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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3 章

  去博陵?

  這事宋橋以前也不是沒想過, 偶爾憶起博陵的美麗與繁華時,她也曾夢遊故鄉。


  可每每在腦海裏提起“回博陵”這三個字時,隻有那麽一個不切實際念頭罷了, 從來沒有真正去計劃過。


  畢竟對於她而言,當初跟著阿娘離開博陵那個遙遠的繁華都城時,京師就已經成為她隻可回味的記憶。


  當她在夙縣成親生子之後,更是覺得這兒就是她往後紮根埋骨之地。


  如今,小女兒考上了狀元,媳婦讓她跟著一塊兒過去……


  一時間宋橋居然有些慌張。


  宋橋就像自言自語一般:“若是回了博陵, 那夙縣這邊的房子、田莊和酒樓該怎麽辦?”


  唐見微似乎早就想到她會這麽問:“如果阿娘舍得的話, 房子賣了也無妨,但是田莊可以繼續留下,雇人打理, 每年也能賺不少銀子。酒樓那得看三姐的意思,賣了也行, 留下找人繼續經營也行。有田莊跟酒樓握在手裏, 就算往後我們在博陵混不下去了,也有條退路。當然……”


  唐見微拍了拍宋橋的手背,自信地笑著說:“我是不會讓咱們家有在博陵混不下去的那一日的。”


  唐見微跟宋橋說, 距離她們回博陵還有一段時間, 阿娘不用著急下決定, 好好跟阿耶商量商量。


  她也會去問大哥和三姐的意思, 大家有什麽想法, 可以找時間坐下來好好聊聊。


  舉家遷徙是一件大事,不可草率。


  唐見微不想給宋橋壓力, 跟宋橋說:“阿娘, 阿念六月就要上任, 就算我和阿念在夙縣這段時日阿娘無法下定決心,也可以繼續考慮,不著急的。什麽時候想要去博陵了,什麽時候我再回來接你們過去。”


  唐見微的話讓宋橋一整夜都沒有睡意。


  她跟童長廷說了這件事情之後,童長廷倒是非常開心,當即就答應了下來:

  “去啊,為什麽不去?那可是博陵!多少人向往的京師之地!女兒有出息了,媳婦又孝順,把我們接去有什麽不好?她倆一個當著官一個還要打理生意,多忙啊,回頭阿慎生了,我們也可以幫著照顧孩子,幫她們減輕負擔,一舉好幾得。而且博陵可是你長大的地方,我都還沒有去過呢,正好去瞧瞧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明江、護城河和戍苑都長個什麽模樣。”


  宋橋看他心思簡單的樣子,有點嫌棄:“舉家搬遷,這麽大的事你居然想都不想就一口應下來了,你的心比阿花的腦袋都大吧?”


  童長廷:“……不是你問我的麽?”


  童長廷看妻子似乎很搖擺,便轉過身來,側臥著看著她:


  “你到底在顧慮什麽?是怕回到博陵之後不適應博陵的生活嗎?”


  到底是幾十年的夫妻,一猜就中。


  宋橋平躺著,看著屋梁:“我覺得我自個兒已經不是博陵人了,而是屬於這個小小的夙縣……”


  童長廷握著妻子的手說:“當初你離開博陵的時候,能想到自己能適應夙縣,將這個小小的縣城當家嗎?肯定也花了不少時間才適應的,對吧?咱們一家人都去博陵的話,我和孩子們都在你身邊,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去闖?再說了,阿徹不是說今年會去博陵養傷嗎?到時候咱們一家人是真真正正的團聚了。放心吧,我們又不是去白吃白喝阿念和阿慎的,我們去也能幫忙,有些瑣碎的事咱們能辦就辦了,她倆估計也挺樂意的,阿慎才會主動開口。”


  童長廷的話讓宋橋心裏寬慰不少,且有絲動搖。


  童長廷打了個嗬欠,眼角含著淚花:“能去博陵安家可是多少人的夢想呢。咱們可真有福氣啊……”


  ……


  唐見微去找童博夷說了此事,童博夷倒是很爽快答應了。


  大蒼年輕人有哪個不想去博陵見識見識的?田莊這頭交給管事的和雇傭的佃戶打理,每年他也可以回來看看,反正現在往返博陵和夙縣兩地月餘足矣,方便得很。


  童少潛這邊也很心動,可是關於酒樓,她經營了這些年,真是舍不得賣出去。


  唐見微跟她說:“三姐若是舍不得的話,完全可以留下來,咱們找個靠譜的掌櫃幫忙打理。而我真的需要三姐。”


  童少潛:“需要我?”


  唐見微眼睛亮晶晶的:“我打算在博陵開十間酒樓。”


  童少潛嚇了一跳:“十間?!”


  “沒錯,我想將茂名樓開遍博陵,讓它成為博陵百姓的日常餐桌,更想要讓所有來博陵的人都惦記著來茂名樓嚐鮮。我要茂名樓碾壓所有其他的酒樓,成為天下第一樓!”


  要是別人說這番話,童少潛隻會覺得此人極為張狂,甚至是癡心妄想。


  可是唐見微不一樣,童少潛太明白唐見微有多大的能耐。


  唐見微:“所以三姐,我需要你。咱們聯手將茂名樓的招牌變成金字招牌,讓茂名樓這三個字,成為大蒼百姓永恒的記憶!”


  唐見微的話讓童少潛心潮澎湃,無法不動容。


  少年人,正是血氣方剛。


  三日之後,童府上下一塊兒吃晚膳時,宋橋說了自己的想法。


  “阿念,阿慎。”她眼睛裏含著一層激動的淚,“我和你們阿耶此生有幸啊,能有你們這樣孝順的孩兒。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就去博陵幫你們處理府內瑣事吧……”


  童少懸見阿娘答應了要去博陵,激動得一下子站起來,差點當場把桌子給掀了。


  “太好了!從此以後,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離!”


  慷慨激昂之後,童少懸“哎喲”一聲矮下身子搓腿。


  “怎麽了你?”唐見微擔憂地拉著她。


  “站起來太猛,刮到腿了,痛死了。”


  “你……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這麽莽撞。”


  “我這不是太開心了麽!”


  一整夜童府內外都喜氣洋洋的,而前往博陵之前,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童少潛其實去年就為了想要分擔一些壓力,收了個徒弟,是夙縣本地人,一個特別老實敦厚的小郎君。


  那小郎君和童少懸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十分沉穩,學庖廚的技藝也特快,童少潛很欣賞他。


  原本還想要慢慢培養,但誰能想到轉眼她就要離開夙縣。


  童少潛不舍得酒樓,夙縣的百姓更是吃慣了她們家的酒菜,不舍得她們關門。


  童少潛聘了一位原本就相識的掌櫃,幫她打理酒樓上下的事物,且每年童博夷會回夙縣一趟,負責盤賬之外,後廚的事她打算交給這位小徒弟。


  小徒弟也舍不得:“師父,您真的要走嗎?您走了我可怎麽辦啊?“


  “好好幹。”童少潛說,“人總是要成長,現在就是你要獨挑大梁的時候了。”


  童府的宅子沒打算賣,童長廷將其賃給了一位表親,按年收租,還特意交代表親幫忙照顧府中上下帶不走的花卉綠植。其他能帶走的盆玩蟲鳥,童長廷可是全部打包帶走。


  一些小產業都變賣了,田莊鋪子都留下。就像唐見微說的,給自己留條後路沒什麽不好。


  這幾日童府上下都在忙著收拾行裝,特別重要的東西才留著,其他可以在博陵再買的,就賣的賣送的送,為了能夠輕裝上路。


  宋橋這幾日給老街坊們送出去許多用物,大夥兒一邊感激,一邊又有些離別的傷感。


  “咱們做了這麽幾十年的老鄰居,你這突然要走,我心裏啊可真是舍不得。”


  “是啊,你們家那幾個孩子我都是看著長大的,如今有了出息,能惦記著將你們老兩口接去博陵享福,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和童公真是有福之人呐。”


  街坊們稱羨不已,宋橋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一旦下定決心開始展開全新生活,之前還搖擺不定的心,這會兒變成了堅定向前的動力。


  即將啟程回博陵,童府前十多輛馬車也置備好了。


  童少臨這些日子一不吭聲地在家裏忙活,宋橋看路繁沒跟著回來,便問了她。


  “阿多得留在博陵幫忙照看鋪子,就沒跟著回來了。”童少臨這番說辭也說得過去,可宋橋到底是個當娘的,看女兒心思一看一個準。


  雖然大女兒臉上還是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可是宋橋總是覺得她沒有以前開心,心裏藏事。


  “不會是跟阿多鬧別扭了吧?還是因為一直沒懷上孩子的事兒?”宋橋不好直接問童少臨,便去問唐見微。


  身為童府上下每個人都貼心小棉襖,唐見微也不太方便說太多,隻是道: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鬧別扭的?我和阿念也有意見不合的時候,這很正常。”


  說這話唐見微有點心虛。


  她和阿念除了剛認識那會兒,還沒心心相惜之前會彼此互懟之外,往後阿念對她可真是千依百順。隻有一致對外的時候,意見相左的情況幾乎都記不起來了。


  “等大姐回去了,和大嫂自己聊開了就行。身為家人,我們就等著她們主動開口向我們求助之時再幫忙出謀劃策就好,平日裏能不摻和就不摻和了。”


  唐見微的話讓宋橋深以為然,隻是她心疼大女兒。


  感覺大女兒這些年看上去樂嗬嗬的,似乎沒什麽煩心事,可是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她的性子從當初的無憂無慮,瞬間蒙上了一層陰霾,至今未散。


  而那件事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就連她這個當娘的都不太清楚。


  她隻知道阿照這個孩子,從來不願將自己的壞情緒帶給旁人,隻願自己消化。


  行裝快要收拾完了,眼看就要到出發的日子,那日童少懸正在清點行禮,突然感覺到腿邊有一個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在蹭她,嚇了她一大跳,回頭一看,居然是許久不見的阿花。


  阿花長大了許多,被耶娘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異味都沒有。


  即便身子大了,純真的眼神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童少懸摸它的腦袋,它也像寵物一般,開心地蹭童少懸的手心。


  先前若不是阿花貪吃,唐見微也不會誤服雨露丸,恐怕到現在她倆也還沒有要孩子的心思。


  而阿花也是尋找到黑菌子的大功臣。


  想到此處,童少懸有些舍不得它,問阿花:“阿花啊阿花,你想去博陵嗎?”


  阿花居然回答她了:“你想帶我去我就去啊。”


  童少懸一驚,發現聲音是從斜側方傳來的,原來是唐見微躲在一旁捏著嗓子逗樂。


  童少懸:“……你是阿花本豬麽?替它說話。”


  “你才是豬。”唐見微過來一腳踢在童少懸的屁股上,“我還不是看你對它依依不舍,才想要把它一塊兒帶走的。怎麽著,你不想帶的話咱們就把阿花留在這兒了。”


  童少懸摸著屁股,也不好發作。


  現在唐見微懷有身孕,在家裏的地位崇高,說不得更打不得。


  童少懸隻好噘著嘴撒嬌:“我哪兒說不想帶了?實不相瞞,我特惦記阿花。”


  唐見微看她這副重情重義,就連一隻小豬豬都舍不得的樣子,更是喜歡她。


  正要上來摸著童少懸的腦袋說“好好好咱們帶阿花一塊兒去博陵”,卻聽童少懸補了一句:

  “畢竟你都能替阿花說話了,和阿花也算是親母女,你這個做阿娘的不帶著它,它可多孤苦無依?”


  唐見微飛起一腳就要再踢童少懸的屁股,童少懸早有防備,“哎?”了一聲騰空而起,輕巧地躲過了。


  唐見微:“你過來。”


  童少懸:“為了夫人不動怒,我還是不過去了。”說著一溜煙跑走,寒毛都不留一根。


  唐見微叉著腰,氣不打一處來。


  這什麽皮猴子啊!

  跟三年前剛認識時一模一樣,頑皮得要命!.

  聽聞長思要將童府上下都接去博陵,石如琢萬分羨慕。


  她也想要將阿娘和弟弟接去享福,可如今她才剛剛入仕,不過是個九品正字,依舊寄宿在童府,完全沒這個能力。


  倒是激發了她回京奮鬥的決心。


  若是能早一日在博陵購置房產,便能早一步與家人團聚,這是石如琢最大的動力。
.

  阮逾聽聞童少懸高中狀元回來了,立即設宴招待她。


  童少懸知道阮逾所想,便跟他說:“阮公稍安勿躁,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助阮公調回博陵。”


  阮逾在夙縣這兒待得已然磨平了焦躁的心氣兒,讓童少懸將一封親筆信交予長公主:

  “其他的,童評事不用太惦念。若是回不去,那便是某的命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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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下旬,石如琢跟著童家上上下下一大隊的人馬回到了博陵,卻聽到了一件萬萬沒有料到的事。


  葛尋晴:“我通過了吏部的銓選,得到了官職。”


  童少懸和石如琢立即興奮了起來:“那不是好事嗎?!”


  站在一旁的白二娘臉色也不太好,替葛尋晴說了:“授的是蒙州荷縣主簿。”


  “蒙州……荷縣?”


  荷縣在哪裏她們都不知道,但是蒙州卻很有名。


  整個大蒼最北的州,常年酷寒,說是個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都不為過。


  童少懸傻眼了:“這……為何會將你指去那麽遠的地方?”


  雖說一般通過吏部銓選之後,的確有留在中樞任小官繼續豐富知識,以及到地方去實幹這兩條路。


  但一下子給指到蒙州,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結果。


  葛尋晴自小在夙縣這樣的濕熱之地長大,到了博陵,去年的冬日過得都很痛苦,何況是去最北的蒙州!


  石如琢格外著急:“你,你可應了?”


  “我已經呈文請調過了。”葛尋晴說,“之前兩次一次是上任最西邊的縣尉,那處正在戰亂。第二回是指到胡國臨境,一群蠻子的地方。去蒙州已經是第三回,最後一回了,無法再請調。若是不去,隻能等候冬集。到時候也都是別人剩下的官職,恐怕連個主簿都撈不著了。”


  石如琢:“……”


  竟沒有一個留在博陵的職位,這……


  看好友們全都心事重重,葛尋晴卻沒她們這般泄氣:“怎麽了嘛,隻是去個冷點兒的地方,又不是上刑場,你們這是什麽表情。放心吧,隻是四年而已,四年之後我會再參加銓選,爭取回到博陵的。都說“不曆州縣,不擬台省”,說不定我從蒙州回來就能高升了呢。都開心點啊,有官做是好事。我又不是那種嬌生慣養長大的小花骨朵兒。我可以的,真的,別為我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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