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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以前唐見微護著童少懸一塊兒騎馬也有疾奔之時, 但好歹唐見微照顧童少懸,沒有真的用全速奔跑,並沒有此刻這般刺激。


  路繁駕馬的速度讓迎麵而來的風吹得童少懸幾乎睜不開眼睛。


  幾個急轉路繁都穩穩當當地控製著馬匹, 無論裝著六皇子的馬車飛得多塊,路繁都沒有跟丟。


  此時已然宵禁, 加上城內警鍾大作,普通百姓聽到這動靜便知城內有大案發生,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大道平坦,寂靜的夜晚博陵隻有轟隆隆的馬蹄聲。


  那馬車裏的人察覺到了身後有人追蹤,突然卷簾一掀,三支利箭對著童少懸和路繁就射。


  路繁原本將劍掛在腰間,雙手握著韁繩同時護著童少懸,以免她摔傷。此時突遇冷箭, 路繁立即提劍抵擋,將冷箭全數擋下。


  童少懸怕她失控墜馬, 立即拽住韁繩, 叫了一聲“大嫂抱住我”。


  眼看馬車再一次變向往小巷子裏鑽, 童少懸模仿方才路繁駕馬的姿勢,拉住轡頭控製它的奔走方向, 不可太粗暴也不可太綿軟,需當機立斷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否則便要和目標失之交臂!

  路繁抵擋冷箭之時,那馬車調了方向,她已然在心裏暗叫“不好”, 卻已經來不及操控馬匹。


  沒想到童少懸居然將她替了下來, 駕馬跟上了!

  馬車在前她們在後, 一並衝入了小巷之內。


  馬車裏的人似乎也沒想到這兩人居然這麽執著,還是甩不掉,便繼續射箭。


  路繁用雙腿夾緊馬鞍控製著穩穩地將身子控在馬上,手腕輕轉,將射來的利箭全部挑開。


  可對方的箭越射越多,原本隻有一個人射箭,這會兒又來一人,箭來得更快更頻繁。


  路繁眼睛逐漸有些花,距離太近,雙方持續較量下去隻怕傷口作祟,漏了某支箭的話,定會有性命之憂!


  疲於防守一定會吃虧,路繁在心裏謀劃著如何反守為攻。


  鷹眼男人可是煩透了這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偏偏射箭的人又始終射不準,可將他急得心窩子裏竄火出來。踹飛了一個射箭之人,搶過他的弓箭,就要引弓怒射之時,自垂直於道的巷口之內冒出一人,狠狠一鞭子抽在他們的馬臉上。


  狂奔中的馬受驚,動作立即失衡,馬車重重撞在坊牆之上,撞得支離破碎。


  車廂之內的人直接翻了出來,六皇子更是在地上打了兩個滾。


  這一變故來得太措手不及,就連鷹眼男人都沒有想到會有此等埋伏。


  原本車廂之內除了六皇子和鷹眼男人之外還有三人,此時翻出車外摔得七葷八素,不是暈過去不省人事,就是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


  鷹眼男人原本就中了花椒彈,此刻眼前更是模糊不清,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耳邊像是被刀磨著金屬一般,尖嘯不止。


  馬車碎裂,要不是童少懸及時勒住了馬,估計這會兒她和路繁也得一塊兒栽進去。


  童少懸好不容易將馬勒住了,雙手拽韁繩拽得劇痛,眼淚花都要出來了。


  路繁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走向鷹眼男人。


  鷹眼男人伏在地上喘著氣,路繁發現他的腿斷了。


  路繁撕了鷹眼男人的衣襟,用破布結結實實地將他的雙腿綁起來,以防他逃跑。其他三個還昏昏沉沉的賊人也一並捆牢。


  而六皇子就在不遠處,路繁將劍握在手中,向六皇子的方向去,踢了他一腳,發現他不會動了。


  “他好像暈了。”吳顯容從巷子裏走出來,剛才對著馬臉狠狠抽那一鞭的人,正是吳顯容。


  吳顯容一直埋伏於暗處,跟著路繁她們一塊兒追逐六皇子的馬車,找到機會從另外一個方向繞過來,當機立斷,成功地將馬車攔了下來。


  那一鞭子抽得實在太狠,這會兒吳顯容的手腕還震得發麻。


  “阿姿!”童少懸看到許久不見的吳顯容居然在這麽關鍵時刻現身,特興奮地迎上來。


  “長思。”吳顯容問童少懸,“你有沒有受傷?”


  “剛才勒了一下手有點疼,你怎麽會出現在此?”


  路繁將六皇子也給綁了,抬頭對童少懸笑道:“這段時間吳娘子都和我在一塊兒。”


  “咦?你們倆?”


  “吳娘子還救了我的命。要不是吳娘子出手相救,恐怕我現在也沒法順利將計劃進行到底。”


  吳顯容道:“此地不好多說,咱們將人押回去再說。”


  “好!”


  吳顯容將六皇子拎起來之時,感覺手臂上有一陣癢痛感,低頭一看,竟是一隻通體發紅的蜘蛛。


  吳顯容立即猛甩手,將蜘蛛甩掉。


  “小心!”童少懸發現有一影子般的鬼魅從吳顯容身後撲了過來,趁她不備將六皇子搶了過去,背上他便跑!

  此人輕功了得,即便背了一個成年男子,居然還能在瞬息之間竄上房頂。


  腳下生風,幾乎聽不到動響,瞬間飛出了好幾步的距離。


  路繁提氣要追,腰間和腿上的傷同時發作,一陣劇痛讓她冷汗狂生,半步都動彈不得。


  童少懸見她搖搖晃晃就要摔倒,立刻上來將她扶住。


  吳顯容道:“長思,你在此保護路娘子,我追!”


  說著吳顯容躍上屋頂,凝著一口氣立即跟了上去。


  路繁早就透支了,身上全是血和汗,童少懸心疼壞了,但此時童少懸自己也快要站不住。


  童少懸在城門那一場激鬥,後來又策馬狂奔,此時也是腿軟得厲害。


  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兩人雙雙將倒地之時,有個人迎麵將她倆都抱住了。


  路繁一直在充當保護者的形象,咬牙忍著疼痛。但當她嗅到此刻穩穩當當地將她抱住之人的香氣時,便知道自己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精神一鬆懈,痛楚更甚。


  “大姐……”童少懸扶著童少臨的肩膀,重新站了起來。


  童少臨忍著腳踝和手掌的痛楚,緊抱著路繁,同時支撐著童少懸的身子,問她:“你傷著哪兒了嗎阿念?”


  “我沒傷著,就是,沒勁兒了。”童少懸撐著牆站一會兒,她也想去追賊,可是別說在屋頂上飛了,此時此刻就是在平地上跑她都已經提不起勁了。


  “阿念!”唐見微是駕著馬車和童少臨一塊兒趕來的,唐見微從馬車上下來,童少懸見她在此,急了:


  “你怎麽又跟來了!不是叫你別來嗎!”


  唐見微可擔心壞了,就怕她的小夫人受傷,如今見到活生生的童少懸,下了馬車就想抱著她哭一頓。


  結果哭意還沒醞釀出來,就被童少懸迎頭罵了一句。


  唐見微:“你凶我?”


  童少懸:“……我,我不是凶你,我這是擔心你啊!”


  唐見微:“你就是凶我。”


  童少懸還要再解釋,卻見唐見微身後那街巷的暗處分明有黑壓壓的人影晃動,待她凝神去看的時候,卻又無聲地消失了。


  “有人……”童少懸立即拉住唐見微的手說,“暗處有人!”


  “你就轉移話題吧!”


  “真的有人!”童少懸思索了一會兒,結合先前她就一直沒想明白的事兒,心裏漸漸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莫非……


  “算了,回頭再跟你算賬!”


  唐見微還惦記著追人的吳顯容,讓大家立即上馬車。


  要是沒有身孕,唐見微倒是可以跟吳顯容一塊兒在屋頂上追人。此刻她身子笨得很,別說屋頂追人,估計想要爬上屋頂都費勁兒。


  但她方才是和阿姿一塊兒駕車來的,兩人約定好了分兩頭圍堵賊人,唐見微特意給了阿姿一盞天燈,必要的時候可用作聯係方式。


  相信阿姿會燃放天燈,給她們信號。


  路繁看見童少臨在側,原本就渾身疼,此時更是倦得不想自己站立。


  童少臨將路繁橫著抱起來,所有的重量都落在單腳之上,將她送上馬車。


  路繁安心地靠在她懷中,有些昏沉。


  童少臨在她耳邊說:“小君,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咱們就到家了。”


  路繁都不用認真瞧她的臉,隻是貼在她的胸前,就能感受到妻子單薄了不少。


  而留在此處的鷹眼男人讓唐見微十分惦記。


  他必定是極為關鍵的人物,好不容易再次出現,即便現在已經動彈不了,可唐見微也不想讓他有任何逃走的可能性。


  正兩難之時,衛承先和阮應嫿他們率大理寺的人趕到了。


  唐見微大喜,將鷹眼男人交給他們,說此人乃是今夜大案主使之一,切不可讓他逃走,也不能讓他死了。


  隨後唐見微和童少懸駕車跟上吳顯容。


  唐見微和童少懸在外駕車,車廂內隻有童少臨和路繁。


  唐見微特意帶了藥箱來,裏麵全都是治傷的藥物。


  童少臨讓路繁靠在一旁,熟練地將藥物拿出來,幫路繁清理傷口的時候跟她道:


  “小君,你的傷太重了,幫你處理傷口會有些疼。你若是疼了,便咬我的肩吧。”


  路繁直愣愣地看著眼前人,問她:“你著急我嗎?”


  童少臨點點頭:“自然著急。”


  “你殺了臨沅?”


  “我沒有。”童少臨說,“她不是我殺的,但她的死的確與我有關。”


  “你是因為那個臨沅的緣故,才想要和我在一起?”


  童少臨聽路繁的話便知道她到底聽到了什麽事。


  “我說過了。我童少臨這輩子隻愛過你一個人。”


  路繁欣慰的眼淚很快湧了出來,童少臨上前,用包紮起來,略顯笨拙的手來幫她抹去淚痕。


  路繁輕輕握住她的手,壓抑了多日的眼淚想要流得更痛快一些。


  “你心裏的事兒,能跟我說了嗎?”


  童少臨咬緊了腮幫,緩了緩思緒道:“我其實,之前就想要說了,但找不到你。對不起,小君……我以為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了。”


  “笨阿照,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那幫歹人的話?”路繁摸著童少臨的臉,將她臉上的汙跡和血跡擦去,“我這輩子,也隻相信你所說的每字每句。先前跟你爭執的那次,我是有些衝動……”


  路繁想了想也覺得有點可笑,但在最愛的人麵前,她並不想隱藏:“還不是因為你對我而言太重要,我才會因為你方寸大亂。關於你這個人的所有細節,再微小的一件事,都會教我發狂。”


  當初阿泖主動來找到路繁的時候,路繁多少有些好奇,想要知道此人究竟要跟她說些什麽,便與之約見了。


  見麵之後此人說的話錯漏百出,與此同時路繁也發現,阿慎二叔家的女兒竟淪落為妓,與這阿泖混在一塊兒。


  路繁知道這些人必有陰謀,便將計就計,看看她們有何手段。


  路繁乃是東南第一幫的少主,即便在她出生之前幫派就沒落了,也沒再做先前違法的營生,可作為少主成長起來的路繁,還是需要麵對龐大的餘障,很多凶險又繁瑣的事兒都需她來解決。


  阿泖和唐玲琅對她而言,不過是稚嫩的小刺兒頭而已,路繁猜測她們背後當有主使者,計劃的便是順藤摸瓜,抓到幕後黑手。


  “多少還是有些輕敵了。”


  路繁回憶這一遭的波折,幸好巧遇吳顯容,否則的話可能還會招惹更多的麻煩。


  路繁說著開始咳嗽,咳嗽牽動身上的傷口,讓她痛得頻頻皺眉。


  童少臨道:“小君還是先別說話了,你好好歇著,待你休養好了再說。到了那時……”


  “到了那時,你也會將你心事都告訴我,對嗎?”


  童少臨“嗯”了一聲:“會的。即便你聽完之後會厭惡我,我也會全部都告訴你。”


  ……


  吳顯容在屋頂急追不舍,前方那人扛著六皇子上下跳躍,極為靈巧。而吳顯容也分毫不讓,沒有跟丟。


  跑著跑著,吳顯容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似乎這一幕曾經發生過。


  對了,是那回和阿慎一塊兒去聚星坊捉拿探子,遇上小賊之時,她也是這樣追了那小賊許久。


  這麽說來,前方這人和那日的小賊身形有些相似。


  前方之人非常輕盈,也很熟悉地形,可到底是拖了一個成年男子,狂奔了這麽會兒工夫已經很累,速度也越來越慢。


  吳顯容當即一躍而起,揮動鞭子重重一鞭抽在了那人的腿上。


  此賊腿下發軟一下子倒了下去,六皇子也跟他一並摔在屋頂上。


  吳顯容立即撲上去製服那賊人,賊人蒙著麵和吳顯容纏鬥。


  吳顯容雖然靈巧,這些年也在苦練本事,但到底不是自小練家子的,很快就落了下風。


  此時她已經確定,此賊就是先前在聚星訪追上的那個小賊,當時這人被吳顯意一腳踢傷,嘔血不止半天動彈不得,怕是踢斷了肋骨。


  雖說過去了數月,但斷骨不是那麽容易長好的。


  即便長好了,也並不強壯。


  想通此事,吳顯容立即向這人的右肋猛擊。


  很明顯,對方被攻擊此處,力量立即減弱,吳顯容迅速將其摁倒,想要用鞭子將此賊捆上。


  “別動。”吳顯容已經發現這人是個小娘子,“你不想肋骨再斷一次吧?”


  吳顯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小賊的身上,沒有發現她身後的六皇子渾渾噩噩地站了起來。


  這一路的顛簸讓之前捆綁他的布條鬆散了,六皇子掙脫之後抽出匕首,無聲地接近吳顯容。


  當吳顯容察覺到身後的危險,驀然回頭時發現那隻匕首已經對準了她的腦袋。


  六皇子大叫一聲,就要用力將匕首插-下來那一瞬間,一支箭比他更快行動,從他左耳射入,斜插著穿出他的腦袋。


  六皇子在原地一抖,動作停了下來,輕微地叫喚了一聲之後,筆直地倒下了。


  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已然當場斃命。


  吳顯容心有餘悸,可是等到環視周圍的時候發現,附近根本沒有旁人……


  這箭莫非是從很遠的地方射來的?


  此人臂力和箭法該多驚人?

  吳顯容思緒還未轉一圈,下方忽然塌陷,她與那小賊驟然跌落,不知掉到了何處,很快失去了意識。


  數十米之外的高華樓之上,一位高眉深目的女子一隻眼上戴著一麵厚厚的琉璃鏡,她將手中的弓放下,眺望了一會兒,緩緩自高樓走下。


  她將一片帶著字驗的密信遞給一位士兵,那士兵接過之後,很快奔馬而行,如一抹青煙消失在寂靜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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