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能夠在進士科上一爭的, 除了你之外,隻有石如琢,石攻玉了嘛。”
童少懸撐著笑容:“呂姨姨竟知道我的同窗……”
瀾宛似無聲地冷笑:“我身為吏部尚書, 每年的可造之材如果都不能掌握的話,我這尚書可就太孤陋寡聞了。”
果然是吏部尚書……
這吏部尚書可是六部之首,執掌著朝中官員的選拔、勳封、考課等事務,官四品,乃是丞相之下最高階。
這是個能夠決定底層官員流向的重要位置,居然是被瀾宛把控。
而且她居然還知道石如琢……
深感前途渺茫, 童少懸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笑容就要掛不住。
唐見微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掐了她虎口一下,瞬間讓她精神恢複了一些, 差點露怯的表情也重新藏了回去。
唐見微對瀾宛笑說:“若是能夠得到瀾姨姨的推舉,對攻玉而言可是大大的喜事啊。不過這事情我們恐怕也無法替她做主, 回頭若有機會遇上她的話, 必定第一時間告訴她這樁喜事。”
瀾宛道:“要是你們太忙的話,我可以直接差人去聚星坊邀她到呂府會麵。到時候你倆也要一塊兒來哦。”
童少懸和唐見微:“……”
就連石如琢居住的地址都已經打聽明白了……
看來瀾宛不知道呂瀾心和石如琢之間的瓜葛也是不可能。
不過如此一來,唐見微反而略有放心。
要是瀾宛早就知道石如琢的存在, 而一直未出手的話, 或許還是有所顧忌。
如今將石如琢的事放到表麵上提及, 恐怕也隻是想要起個下馬威的效果。
待呂簡回來後, 瀾宛挽著妻子的胳膊說:
“長思是你的學生, 那位叫石如琢小友便是我的學生,咱們一人帶一位夙縣才女, 可真是登對得緊。”
呂簡似乎不知道誰是石如琢, 細聲詢問了一遍後說:
“夫人留意到的人才, 我必定要瞧一瞧她的作品。”
瀾宛:“那倒是簡單,回頭我差人去問取便是。”
她們一唱一和,就連唐見微都有點分不清呂簡到底是真的不知曉,還是在假裝不知。
送二人離開時,童少懸冷汗這才敢往下走。
四野漸合,空氣中燥熱感卻絲毫未減。
唐見微看她冒了許多汗,便用香帕替她擦去。
童少懸握住唐見微的手,眼神還有些直:
“阿慎,這便是官場之鬥麽?可真是無聲之中已然身處刀光劍影,我感覺我一晚上被那瀾宛砍了好幾刀了。”
唐見微笑著說:“你表現得很好了,畢竟是第一次和這些老狐狸們較量,略有失誤可以理解。”
童少懸卻是越想越心慌:“不行,我要去找攻玉一趟,將今夜之事告訴給她,也好讓她有所防範。”
“好,我去跟大嫂和阿姿說一聲,便跟你一塊兒去!”
吳顯容聽聞此事,打算和她們一起去:
“瀾宛必定在聚星坊內藏有眼線,我跟你們一起去查探一番。”
唐見微:“好,咱們一塊兒出發。”
柴叔為她們趕車,三人坐入馬車之內,唐見微跟她倆說了楊氏得了五十兩的銀票,開開心心地走了,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事。
童少懸誇讚唐見微心思細膩手腕精妙,唐見微嘿嘿笑了兩聲,忽然想到了什麽事情,笑容凝結在臉上。
“我知道哪裏奇怪了……”唐見微握緊童少懸的手,目光在童少懸和吳顯容的臉龐上飄忽。
吳顯容:“你是指?”
“呂簡在提及唐序明賄賂潘正的事之時的怪異之處。阿念,前半程我沒有聽見,把你們的對話完整地複述給我。”
童少懸說完之後,唐見微更是確定:
“你們想,這呂簡是大鴻臚,而瀾宛是吏部尚書,兩人都是權貴中的權貴,也是中樞之內與其他官員接觸最頻繁的兩個官職。暫且不提瀾宛,隻說呂簡。若呂簡真的如同傳聞說的那般冰壺秋月,早也知道唐序明和潘正的勾當,又怎麽可能容得下賄賂這等醜事?”
聽完唐見微的話,童少懸和吳顯容同時陷入了沉思。
童少懸:“阿慎,你的意思是,其實呂姨姨或許和外界傳聞不太一樣?並非那般清廉?”
吳顯容的神色冷峻:“也有可能是特意按下了此事,自己不辦,也未檢舉,隻待你倆來到博陵之後,賣給你們一個人情。”
唐見微:“你們說得都對。我甚至有個更可怕的想法,或許呂簡早就猜到我們會試探於她,便順水推舟將此事辦了,也好讓我們放鬆警惕。”
童少懸聽完唐見微所言,臉色又白了一層:“也是。呂簡到底是當朝大鴻臚,不可能是個任人試探而不知情的傻子。”
唐見微:“說到底,她可是朝中重臣,也是呂瀾心另一個娘。”
童少懸再次感歎:“若她真的單純遲鈍,腦中空無一物,那瀾宛也不會對她深種情根。”
唐見微好奇:“人家兩口子深種情根都被你看出來了?”
童少懸道:“難道你沒發現嗎?瀾宛的視線九成的時間裏都落在呂簡身上。或仰慕或纏綿,恨不得用視線將她捆起來似的!”
聽她這樣說,唐見微回憶了一番,好像瀾宛的注意力的確都放在呂簡身上。
這個細節她倒是沒第一時間發現。
吳顯容道:“瀾宛癡迷呂簡一事,在博陵中樞其實很有名。我現在不過是個八品官,很少能見到這二位,但據說這二位上朝都要一塊兒上,成親二十多年間形影不離,分開的時間加在一塊兒恐怕連月餘都沒有。據說當初瀾宛為了和呂簡這個寒門成親,自殺又自殘,將家裏人嚇出了好歹,這才勉強同意。”
自殺又自殘……聽上去的確像是瀾宛會做的事。
吳顯容:“瀾家迫切想要瀾宛延續香火,繼續壯大家族。而依仗著呂簡拔得狀頭,急速升遷的呂家也想要好好保住新貴的地位。在這兩方的推動下,瀾宛和呂簡費盡心思生了一個女兒,就是現在的典客令呂瀾心。當年瀾宛因生下呂瀾心身子大大耗損,九死一生,差點沒能挺過來。如今也落下了些病根。幸好她本人精通醫術,也會一些外家功夫,時至今日應該也算是調節回來了。”
聽完吳顯容所言,童少懸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測。
這瀾宛對妻子都不是愛戀那麽簡單,癡迷二字恐怕都不足以表達她的病態愛意。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聚星坊的狀元樓。
這狀元樓是聚星坊最大的客棧,據說三十年間,有近十位狀元出自這家客棧。原本福來客棧便改了名字,寓意更好,希望能招攬到更多生意。
石如琢她們就住在這兒,童少懸帶著唐見微她們很快奔到了三樓,敲開客房的門。
這間客房有六個鋪位,石如琢她們以及另外兩位應考娘子住在一起。
葛尋晴來開的門,將門打開時她手裏還握著一卷書,看到童少懸唐見微以及一位臉生的少女,“咦”了一下:
“你們怎麽這個時辰來?”
童少懸往屋裏看了一眼,石如琢不在。
“攻玉呢?”童少懸心都提到嗓子眼,有些著急地問。
葛尋晴剛要開口,就聽石如琢在她們身後說:
“我在這兒呢。”
三人回頭一瞧,石如琢手裏拿著個水盆,似乎是剛剛洗澡回來,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皂莢香味。
童少懸一番大喘氣:“你這是去洗澡了?嚇死人了!”
石如琢簡單盤起的頭發濕漉漉的,對童少懸笑:“我洗個澡有何嚇人?”
唐見微輕聲對石如琢說:“你最近可有察覺到周圍有什麽異樣?”
石如琢:“異樣?”
唐見微:“就好像,被人監視的感覺?”
話正說到這兒,一直在警覺周圍的吳顯容,忽然發現這個回字形走廊對麵有一間屋子敞開了一條縫隙。
一雙眼睛正透過那縫隙往她們這兒無聲地盯梢。
和吳顯容對上的一瞬間,“啪”地一聲,房門合上了。
吳顯容注視著對麵的廂房,問道:“你們可知那間屋子住的是誰?”
石如琢和白二娘她們是完全沒印象的,倒是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兒都能第一時間結交一車新友的葛尋晴道:
“是個怪人,就她一個人住在那兒,平日裏看書都心不在焉,說什麽話題都不感興趣。真是絕了,這世上居然有我聊不起來的人!”
吳顯容和唐見微眼神一碰,很快明白了。
吳顯容握住腰間的蛇皮鞭,與唐見微一道暗暗向那間廂房走去。
葛尋晴和石如琢她們立即緊張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童少懸跟她們說:“沒什麽,就是過去打個招呼。對了,你們收拾一下行裝,跟我走。”
葛尋晴好奇:“去哪兒?”
童少懸在來的路上已經跟唐見微商量好了,等到客棧這兒探聽一下情況,若是真的有危險,便將攻玉等人接到童府去。
童少懸往對麵看了一眼,唐見微和吳顯容已經在敲對方的門了。
“搬到童府去,咱們住一塊兒,為你們省銀子。”童少懸急著說。
葛尋晴聽到這等好事,眼睛都開花了:“真的假的?住到崇文坊去?遍地權貴,博陵最昂貴的地段之一的崇文坊嗎?那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嫂子做的菜?!長思,你是認真的嗎?長……”
童少懸可真是怕了她這張嘴,沒等她說完,直接將她的嘴捂上,塞回了房間裏:“真的真的!趕緊收拾行李!攻玉,阿白!小岑!快些收拾!”
說著童少懸直接把屋門合上,唐見微和吳顯容合力,一腳把門給踹開了。
給別屋送硯台的店小二聽到動靜,嚇了一跳,趕忙過來:
“幾位奶奶,你們在做什麽呢!這門可踹不得!一踹可得壞了!”
童少懸趕過去,丟了一枚碎銀給店小二:“賠你們的。”
店小二接到了碎銀,立即閉嘴。
童少懸衝進屋子裏的時候,正好看見吳顯容從窗口一躍而下,跳到了就近的屋瓦之上。
這動作實在太危險,若是沒有跳好的話,很有可能摔傷!
童少懸這頭心肝還在發顫,那頭唐見微跟著吳顯容一塊兒跳了出去。
童少懸:“……”
她倒是想跟上去,可是往外一瞧,月色之下,窗戶距離唐見微落地的屋瓦之間,有近一丈的距離。
要是跳不過去,就得順著縫隙摔下兩三層樓。
童少懸:“…………”
這……
為什麽高手都喜歡在屋頂上走?
就不能看看平地嗎?
童少懸進屋的時候,唐見微的心思被她分散了一些,遲了須臾躍下窗沿,加之夜色正濃,吳顯容轉眼就不見了。
唐見微站在屋頂,視野最近的地方正好有一照明火把,那火光撲朔著,影響了唐見微的視線,讓黑暗之處更黑。
唐見微在屋頂之上走了幾遭,沒見著吳顯容和那個黑影,更擔心吳顯容的安危,回頭對童少懸說:
“阿念,你接阿器她們先上馬車,我尋一圈之後馬上回來。放心,我們不會冒進的。”
童少懸丟了一個小鐵盒下來,唐見微接住。
“這是掌內乾坤,我自己起的名字!你握著手掌之中,若是遇到險情直接將它對準敵人,雙手一拍,百發毒針便會一齊發射——阿慎!你聽到沒啊!”
童少懸一長串介紹完這暗器時,唐見微已經跑遠了,也不知道能有幾個字進入她的耳朵裏。
烏雲遮日,熱風如膠。
吳顯容死死咬著那團黑影不放,在聚星坊的屋頂狂奔。
那黑影身手敏捷,在屋頂之上奔出了很長一段距離之後,一躍而下,在窄巷內一躥,飛進了一家胡肆後院。
吳顯容跟著跳進去,目光一定,那黑影已然又躍上了另一側的屋頂。
此人對聚星坊的地形十分熟悉,輕功倒是一般。
吳顯容吃虧就吃虧在對這兒不熟,不然早也抓住這小賊。
吳顯容也跟著躍上屋頂,還未站穩,隻見一根長棍從天而降,對著她的頭頂便打!
這兩年間,吳顯容勤奮練功,揮抽鞭子的技法和輕功大有長進,可是說到臨場對戰的經驗,說她隻是新手也不為過。
她一心想要抓住這小賊,卻沒想到這小賊守株待兔,就等著她來!
吳顯容看到當頭一棍為時已晚,耳邊呼呼的風聲證明此招力道猛勁。
若是中招,隻怕會當場昏厥。
吳顯容心上一冷,已經沒機會躲避,隻能生生挨下這一棍。
咬緊了牙關之時,卻聽“啪”地一聲,一隻胳膊擋在她的臉前,幫她擋下了這猛然一擊。
雙指粗的木棍應聲折斷,吳顯容還沒看清眼前發生的事,卻見護她的人橫出一腳,直接將那小賊踢飛。
這一腳極為狠辣,小賊腹部中招,整個人飛出去,捂著肚子咳嗽了幾聲,從口中咳出幾口血,一時動彈不了。
吳顯容回頭就要道謝,笑容卻在看清身後人的一瞬間變冷。
“你受傷了嗎,阿姿?”吳顯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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