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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沈繪喻得了唐見微的話, 興致勃勃離開去為童府招募英才。


  唐見微相當滿意地拍了拍童少懸的肩膀說:“沒想到咱們童長思四處留情,還能有這樣追上門要報恩的奇遇。”


  童少懸詫異:“我怎麽就是四處留情了?這也能叫留情?當初我去東小門不過是想要阻止胡國質子出城罷了,救了那沈城衛也不過是湊巧而已, 更不用說救了她之後我連對方長得子醜寅卯都不知道。什麽報恩不報恩的, 我可從來沒想過。”


  見童少懸一身正氣, 絲毫不給唐見微臊她的餘地, 唐見微樂不可支:

  “我就說了這麽一句, 你何必解釋半天。阿難, 你瞧你童娘急了。”


  童少懸立即也跟阿難道:“也不知道你童娘是被誰給逼急的。”


  “我怎麽逼你了?”


  “來個人跟我搭話你就用眼神剜我, 弄得好像是我在外麵欠下了什麽風流債似的, 我能不急嗎我!”


  “哎, 說起來我們童長思可真是乖。天子身邊的紅人,年少有為青雲直上的童寺丞,博陵這地大物博之地,竟沒有個把小妖精想要近身,這感覺似乎也有點不對啊。”


  童少懸震驚了:“聽你這意思,沒個把人來給你添堵你還覺得特遺憾是麽……”


  兩人跟在家人後麵, 一路走一路鬥著嘴, 笑得臉都泛著紅暈。


  等她倆同時注意到阿難半天沒發出聲音時,紛紛往小綿羊推車裏一看。


  阿難並非睡著了, 而是用不解又相當好奇的眼神看著她們, 似乎在聽她倆的對話。


  童少懸驚訝道:“阿難這是在聽咱們說話嗎?”


  唐見微:“不能吧?她才幾個月?小毛孩子聽得懂什麽?”


  “可是我瞧她這樣子, 不像是隨便看看,這小眉頭都皺起來了。”


  童少懸伸手想要將阿難眉心的小褶皺撫平,阿難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 握住了她的指尖, 奶呼呼地“噠”了一聲。


  “啊——”童少懸和唐見微齊齊尖叫了一聲。


  “太可愛了!”童少懸心都要化了, “阿難會說話了!”


  唐見微嫌棄她胡言亂語:“叫個‘噠’就是會說話啊?哪天能叫娘了,那才算是會說話。”


  “說不定呢。”童少懸說,“我阿娘說我四個月的時候就會喊娘了。”


  唐見微震驚:“真的假的?”


  “雖然不是對著她喊,而是對我大姐喊……”


  唐見微又是一陣大笑:“看來你這神童神的地方還真是出乎意料。或許咱們阿難也會像你,在超乎想象的地方聰穎無雙。”


  這是唐見微生產完之後,第一次在博陵街頭漫步。


  剔透如玉的肌膚,遠山般的雙眉,秋水盈盈的眼,無論走到何處都能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瞧見她,隻教路過的男女都禁不住頻頻回頭。


  瞧瞧這風華妖嬈的女子究竟是誰。


  即便她隻戴了一朵非常平凡的芍藥,依舊是人群之中的焦點。


  “這是誰!竟生得如此美貌!”


  “不就是唐三娘唐見微麽!茂名樓的老板!”


  “什麽?唐見微不是剛出月子?怎能恢複得這般快?哪兒像是剛生產完的婦人?若不是梳的婦人發髻,說她是妙齡少女都無人懷疑。”


  “哎,此話差矣。少女哪有唐三娘那誘人風姿。這婀娜的身段……嘖嘖嘖,童寺丞是真有福了。”


  “童寺丞可是她身邊那位美嬌娘?”


  “蛤?這位便是童寺丞?以一人之力守下東小門的童寺丞長得這般柔美?這……聽說童寺丞是乾,唐三娘是坤,這乾坤之說看上去似乎有些顛倒啊。文弱書生竟能震住唐三娘?實在稀奇……”


  路人的議論時不時飄進童唐二人的耳朵裏。


  童唐二人:“……”


  我們人還在這兒呢!你們就不能小聲點兒說道閑言碎語?


  這年春的博陵,徘徊花依舊開得豔麗,陽光正好,曬得唐見微渾身發暖。


  她瞧著護城河邊有朵徘徊花比旁得開得都好,童少懸見她喜歡便走上前去。


  唐見微還以為她要為自己摘下來,正要阻止,卻見童少懸雙手背在身後,頎長的身子不用踮腳也能用鼻尖嗅到徘徊花的芬芳。


  童少懸閉著眼睛,專心地嗅著花香,溫柔的側臉讓唐見微心尖克製不住地顫動。


  “我幫你聞過了。”童少懸開開心心地回來,“沒有很濃豔的氣味,卻是舒服的花香。和我夫人一模一樣。”


  唐見微開心地挽著她,依偎她肩頭,與她一塊兒推著她們的女兒沐浴春光,緩步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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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縣幾日的雨總算是飄盡,吳顯容的病情在憧舟和吳明硯攜手照顧下,有了些好轉的跡象。


  隻是聲音依舊嘶啞,如同吳明硯的二舅公。


  但凡她開口說話,吳明硯都會收獲一汪眼淚和吳顯容的一個白眼。


  吳明硯非要借她們的馬車一塊兒回博陵,吳顯容沒反對,憧舟也不好拒絕。


  隻是這吳明硯實在煩人,非要和她並肩坐在馬車馭駕前,天南地北聊的都是憧舟萬分不感興趣的事兒。


  到了博陵邊界,見著一處賣胡餅的小食肆,吳明硯眼睛一亮,讓憧舟停車,她去買了三個胡餅回來。


  “這王二嬸胡餅最是酥脆好吃,兩年前我路過這兒買了一塊墊肚子,那脆香味兒,記憶猶新呐。後來尋遍了整個博陵也沒能找到相同的口味,一直惦記著,還以為再也吃不上了。沒想到這會兒來王二嬸還在這裏擺攤,也是緣分。你吃吃看,保證你饞得將舌頭都吃掉!”


  憧舟本來並不想吃這個姓吳的食物。


  可是趕了一整天的路,她也實在是餓了,餓的肚子咕咕叫。心裏便想,我如何不吃她的東西?讓她破費豈不解氣?


  心裏這番想著,便將胡餅接了過來,用力咬了一口。


  “好吃嗎?”吳明硯笑著問她。


  憧舟沒搭理她,兩口吃了大半個。


  “哎,慢點吃慢點吃,你看你這孩子餓的!”吳明硯說,“吃完這個餅咱倆和解吧!先前是我錯怪你了,以為你是瀾家假意投誠的細作,是埋伏在阿姿身邊想要趁機套她情報的惡賊。現在看來是誤會。憧舟妹妹,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姐姐我吧?”


  憧舟依舊沒看她,但腮幫子咬得極緊,看上去便是生氣了。


  吳顯容靠在車廂裏,一陣低咳之後,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屏氣凝神地聽著,若是二人真鬧起來,她也好立即阻止。


  那夜,吳明硯闖入驛站房間和憧舟對峙,懷疑她是來竊取吳顯容公務文函的。


  兩人正在僵持,被吵醒的吳顯容立即上前。


  就在這時,不知在外埋伏了多久的小五等人從門窗四麵殺將而來!一群人抽刀駕在憧舟的脖子上,瞬息之間就將她團團圍住。


  吳顯容也驚呆了,為何小五他們會在此?


  小五還對吳顯容說:“吳娘子莫怕!在下奉三娘之命來保護娘子!定不會讓旁人傷害娘子!”


  轉而對憧舟厲聲道:“說!你在偷取何物?!”


  憧舟一臉的憤然,眾人發現她並非在翻文函卷宗,手裏拿的是吳顯容被勾破的披肩,想要幫她縫補一番。


  吳明硯:“……”


  小五:“……”


  所有人都沉默了。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小五等人被吳顯容散去了,讓他們回博陵告知唐見微一聲,她很安全,不用惦記,過幾日便回去了。到時候會把阿難的新衣衫送去府上,到時候再詳談。


  而吳明硯自知理虧,這幾日沒少給憧舟賠罪。


  憧舟卻是一概冷眼相待,言語嘲諷,並不領情。


  吳顯容有些看不過去,讓憧舟到自己前麵來,喂她吃一枚酸甜爽口的枇杷。


  吳顯容的溫柔讓她心情好了一些。


  “憧舟,我那發小一直都將我的事當做她自己的事,無時無刻不惦記著我。雖是好意但是傷了你的心,這事兒我替她先道歉了。”


  憧舟趕忙說:“你不必……”


  吳顯容接著道:“而吳明硯對我心存善意,在我離開吳家之初她給予了我很多幫助。雖我平日裏沒怎麽與她來往,但她對我的恩義我一直都記在心上。這世間惦記我的人不多了,她便是其中之一。若你不喜歡她大可以不搭理她,沒必要譏諷她。”


  吳顯容的話讓憧舟心裏酸溜溜的。


  唐見微對她的提防她可以不放在心上,畢竟她的確……


  但吳顯容對吳明硯話裏話外的親近,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姐姐你,傾心此人嗎?”憧舟終於將心裏最想問的問題問出來了。


  吳顯容的眼波沒有任何變化,用手絹將枇杷上的水擦拭幹淨,粉色的指尖輕輕撕開枇杷薄薄的一層皮,再次喂入憧舟的口中。


  “我不傾心於任何人。”吳顯容說,“我此生並無嫁娶的打算。”


  憧舟:“……”


  沒有嫁娶的打算,那麽吳明硯沒有機會了。


  誰也都不可能擁有她。


  馬車在崎嶇的山道上前行,馬上就要下山道,匯入寬敞平闊的官道,博陵府也在眼前了。


  “我對主上懷著什麽心思我自己明白。”憧舟一口將胡餅全部吃完,一雙眼睛帶著狠。


  像是在回答吳明硯,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旁人來質疑她對吳顯容之情,讓她格外憤怒。


  吳顯容坐著軟墊,頭微微依在車廂之上,眼神有些沉,聽著車外二人的對話。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吳明硯笑嘻嘻的往後一伸展,舒舒服服地靠著,


  “你的心思自己知道,但我的心思得讓你明白。不怕告訴你,我愛慕阿姿很多年了,從我認識她姐開始就留意到了她。這些年她的成長和掙紮我都看在眼裏,無論她對我是什麽想法,我愛慕她的心思是不會變的。若是有人想要利用她甚至傷害她……”


  吳明硯嘴角的笑意未減,但這雙以往總是帶著笑意樂嗬嗬的雙眼之中,卻蒙上了一層陰戾:

  “我定要此人以命抵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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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家上下回到崇文坊時,童少灼也回來了。


  唐見微她們在前廳煎茶閑聊,逗著阿難,童少灼也興致勃勃地上前來,想要抱抱小外甥女。


  沒想到一向不吵不鬧的小阿難落入童少灼手裏,兩人對視之後,阿難原本平靜又好奇的神色,在看清她那張跟自己阿娘極為相似卻黑一層的臉之後,突然一個驚天爆哭。


  童少灼嚇壞了,抱著她的動作都亂了章法:“怎麽了怎麽了這是?阿念你快來看看你女兒!你女兒壞了!”


  宋橋上來對著她腦袋就是暴扣,急忙將阿難接到自己懷裏:

  “什麽壞了!你以為阿難是阿念造的機巧啊,還壞了……都怨你長得太嚇人了,嚇著我們小阿難了。阿難不哭了啊,不害怕啊,阿婆在這裏呢。”


  童少灼:“……”


  全家就我長得最像你,說誰嚇人呢。


  不過她常年在外征戰,即便回來洗得幹幹淨淨,估計身上也沒少帶血氣和煞氣。


  小稚兒看上去什麽都不懂,其實頗有靈性,或許旁人察覺不到的東西,就阿難最能感應。


  童少灼有點難過,其實她特別喜歡這小外甥女。阿難可是下一代的頭胎,漸漸顯露出了可愛靈巧的一麵,沒想到會害怕自己。


  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看大家都挺開心,童少灼不想破壞氣氛,便說她喝了酒有些困,先回房休息去了。


  童少灼住的臥房和耶娘、童少潛在一個院子裏。


  這個小院被布置得極為舒適而有情趣,怪石涼亭不說,還有一個小池塘,專門為童長廷準備的,一年四季都有魚可釣,讓他不用往外麵跑。


  童少灼拿了阿耶的魚竿,獨自坐在池塘邊釣魚。


  一連好幾竿都沒能釣上一尾魚。


  想到衛姐姐,童少灼竟生起了一份思念之意。


  這可是以往從來都沒經曆過的事情。


  當時真不該臉皮太薄,應該問她的全名……


  本以為在宴席之上再遇到衛姐姐,沒想到居然不見蹤影。


  偌大的博陵府,姓的衛之人成百上千,去何處才能再尋到?

  而她的仕途之路也不知對如何前行。


  童少灼唉聲歎氣,有些喪氣地將魚竿放到一旁。


  卻有一隻雪白的手端了一碗湯水,遞到她麵前。


  童少灼詫異地抬頭:“阿深?”


  童少潛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說:“喝酒之後不喝醒酒湯,明天一覺醒來有你難受的時候。”


  見童少灼有點兒發愣,沒有第一時間將醒酒湯接過去,童少潛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啊,也對。你打了這麽多年的仗,在外麵估計沒少喝酒,這點酒對你而言應該不算什麽吧。算了,不喝我拿回去了。”


  “等下!”童少灼立即接了過來,“雖然我時常喝酒,可是無論喝多少酒,第二日頭還是容易疼的。謝謝妹妹的好意,那我喝了啊。”


  童少潛“嗯”了一聲,別別扭扭地也沒看她:“隨你啊,很難喝就是了。你肯定不愛喝。”


  “愛喝,肯定愛喝!無論什麽味道,隻要是我妹妹做的我都愛喝。”說完童少灼咕咚咕咚幾口灌下去,立馬見底。


  童少潛嫌棄道:“你是牛啊,這樣猛喝醒酒湯。不苦嗎?”


  “不苦,我可是挖過樹根喝過泥水的人。妹妹的醒酒湯可比那些好喝一萬倍。”


  童少潛沒再久留,丟下一句“一會兒自己把碗送去庖廚”之後就走了。


  喝了一碗滋味不怎麽樣的醒酒湯之後,童少灼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躲在花園另一頭,想來寬慰二姐一番的童少懸和唐見微,將這對別扭姐妹方才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看來三姐對二姐還是很有感情的。”童少懸笑道,“別看三姐小時候就怕二姐,可是無論再怕,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還是會留給二姐。隻是每次都悶不吭聲地給。沒想到長大之後也一樣。”


  唐見微說:“你們姓童的都這樣。明明將人家放在心上,卻總是羞於表達。你三姐是,你以前也是。”


  “我羞於表達嗎?”


  “自然。”唐見微雙手背在身後,帶著嫵媚的笑容靠近過來,一雙眼睛風情萬種,雙唇如同火紅的石榴,

  “不然的話,你在這兒吻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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