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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4 章

  石如琢覺得很累, 前所未有的累。


  昨晚什麽時候睡著的她已經記不得了,睡夢中渾身的血液忽冷忽熱,攪得她的夢境也十分不安穩。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夢見了仰光。


  夢見還在夙縣的日子, 在那個學堂不算長的走廊上, 她總是會刻意放慢步伐, 因為仰光常常會在那裏和石如琢完全不認識的朋友聊天。


  仰光興致勃勃聊天的時候, 她對周圍毫不設防, 即便偷看她時的目光再明目張膽, 她也不會發現。


  好幾日早上石如琢就是品味著仰光的笑容,慢慢走進學堂裏。


  每當早晨能與葛仰光的笑容相遇,她一整天心情都會特別好。


  但是今天這個夢境讓她有些害怕, 因為她躲在角落,一如既往悄悄凝視著喜歡之人的時候,葛尋晴突然說著說著轉過頭來,發現了她在暗中窺視。


  石如琢心上一慌, 急忙移開了目光。


  想要快點逃走的時候, 葛尋晴走了過來。


  “你剛才是在看我嗎?”葛尋晴帶著她熟悉的笑容, 微微偏過腦袋溫柔地問她。


  “我……”


  石如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不會讓對方討厭自己。


  “我說你這個人可真是讓人有點生氣。究竟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


  葛尋晴的話讓石如琢有些納悶。


  什麽意思?

  葛尋突然挨了上來,用力一口咬在石如琢的耳朵上, 讓她渾身雞皮疙瘩戰栗。


  “你究竟要讓我等到什麽時候?難道你就不想要我嗎?”


  葛尋晴的笑容漸漸扭曲, 她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張臉石如琢依舊熟悉,而且無比厭惡。


  是呂瀾心……


  呂瀾心溫柔地跟她十指相扣,在她耳邊說著情話, 呢喃著, 聽上去很痛苦, 又很幸福。


  石如琢被呂瀾心纏進泥塘裏, 渾身沾著沉甸甸的汙泥, 越陷越深,那重量墜著她幾乎直不起背來。


  渾渾噩噩之中她發現了,呂瀾心和那汙泥是一體的。


  這汙泥就是呂瀾心本身。


  當她再往自己身上看的時候,自己的手臂和軀體已經和汙泥不分彼此。


  她已然汙穢不堪。


  她低頭看著身下的人,身下的人也在眷戀地看著她。


  “你和我一樣了。”呂瀾心將握著她的手慢慢抬了起來,忽然用力折斷她的小指,“你是我的了。”


  尖銳的痛將她驚醒。


  石如琢醒來時渾身猛然一緊,身體疲憊的肌肉都在用清晰的刺痛抗議。


  石如琢出了一身的冷汗,被痛得一激靈,倒是瞬間清醒了。


  她從鋪在地上的軟墊艱難地爬起來,喉嚨像被人割了一刀般,即便是吞咽唾沫都伴隨著讓她皺眉的痛楚,無比艱難。


  門口傳了一些對話的聲音,她所睡的地方正好和門有一個交錯,所以沒法直接看到門口的情景,門口的人也沒法一下子瞧見她,聽聲音似乎人不少。


  “……你,真的是呂瀾心!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石正字呢!你是不是害了她?!”


  聽到了清晰的兩聲質問,似乎是朱六娘她們。


  石如琢立即咬著牙爬起來,呂瀾心站在門口,麵對著門外十多個人。


  呂瀾心將沾滿血的外衣脫了,此時隻穿了一件深色的長袍,似乎是從客棧老板那兒買來的,算是客棧所售的廉價寢衣。


  她頭發清洗過了,也沒梳起來,不顧禮節就隨意披散在肩頭,散發著淡淡的皂莢的清香。


  她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眼睛都沒睜開,做出一個輕鬆愜意且充滿輕視的姿勢,也很巧妙地將她手臂上包紮的傷口遮了起來。


  昨日呂瀾心所受的傷可比石如琢要重許多,而此時,她就像完全康複了一般,輕輕鬆鬆站在門口,帶著笑容麵對所有人的質問。


  “沒錯,你們的石正字已經被我吃幹淨了。你們來的可太晚了。”呂瀾心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鮮紅的嘴角微微揚起,不像是在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完完全全打趣的語氣。


  今天一大早岑五娘聽人說了,有人昨天晚上看見一個非常像呂瀾心的女人在客棧裏行走,住到了三樓最裏麵那間房間,而且似乎還綁了一個人來。


  “好像,好像被綁的人是石正字!”


  “什麽?攻玉?”岑五娘聽到呂瀾心和石如琢在一起,立即著急了,先前在夙縣的時候,她可是親身經曆過呂瀾心到童家食鋪來找石如琢,非要帶她走的可怕事件。


  她是知道呂瀾心跟石如琢有恩怨的。


  如今一聽呂瀾心將石如琢綁了,對石如琢陷入危機深信不疑,岑五娘馬上去找了朱六娘。


  朱六娘知道石如琢和樊虞因為某件事情,關係有些緊張。


  即便是石如琢重新住回了聚星坊內,也從來沒有和樊虞見過麵。


  朱六娘看見兩人有次麵對麵相會之時,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就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了。


  她們之間有些不明原因的齟齬。


  當初樊虞想盡辦法推薦石如琢,想要石如琢金榜題名。而後石如琢的確非常爭氣,高中一甲第二名,也順利得了官職,如今已經是秘書省的正字,算是開啟了非常正規的官途之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石如琢入仕之後,便不再和樊虞往來。


  樊虞身邊的人都罵石如琢沒有良心不知感恩。


  而上了石如琢的課,受到她點播和恩惠的人,也在幫石如琢說話。力挺石正字,覺得石正字絕對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那樊虞早年和呂瀾心糾纏不清,指不定石正字是看透了樊虞的正麵目,這才不再來往。


  但朱六娘卻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不像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朱六娘一直都知道樊虞和呂瀾心曾經走得很近,但後來又疏遠了,變得極其憎惡呂瀾心。


  但是究竟樊虞為什麽恨這個女人,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聚星坊內無人知道。


  這是樊虞的秘密。


  朱六娘猜測,樊虞和石如琢的離心很可能跟呂瀾心有關。


  如今呂瀾心和石如琢一塊出現在聚星坊的客棧裏,岑五娘過來跟朱六娘說了此事之後,朱六娘立即告知樊虞,再帶上一大幫的人殺到呂瀾心房門口,向她討要石如琢。


  呂瀾心在博陵惡名遠播,誰都知道她和另外三個世家貴女戕害寒門舉子成性,毀在她手中的寒門女子不勝枚舉。


  跟著岑五娘來的人中,有早就對呂瀾心恨之入骨者,也有想要一睹妖女究竟是何模樣者。有些人特好奇,想看看這惡人究竟長得一張何等醜陋凶殘的樣貌。


  沒想到……


  醜婦沒見著,卻見一風情萬種的絕色美人依在門口,讓眾人十分訝異。


  老天也太會開玩笑了,為什麽讓惡人擁有一副絕色容顏?

  朱六娘等人本以為去找這妖女要人,這妖女肯定不會輕易承認,估計要與她鬥智鬥勇一番才能撬開她的嘴。


  沒想到,呂瀾心不僅輕易承認了,態度還十分傲慢。


  似乎對她而言,綁個誰殺什麽人根本不算是事。


  “你這妖女!到底對攻玉做了什麽!”


  岑五娘更是生氣:“你要是傷害了攻玉,我與你拚了!”


  呂瀾心可一點兒都不慌:“你們都這麽喜歡攻玉啊,看來攻玉平時對你們挺好的。她都做了什麽?請你們吃飯?還是教你們入仕的秘訣?”


  石如琢聽到呂瀾心問這種問題,不禁皺起眉頭。


  呂瀾心不像是嘲諷,反而像是在探聽她平日裏所作所為。


  探聽她私下生活裏的細節。


  朱六娘冷言道:“姓呂的,你是不是撞壞了腦子?我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我們和你這種醃臢的惡徒不一樣,多和你說一句都嫌髒!”


  朱六娘的話引起了樓道裏所有人的認同和憤慨。


  這些考生們來博陵之後,沒少聽呂瀾心和攀附她的三人小團夥欺壓舉子,坑害無權無勢寒門考生的罪行。


  身為同道之人,對那些遇害者無不感同身受。


  對呂瀾心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血肉。


  如今這妖人就在眼前,明明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之事,卻還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姿態,可真叫人惡心。


  眾人附和道:“你在博陵做的這些壞事當我們都忘了嗎?惡人唯口腴,今日算是讓我開了眼界,傳說中的博陵惡女到底有多教人作嘔。”


  “多行不義必自斃,呂瀾心,你做的惡事我們會幫你記得。”


  “別以為你有家族庇萌就能一輩子逍遙。你的靠山已經開始傾倒了。”


  “我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聲討呂瀾心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呂瀾心麵不改色,甚至有點好笑。


  呂瀾心請教離她最近的小娘子:“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對方被她問得心裏有些打鼓,有些害怕,這是要打聽她的名字,回頭打擊報複麽?

  可這麽多人看著,她要是不敢自報姓名,顯得太過怯懦,便昂首硬聲道:“禹州流縣王氏三娘,王芃依!”


  “哦。”呂瀾心笑道,“沒聽說過。”


  王芃依:“……”


  呂瀾心一字字柔緩地說道:“禹州流縣王氏更是聞所未聞,六代寒門?無名小輩而已,你們恨不恨我原不原諒我,對我而言絲毫不重要。想恨就恨一輩子吧,那是你們的事。”


  “……”


  包括朱六娘和岑五娘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呂瀾心的無恥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天底下竟有她這般張狂之人!


  “想殺我的話,現在就來吧。”呂瀾心身子往屋子裏傾斜,忽然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睜開了眼睛,“誰先來?”


  她張開雙眸,煞氣狂生。


  匕首一現,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們說不慌是假。


  傳說中的呂瀾心就是個無惡不作的瘋子,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真的當著眾人麵殺人。


  站在屋子裏的石如琢看她拿出了匕首,生怕她真的傷人,想現身將岑五娘和朱六娘她們先請走再說。


  沒想到樊虞來了。


  “你們先走吧。”樊虞撥開眾人,站在呂瀾心麵前,直視著她的臉龐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她說,麻煩諸位成全。”


  眾人沉默了片刻,還是朱六娘開了口,招呼大家先下樓去。


  呂瀾心的目光在樊虞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確定此人沒有傷自己的本事,重新合上了眼睛。


  被輕視的怒意在樊虞的雙眸之中翻滾,她問呂瀾心:“呂文禦,你還記得我嗎?”


  呂瀾心似乎聽到了一件頗為自討沒趣的問題,依舊沒睜開眼睛:


  “閣下是何人,我並無印象。”


  聽到她的回答,樊虞嗬嗬地笑了起來,肩膀也跟著顫抖不止:

  “天顯三年萬花樓的事,你也一並都不記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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