒天的冰雪一樣冷酷凜冽,唇緊緊抿著,上麵已經沾染有我的口紅,看起來滑稽的很,西裝衣領被我抓皺了,看起來很不講究,隻不過他這一身扮相,倒有一種極致的野性魅力。
我笑了,衝著他,笑的沒心沒肺,盡管膝蓋處,後背處撕裂一樣的痛,但我仍當著痛感全然不存在。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又憤怒,像一隻被困頓時的雄獅。
片刻之後,我收斂了笑意。
“你說說我現在什麽樣子,安風連,你說一說啊?我現在什麽模樣,是不是很低俗,很惡心,很下作?!”
徹骨悲傷無所遁形,這就是我的報應,我的報應!
我揚起頭看他,淚水逐漸淌下,他的身影他的麵容都開始模糊,但在這一刻,記憶中的模樣與此時的他完美重合!
“風連,我好想你!”
一句話出口,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急忙清醒過來,胡亂擦了擦眼淚,連滾帶爬想要站起來,然而一雙有力的手阻了我的去路。
安風連雙眼通紅,腮幫子氣的鼓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抓著我手臂的手愈發用力。
“蘇心妍,你這是什麽意思,出賣色相嗎?邀寵嗎?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樣子,你當你是什麽好東西,我安風連會要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嗎?!”
他抓著我的肩膀使勁搖晃,我的眼睛花了,身體在震顫,眼前這個憤怒到近乎崩潰的男人,他不是我的安風連!
“你放開我,放開我!那你呢,你怎麽看我的,將我圈在這裏,是想讓我作你的情婦嗎?還是小三?安風連,你可別忘了,你已經訂婚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看不清楚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模樣,隻知道他猛的停頓了一下,繼而頹然坐在地上。
長久的沉默之後,我停止的哭泣,看著他恍惚不定的側臉,突然間很想伸出手去撫摸一下他的發梢。
我們兩個也許注定了今生要互相折磨!
心如絞痛,這種感覺我一直以為不會出現在這裏身上,可是我錯了,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安風連,心底的悔恨不比我少。
“蘇心妍,你沒有資格跟我提她!你不配!”
他的聲音回緩了些許,不再那樣淩厲逼人,可這一句話,卻像一柄長劍,硬生生插進我脆弱的心髒。
“對啊,我不配,我是個惡魔,而她是個天使,對吧!”
我嗤笑一聲,換了個姿勢倚靠在冰冷的茶幾邊上,將自己團成一團抱緊了,沒有再說話,此時此刻的我是絕望的,悲涼的。
一聲重重的歎息聲在耳邊響起,發頂似乎有隻手輕輕撫摸了一瞬,待我想認真感受那抹溫暖時,卻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