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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童少懸的小表妹姓長孫單名一個恕, 小字阿如,自小潑辣。


  一個月前耶娘說要帶她出來玩,她開開心心地準備好了新衣裳, 打算賞春踏青,好好周遊洞春。


  要是有可能的話,遊說耶娘去趟博陵見識見識那是最好不過。


  沒想到洞春各大山嶽玩了一圈之後,她好說歹說耶娘都沒有要去博陵的意思,反而奔東南這邊來了。


  當時她就有不好的預感——莫非又要去那窮鄉僻壤走窮親戚?

  阿如質問她耶娘,耶娘剛開始吞吞吐吐, 說她多心了, 並沒有要去夙縣。當時阿如還真信了他們,沒想到繞到最後還是來了這個地方!

  所以耶娘將我當做容易坑蒙拐騙的稚兒了,對吧?

  本身對夙縣窮親戚就沒有什麽好印象, 如今被騙的感覺讓她更加惱火,一肚子的氣隻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撒出去。


  硬要她去參加什麽家宴的話也行, 反正她可不敢保證這張嘴能說出什麽樣讓人難堪的話來!

  這頭阿如想好了各種損招, 那頭唐見微還真的被她夾槍帶棒的話激發出了鬥誌。


  如今唐見微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童家媳婦,童家的榮耀與她牢牢捆綁在一塊兒,可聽不得別人說童家一點壞話。


  她最明白童家這幾口人一個個嘴上厲害, 其實心裏軟得很, 有些甚至連嘴都不怎麽厲害, 個個都是傻好人。


  富貴與否並不是衡量一戶人家唯一的標準。


  更何況, 如果童少懸能願意將她的發明拿出去販賣, 恐怕早就成了夙縣首富!昂州首富都不在話下吧?


  童家好得不得了!一口一個窮親戚,真是欠揍!

  豈能讓這種小屁孩看不起?


  唐見微直接去了庖廚, 邊挽袖子眼睛裏邊冒著火, 對紫檀說:“羊肉別切了, 你去幫我買些油豆腐回來,沈姐那家的就行!還有其他的一些食材,這是清單,統統幫我買回來!”


  紫檀:“……”


  看唐見微這般鬥誌昂揚,恨不得手撕小癟犢子,紫檀知道自己再說一萬句都沒有用了。


  童少懸將向月升的殘骸拖了回來,大致修理了一番後重新放至後院,打算過兩日等親朋們都離開之後,再集中注意力好好將它捯飭捯飭。


  其實這回已經算是將飛天輪研製成功,隻不過成功得太快,忘了安裝製動裝置。下回製動裝置安裝完畢,也到了春暖花開之日。


  屆時尋一月圓之夜,讓唐見微做點可口點心,帶著唐見微飛天賞月!

  想想這等美事,童少懸腳下的步伐便輕快不少,心裏惦記著唐見微,回到東院想要去找她,卻不見她人影。


  唐見微去哪兒了?不會是真的受傷了吧?

  童少懸出來時正好瞧見了唐觀秋,向她行了個禮:


  “阿姐好,阿姐可有看到唐見微去了何處?”


  唐觀秋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與童少懸保持距離,向庖廚的方向指了指。


  唐見微這就去了庖廚,難道她這麽早就開始為夜市準備了?


  正好,之前看她扇火翻麵都得專人看著,一不小心就被熏得咳嗽,火星子飛進眼睛裏更是不得了,實在太費勁。


  童少懸特意打造了一款可以自動扇火,給烤串翻麵的小機巧,這會兒正好可以拿去讓她瞧瞧,讓她知道自己也是能做點兒有用的事物。


  童少懸拿著小機巧走進庖廚,轉了兩圈唐見微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正在全心全意地對付一大筐油豆腐。


  手起刀落一刀一刀準確無誤地將油豆腐的“頭蓋骨”給切了下來,隨後利落地用勺將油豆腐內裏掏了個幹淨,將剁碎的肉末和香菇末填進去,一個個擺好放在蒸鍋裏。


  “這是什麽?”童少懸好奇地問,“看上去怪好看的。”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吭一聲,嚇我一跳。”唐見微指著一個個被她塞得精神飽滿的油豆腐道:


  “它叫黃金萬兩,不僅好看還特別好吃。”


  唐見微一邊隨口回答她一邊馬不停蹄繼續忙活別的菜。


  “你怎麽這個點鍾開始做菜?我還以為你是在準備夜市呢?莫非今天中午家宴也讓你操勞?這是誰的意思?是我阿娘讓你過來做午膳的嗎?還是何嬸子讓你幫忙?”


  童少懸有點著急,怕真是自家人意思,新婚之後第一日就讓新媳婦操勞,


  “而且你怎麽也不去歇會兒,就在這兒忙起來。”


  “不是你娘讓我做的,何嬸子還是我千方百計請她出去休息的。”唐見微回頭非常篤定且認真地跟童少懸說,“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童少懸有些不明白,正待再問,唐見微沒給她機會,直接將她趕出了庖廚:


  “哎呀,你別囉嗦了,我這庖廚重地你不要隨便進!”


  “我有一個東西給……”


  “去外麵呆著!”


  童少懸:“……”


  唐見微本以為西院的庖廚夠小了,沒想到東院的也大不到哪裏去。


  今天中午她可要操辦大事!紫檀剛將食材全部買回來,把庖廚填了個滿滿當當,灶台和米缸上全都是她玩兒雜技一般摞起的食材,不小心一碰便是地動山搖碎一地的慘烈。


  童少懸這人毛手毛腳,在庖廚裏呆的時間越長越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重大事故,到時候她是發火呢還是發火呢?

  童少懸半句話都沒說完,直接被她給丟了出來。


  童少懸立在庖廚之外,手裏還拿著為唐見微精心設計的機巧,完全沒機會展示。


  童少懸:“……”


  成親第一天就被妻子嫌棄,趕來趕去,童少懸長歎一聲,不免為自己婚後生活擔心起來。


  童少懸走了之後,唐見微在灶台上撐了一會兒,感受了一下腰部的疼痛,對紫檀說:

  “你幫我看著火,還有配菜按照我說的方法處理一下,我一會兒回來。”


  紫檀擔心她:“你去看大夫麽?怎麽不跟夫人說啊。”


  “不必,我去去就回。”
.

  童府大不大說小不小,為參加童少懸婚宴來了不少外地親戚,童府隻能容納一部分住在家中。有些親朋在客棧裏住不慣,參加完婚宴也就走了,留下的都是來往較親密的。


  一大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平日裏山高路遠一年也未必能見著一回,趁著童少懸大婚的喜慶日子能夠多聊一聊,下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為了多騰出房間,這幾日童長廷都和兒子、老丈人睡在一起。


  這三個人打呼聲如雷貫耳,平日裏能吵到身邊人操竹竿狂毆,這回將他們仨安排在一起,誰也別嫌棄誰,圈在一起愛什麽鼾就怎麽鼾。


  宋橋很久沒有跟母親見麵,母女兩個睡在一間房間裏,聊這聊那能聊到大半夜。


  宋橋在無意之間提起童少懸去博陵的事情,還說她參加了長公主的賞春雅聚,被長公主單獨叫去聊了聊。


  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宋橋對母親跟長公主之間的事情都分外感興趣,可惜從來沒有聽母親正麵提過,也一直沒什麽借口提及此事。


  如今總算有機會了,宋橋又不好在母親來的第一時間就問,太刻意了。


  這兩天可是把她憋壞了,總算找著合適的機會,借著阿念要入仕的事情假裝無意提及。


  宋橋興致勃勃地等待著阿娘開口,誰知等了半天隻等到阿娘平淡地“嗯”了一聲,完全沒有任何評價。


  “嗯”是什麽意思?

  過了幾十年長公主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結果她竟然隻應了一個“嗯”?

  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忍心讓長公主在寒風中站一晚上的阿娘啊……


  大婚那日就坐不下人,今天依舊將家宴的酒席擺在院子裏。


  一大早季雪秋心還有幾個小廝就已經忙活了起來,將童少懸研製可以折疊的木桌搬出。


  小小的木桌一展開變成了寬大的圓桌,一張圓桌可以容納十多個人一起用餐,兩個圓桌大夥兒擠擠,正好可以坐下。


  坐在竹林之中,清風暖陽,倒也挺寫意。


  季雪將涼菜端了上來,宋橋一看,是幾盤像模像樣的鴨掌、涼拌青菜、麻辣小花螺和口水雞。


  宋橋看在眼裏心裏還是很滿意的,看來今天何嬸子超常發揮,不會在親朋麵前丟人。


  其實宋橋有點想讓唐見微露兩手的。畢竟唐見微的手藝她可是知道,比何嬸子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每回唐見微送來的菜都能征服她們全家,在縣裏也是備受好評。若是她能夠隨意做幾樣呈上,必定能讓大家刮目相看。


  不過大早上因為阿念的事情她已經累得夠嗆,宋橋不便再去打擾他,隻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何嬸子的身上。


  宋橋正對著涼菜眉開眼笑,招呼大家坐下,嚐嚐看何嬸子的手藝如何之時,聽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說道:


  “這紅不拉幾的東西是什麽呀?看上去怪嚇人的。而且這鴨掌是怎麽骨肉分離的?不會是用老太太的嘴啃出來的吧?”


  宋橋回頭一看,這是他三表哥的孫女阿如在說話。


  阿如手裏拿著一雙箸,對上來的涼菜隨意指指點點。


  “你說什麽呢!誰教你這麽說話的?”阿如他娘坐在他身邊,拉著她的手小聲地嗬斥她。


  阿如也不跟她娘硬碰硬,反而笑著說:“我就隨便說說而已,我沒見過這些食物難道還不能問一問了?是吧,姨姨,你不會覺得我少見多怪吧?”


  宋橋樂嗬嗬地應道:“不會不會,姨姨跟你說這個紅色的東西是茱萸,有些辛辣可以提味的。那個鴨掌的是我們家廚娘一早起來辛辛苦苦剝出來的,絕對幹淨,阿如你就放心吃吧。”


  “你們家廚娘啊……我記得上次來姨姨家的時候,她就用吃了屎的豬肉做菜,她做的菜可難吃了!上一回我們吃完之後都拉肚子了!不會這一次還是她吧?”


  阿如的聲音又尖又細,邊笑邊叫著說,這麽一聲可是讓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全都回頭看向宋橋。


  本來要提箸進食的人也因為她的話,尷尬地停下了動作。


  對於夙縣人來說,茅廁連著豬圈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兒。


  可是洞春博陵之類的大城池比較講究,越來越少人這麽幹,也視之粗鄙肮髒。


  要都是住在一起時常見麵的兄弟姐妹,開開玩笑也就罷了,可是在場的基本上都是一兩年才見一次的。關係是不錯,可往來少了多少還是有一些疏遠,偶爾在暗地裏也不是沒較過勁。


  這種複雜的關係之下,阿如這番話讓宋橋頗為難堪。


  “你這孩子,誰教你這樣說話的!快點向姨姨道歉!”


  阿如她娘都快瘋了。


  知道女兒有時候挺頑皮的,而且這兩年阿如去了二十裏地之外洞春最知名的書院讀書,帶了個婢女就住在那兒,母女之間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也不似以前親密。


  她完全沒有想到,阿如居然說橫還真的就不顧任何場合瘋狂耍橫!


  阿如在心裏冷笑了一番,對著宋橋卻是甜得像糖果:“原來這些話不能說呀,姨姨對不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肯定不會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宋橋能說什麽?她沒想到居然還有說話這般尖酸刻薄的小孩。阿如她也是有印象的,的確是任性了一些,但以往也沒有這等嘴臭。


  麵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宋橋也不可能真的跟她計較,隻好笑著打圓場。


  這要是自己家的小孩,早就抽起鞭子把屁股抽開花了!

  童長廷樂嗬嗬地給大家倒酒,轉移話題,阿如也安靜了一會兒,坐在她娘身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童少臨和路繁從市集上買了點東西拿去庖廚剛回來,還沒到院子裏坐穩,就看見她阿娘臉色如鐵一般黑,小聲靠近問道:

  “阿娘你這是怎麽了?阿耶又惹你生氣了?”


  宋橋便小聲地將之前的事情說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呢,難怪……”童少臨說到此處笑了笑。


  “難怪什麽?”


  童少臨還賣關子,拿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一會兒阿娘你就知道了。”


  童少懸來了,坐在童少潛的手邊,另一側留給唐見微。


  童少潛看著桌上這一道道上來的菜,有些納悶:

  “今天這何嬸子可以啊,做的所有菜都有模有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唐三娘做的呢。”


  的確是唐見微做的啊,童少懸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著等待家宴開席。


  但是唐見微突然去庖廚忙活這事兒本來就挺奇怪的,不知道是出於何因。


  童少懸還是先不多嘴,靜觀其變。


  阿如她娘讓她沒事的話就先回房呆著去,阿如偏偏不回去:

  “不是阿娘你讓我來的嗎?我肚子餓得要命,難道你還不讓我吃飯不成?”


  “你吃飯歸吃飯,一會兒飯菜來了,你這張嘴能堵上嗎?”


  阿如笑嘻嘻地說:“那就得看飯菜好不好吃了。放心吧阿娘,從小你和阿耶就教導我說要做一個誠心正意之人,放心吧,耶娘的教導阿如可是一直都記在心上呢。”


  “你!”


  阿如他娘被氣得啞口無言,將她送到書院好的沒學到,一句句歪門邪道說起來比誰都順!

  人都來齊了,熱菜也一個一個開始往桌上擺,或許是因為方才阿如那幾句話,幾盤涼菜之中除了涼拌青菜被人夾了幾箸之外,其他的葷菜到現在也沒怎麽動。


  阿如拿著箸不緊不慢地等著。


  她可不笨,不做那出頭鳥,這回她要等到有人率先開始議論菜色和口味的時候,無論說的是好是壞,她都可以借著童言無忌補上幾刀。


  頭幾道涼菜應該已經用盡了童家廚娘所有的心思,涼菜沒什麽太大的講究,隻要能擺得好,看上去就像是個吃的。


  但是熱菜完全不一樣,無論是蒸是燜樣樣都需要技術,是無法蒙混過關的,更不用說煎炒這等更高超的烹飪技巧。就童府廚娘這樣的水準,阿如並不覺得今天能吃上煎炒的菜。


  阿如喜歡吃,洞春幾家知名的酒樓已經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她對吃十分挑剔,這會兒就等著看頭一道熱菜上來看看是什麽樣的慘狀。


  第一道熱菜季雪和秋心一塊兒送上來,她倆各自拿著一個木盤子,木盤子上倒扣著個半圓形銅蓋,裏麵裝著什麽食物暫時看不到。


  正因為看不到才讓大家更加期待,猜測裏麵是什麽名堂。


  阿如心裏冷笑一聲——隻會做這些無聊的表麵工夫。


  待銅蓋一齊掀開,鎏金海獸水波紋銀盆之內,盡是耀眼的金色。


  菜還是熱的,銅蓋這麽一掀熱氣全都往上騰,一時間那盤中的金更加奪目,連帶著沒有注意到菜品在談論其他事情的人,這會兒都忍不住被突如其來的熱氣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什麽菜?看上去怪好看的。”


  坐在長孫胤身邊宋橋的大姐宋預眼睛都圓了,忍不住讚歎道。


  季雪道:“回夫人,這道菜名為黃金萬兩,寓意便是吃了這道菜,新的一年大家能夠財源廣進日進鬥金!”


  童少懸心道:果然是唐見微在庖廚裏操控。


  兩桌子人聽完之後都笑著點頭,說寓意真好。


  “那我可得吃一個了!”


  有人率先打頭陣,夾了一枚送入口中,阿如仔細瞧著,這等虛頭巴腦的菜也不知道她家廚娘是從哪裏學來的,看上去好像挺像回事,但其實很考驗調餡料的技術,弄不好就是一場災難。


  沒想到吃菜的大伯“唔”了一聲,用箸連連指向“黃金萬兩”:

  “味道可真不錯,這是你們家廚娘做的?可比外麵酒樓裏的菜都要好吃!”


  宋橋也沒想到何嬸子的菜會得到這麽高的評價,笑著應了一句,有些好奇,也夾了一枚入口,神情立即不同,差點忘了這是自家做的菜,連喊了幾句“好吃”,讓大家快點動箸嚐一嚐!

  方才吃了幾口青菜的長孫胤,似乎很喜歡這銀盆之上的海獸形態,瞧了一會兒之後便向“黃金萬兩”下箸。


  有主母牽頭,加上這道菜的寓意的確非常好,看著很有食欲,剛才還被阿如那麽幾句話弄得心裏有些不舒服的人這會兒一人一枚,一大盤子迅速清空。


  讚美聲四起。


  阿如夾了一箸放在自己的盤子裏,納悶地看向周圍的人。


  這戲也演得太過了吧,至於嗎?

  不就是一盤油豆腐,你們難道都沒有吃過油豆腐?

  阿如對這些成年人所謂的“一團和氣”嗤之以鼻,居然沒人敢說句真話。


  既然如此,這真話就交由我來說好了!

  隻要吃一口,我能連噴十句!


  阿如懷著吃護城河汙泥的心,壯士斷腕一般勉勉強強地咬了一口。


  就這麽一口,豐沛的湯汁居然直接漾進了她的口中。


  出乎意料,阿如心中一個悶驚。


  外麵這一層油豆腐的油香與內裏肉餡的肉香意外地和諧,香菇碎的比例不多,但是能夠巧妙地增添口感,消減油和肉所產生的油膩。


  油豆腐的外皮居然能把肉汁完全鎖住,肉肥瘦均勻滋潤而不柴,湯汁也不燙,正是入口的好溫度。


  最重要的是……


  這肉餡的味道調得也太神了吧!

  阿如還未滿足,發現口中已經空了。


  想要再去夾一枚時,發現早就已經被搶光。


  阿如:“……”


  大家的動作怎麽這般快!

  阿如盯著盤子的舉動沒逃過她阿娘的眼睛,她阿娘剛才也吃了一枚,出乎意料的美味,便問她:

  “是不是很好吃?”


  阿如將箸放下,不服氣地冷哼一聲:“一般吧,湊巧而已。”


  第二道熱菜再上,一桌兩隻脆皮鵝。


  季雪和秋心從庖廚的方向走過來的時候,大老遠阿如就被脆皮鵝表麵紅潤油亮的色澤所吸引。


  端到桌上時,季雪一刀將鵝切開,鵝皮酥脆的聲音引來眾人的讚歎。


  阿如已經聞到了脆皮鵝的香味,整個身子往前傾,恨不得直接爬到桌上。


  她知道脆皮鵝最是難做,不但要皮脆油酥,更要鵝肉軟嫩,層層肌理間還要飽含肉汁。


  從醃製開始就十分考驗功力,想得到酥脆油亮的表皮,得先用麥芽糖水在鵝皮上均勻刷上一層,等幹透了才能開始製作。


  製作時需要一勺一勺地往鵝皮上澆熱油,對手臂的氣力很是講究,且這個熱油要澆得相當均勻,才能得到上色一致的紅亮脆皮。


  她耶娘曾經帶著她到全洞春最知名的酒樓垂楊樓吃過脆皮鵝,都沒有達到她期待的口感,可是這隻鵝……


  醃製得極其入味不說,外皮焦香酥脆,肉嫩多汁肥瘦相間。


  沾上搭配的一甜一鹹兩種蘸料,口感可比垂楊樓的要美味一百倍!

  阿如一片接一片地入口,連同白米飯一塊兒扒了一整碗!


  她娘都看呆了:“你慢點兒吃……別噎著。”


  阿如猛吃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瘋了。


  怎麽這般好吃?就連白米飯都顆粒分明,粒粒香甜!


  待她放下空碗時,桌上又多了一盤通花軟牛腸。


  阿如看呆了。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燒尾宴中的一道名菜,用出生不久的小羊羔的骨髓與各式餡料醃製攪拌之後,灌進牛腸之中蒸得的。


  但很明顯,這道菜經過改良,並不是用蒸的,而是用油爆炒!


  這道通花軟牛腸經過爆炒之後口感更濃鬱,但是爽脆筋道的嚼勁卻是不改。


  沒想到她能夠在夙縣這窮鄉僻壤吃到這上等的宮廷菜……不會是虛張聲勢吧?

  這一片片的紅片兒是什麽?莫非還是茱萸?


  阿如暫且不管其他,麻煩季雪幫她再盛了一碗飯之後夾起一段牛腸,滿懷期待地入口。


  第一感覺就是好吃,沒有任何異味,超乎想象的脆、嫩!就像是咬她剛出生的堂妹小臉頰時的口感。


  再一感覺便是辣……


  謔——


  好辣!


  阿如吃得太快,辣味迅速在口中堆積爆發,她完全沒有想到就那幾片紅片兒居然能激發出這等辛辣!


  “阿娘,我辣……”阿如嘶嘶地往裏吸氣兒,嘴唇腫了一大圈,眼淚盡在眼睛裏打轉。


  阿如到底還是個小孩,洞春人又不太嗜辣,這會兒是真的辣著她了。


  她娘倒了一杯冷水要給她解辣,忽然一隻雪白的手遞過來另外一隻小茶盞。


  “喝冷水不能解辣的,要喝鹽水才有用,你試試看。”


  阿如抬頭一看,與唐見微對視時呆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般仙的女子……


  宋橋笑道:“阿慎啊,今天的菜是你做的嗎?”


  唐見微道:“回阿娘,我看今日來了這麽多親朋,生怕何嬸子忙不過來,便去搭了把手。”


  宋橋眼睛都要笑沒了,口裏一直念叨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這媳婦手藝是真的好,大家多吃些!阿慎你忙活完了就快坐下吧,別餓著。”


  有人昨日沒趕上大婚,這才是第一次見到唐見微,感歎了一句:“原來這就是你們家博陵來的媳婦啊,不僅一表人才,手藝還這般好!你們可是有福了!”


  什麽,博陵?


  聽到這兩個字,阿如幾乎在瞬間就忘記了嘴裏的難受,仰望唐見微。


  那日大婚時她溜出去玩了,也沒瞧見新婦本人。


  這位仙女一般的姐姐居然是博陵人……


  難怪做菜好吃,長得又美!


  我那個傻表姐也太走運了吧!


  正在夾菜的童少懸別過頭,猛地打了個噴嚏。


  ※※※※※※※※※※※※※※※※※※※※


  一言不合就被趕來趕去的童少懸:阿如,你還小,很多事情你不懂。


  唐見微(磨刀ing:來說說,她應該懂什麽?

  童少懸(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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