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博弈
呂蒙死了,就這麽死在了偏殿之中,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有熬過新年,就在除夕夜的前夕,整個人在餘暉的照耀中永遠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李鍪看著已經全無聲息的呂蒙,緩緩的走到他的麵前,跪了下去,然後朝著他跪拜了下去,一個頭,磕在了他的麵前。
也就在李鍪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隱隱傳來的怒吼聲。
“啊!”就在呂蒙偏殿的旁邊,孫權就趴在牆壁上,他的眼前就有一個很的洞口可以看清旁邊的情況。
此時的孫權雙拳緊握,不斷的敲擊著麵前的牆壁,周圍所有的隨從護衛都已經從他的身邊離去了,整個宮殿之中,隻剩下他一個人,讓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宣泄著自己的感情。
“子明,孤的子明!”孫權此時隻感覺自己頭暈目眩,胸口一陣陣的發悶,“你們逼死了孤的子明,還讓他死前收到如此屈辱,嗬嗬嗬,江東的世家們,甚好啊!”
雙目赤紅,頭發散亂,雙拳緊握,滿臉的凶惡,平素裏被譽為王者之風的孫仲謀此時就像是一個無比瘋狂的瘋子一樣,惡狠狠的盯著麵前的這處空洞,盯著裏麵的兩人。
李鍪在呂蒙麵前跪拜了良久,然後低笑一聲,衝著呂蒙也發出了一聲輕笑。
“大都督,當初為了義氣而殺您,如今卻是感覺有些可惜了,雖然人知道,就算沒有我,也改變不了您的結局,但是,您這般的英豪,不應該是死在子這種人之手的!”
完之後李鍪站起身來,然後將呂蒙背在身上,一直背負到床榻之上,此時的呂蒙雖然稱不上骨瘦如柴,卻也是異常憔悴,數日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加上病痛折磨讓他極度的虛弱。
李鍪將他放到床榻之上的時候,偏殿外麵已經想起了陣陣密集的腳步聲,想來是他們已經知道呂蒙大都督過世了。
李鍪沒有在意外麵的事情,而且將早就準備好的熱水放到了床榻邊上,然後將呂蒙的衣服褪去,用毛巾將呂蒙的身體一點點的擦拭幹淨,這個大都督生前被病痛百般折磨,死後應該幹幹淨淨,體體麵麵的。
“砰砰砰!”外麵的呼門已經開始了,聽著動靜似乎是已經做好了抓人的準備,不過李鍪對此依舊是不聞不問,他正在仔細的清理呂蒙身上的暗瘡和舊傷。
看著那已經腐爛並且散發著濃重氣味的傷口,李鍪的心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滋味。
“砰!”一聲大響過後,偏殿的大門還是被人用暴力撞開了,一群披甲之士一窩蜂似的衝了進來,然後看著殿內兩人,團團將李鍪圍住,卻不知道此時應該如何做。
此時一名青年將軍走到前麵,看著正在給呂蒙擦拭身體的李鍪,伸手止住了麾下士卒的動作,就這麽靜靜的等待著,為將者,他也覺得應該給呂蒙一個應有的尊楊。
哪怕他們現在在某種情況下,是對立的兩個陣營,那也一樣。
足足半個時辰,李鍪才將呂蒙的身子擦拭幹淨,傷口處理好,重新包紮,重新穿上早就準備好的新衣,然後再拿起床榻邊上,呂蒙早就準備好的書信,緩緩的站起身來。
“呂蒙大都督已逝,有遺言需承給主公,請帶某家前去見他!”李鍪停下動作的同時,就已經有士卒上前將他捆住,然後準備帶走。
李鍪沒有反抗,任憑士卒將他捆綁,然後隻是告訴他們,請求見孫權。
那名青年將軍走到李鍪的麵前,看著這個一身道士裝扮,白發赤眼的家夥,輕聲道,“放心,主公一定會見你的!”
完之後,大手一揮,“將這個家夥押走,將呂蒙將軍,帶到主公那裏去!”
李鍪被帶走了,就這麽被捆著扔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哪裏的地方,而呂蒙則是被抬到了孫權的大殿之中。
此時的孫權,已經從新整理過自己的衣裝,那牆壁上的洞也已經消失了,孫權則是端坐在大殿的床榻上,看著已經被安置過來的呂蒙,看著呂蒙的屍體,孫權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再次變得湧動了起來。
“你們都出去吧,孤想陪著子明待會兒!”孫權本想些什麽,最後看著在床榻上安安靜靜躺著的呂蒙,卻是什麽都不出來,隻能揮揮手讓他們離自己遠一些。
親衛們以及那青年將領也隻能躬身行禮而退,留下孫權一個人和呂蒙在一起。
“子明啊,還有一會兒就大年夜了,孤還想著和你一起吃年夜飯呢!”孫權看著呂蒙突然慘笑了一聲,抓住了呂蒙幹枯的手掌,淒淒慘慘的道,“你這就走了,是真的一點念想都不留給孤,你是不是還在怪孤?”
“徐祥已經去了中原了,很快,很快荊州刺史的位置就會來到江東,從那開始,江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矗立在荊州之地了,再過數年,江東就能將荊州完全吃下,到了那個時候,我江東的大軍就可以衝出桎梏,衝向中原,重現當年霸王的景象了!”
“世家的那些人,因為你的一句話,如今已經動了,朱然那是咱們自家的弟兄,朱家的朱桓也要回來了,那臭子在餘姚長這個位置上一呆就是二十年,瘟疫也沒了,山賊也沒了,山越人也沒了,這子都不回來,這次朱家的人終於忍不住了,孤打算讓他來孤的身邊先呆兩年,然後再給他安排職務。”
“你濡須督這個職位如何,周泰在濡須督呆了不少年了,也該動彈動彈了,當初周泰為了救孤身受重傷,身體一直不太好,孤想著讓他當個漢中太守,惡心惡心劉玄德,然後好生在江東養老罷了。”
“這些年朱桓那子果敢勇猛,性子也磨礪的不少了,讓他去濡須呆上一陣子,和張文遠過過手也好,張文遠有合肥,咱們也有皖城,就算戰事不利想來也不會出現大問題,他張文遠最大的問題就是守成足夠,進攻不足。”
“突然想起來,休穆也老大不了,他家的孩子朱異歲數也不了,等差不多的時候,孤就給他安排一個官職,這樣想來君理看見了,也就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至於張家,他們還覺得孤放棄張昭老大人是為了張家,殊不知是張昭老先生再給自己的兒子讓路,現在的張家不行了,就剩下那個張溫還有點了能耐,不過也不過如此了,等到張溫出來,他張家也合該沒落了。”
“伯言此時已經將自己的長子葬了,延兒那個孩子其實孤還是十分喜歡的,也不知道香兒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怎麽想,你咱們孫家是不是作孽啊,當初大哥為了廬江差點沒將陸家給打光了,結果好好的妹妹非得喜歡上那個臭子!”
“結果呢,香兒這一腔熱血喂了狗,陸遜這子帶著香兒的感情然後勾搭著他的侍女跑了,最後氣的香兒差點拆了陸府,當初鬧得那麽的難看不,還差點讓大哥將她打死。”
“不過恩怨情仇的都是大人的,和延兒那個孩子沒關係,伯言這一手太狠了,孤感激他,但是孤卻可憐那個孩子,為了江東,你們都付出了太多太多了,你,伯言,朱然,潘璋,興霸,公績,張昭先生,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要離開孤了,不過你們放心,孤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江東會在孤的手中越來越強!”
完之後,呂蒙撫過呂蒙已經變得蒼老幹枯的臉,看著已經全無聲息的呂蒙,“子明,孤得出去了,孤的勢力還不能和你待的太久了,孤得繼續去幹其他事情了,你且在地下看著,孤會將那些人,一個一個的刨出來,給你報仇的!”
完之後,孫權便站起身來,然後走到了門口,將宮殿的大門直接拉開了。
剛剛走出來的孫權就看到一群歲數加起來足有大幾百歲的世家之主們,就是這群老家夥,就是他們使勁兒的拉著江東的後退,多少有誌之士有才之人,被這群人給死死的打壓著,動都不能都一下。
全綜,丁奉,徐盛,朱桓等等等等,太多的江東英豪,讓這群老家夥死死的壓著,多少年不能一展抱負,當年的江東大都督周瑜,死後留下兩個兒子,長子周循乃是有著其父之風,大家都會認為過不了多久就會繼承他父親的遺誌,再次帶領江東走向輝煌。
可就是這群家夥,將他們這些年輕有為之人一個個打壓的起不了身,周循甚至現在都已經開始重病了,至於是如何病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誰也不會不知道。
“諸位家主,你們這是要來幹什麽啊?”孫全看看著這群急衝衝殺過來的老家夥,不由的輕笑一聲,“孤剛剛陪子明了會兒話,沒想到一走出來就看到這一幕,這是怎麽了?”
張讚雖然地位不是最高,但是資曆卻是最老,所以往往都是世家中的急先鋒。
“將軍,我等聽聞呂蒙將軍出事了,所以特意過來問問情況,將軍見諒!”
這群人就這麽貿然的衝殺了過來,已經十分的無禮,而見到了孫權不和其他人一般稱呼主公,反而稱之為將軍,雖然隻是一個稱呼,但是卻是讓孫權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殺意。
這麽一抹殺意卻是轉瞬即逝,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反而還要衝著張讚笑了起來。
“伯父真是辛苦了,為了都督耗費了不少心力不,還特意跑過來,這是……良善之人啊!”孫權笑嗬嗬的和張讚這話,然後走到了虞翻的父親,也是虞家的家主虞歆的身前。
“老太守,多年不見,老太守身體還是那般的俊朗!”孫權親手扶著虞歆走到一旁,“仲翔乃是我江東的大才,之前對戰事多有付出,而且又忠直敢諫,乃是我江東的良臣!”
“仲翔能夠得到主公的誇讚真是他的幸運,老夫在這裏替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多謝主公了!”虞歆哈哈大笑著,雖然還是十分的虛弱,但是卻顯得精神很好,“虞翻那個家夥,多次惹怒了主公,還望主公能夠原諒他!”
“哈哈,老太守的哪裏話,孤剛剛可是了,虞翻忠直敢諫,乃是江東的直臣,怎麽會怪罪。”
“那,不知道虞翻何時可以回江東啊!”此時虞歆才出自己的請求,他深深的彎下來腰,“主公,老夫老了,虞家也沒什麽人物了,就剩下我父子兩人還有幾個孫兒,不過呢,那幾個家夥都體弱多病,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所以,想請求主公,讓虞翻回江東,給老夫這個老不死的家夥養老送終啊!”
孫權看著虞歆這幅樣子,也知道這是他在向自己服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這些,就是將自己絕於江東世家,從今開始,他那個號稱江東奇人的兒子,將會更加的寸步難行,但是,至少會安全、
“老太守放心,虞翻會盡快會轉江東的,之後就讓他老老實實的守在您的身邊!”
孫權最後還是當著眾人的麵,同意了虞歆的要求,也同意放過虞翻一馬。
孫權對虞翻的反感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一個狂傲率直之人,雖然虞翻總是不分場合的直言敢諫,讓孫權丟了很多次麵子,但是同樣的孫權並不反感這樣的人,甚至對這種人還十分的喜歡,因為虞翻是有真本事的人。
一個能征善戰,能文能武還能算命的人,換做哪一個君主會不喜歡,但是孫權依舊反感他,因為虞翻效忠的不是江東,不是孫家更不是他孫權孫仲謀,虞翻效忠的永遠是他心中的那個“明府”,孫權的大哥,孫策孫伯符。
當初虞翻投降了孫策,降了華歆,並且一雙腿,一根長矛,跟在孫策的後麵平定了江東三郡之地,是孫策身邊最大的功臣之一。
甚至在孫策讓他和華歆同時出使許都,二人都收到了朝廷的邀請,也就是都被曹操看上了,希望能夠留下他們。
曹操作為明主,還有這朝廷的大義,這種誘惑是很致命的,最終華歆同意去往了許都,成為了一名曹氏之臣,但是同樣作為目標之一的虞翻先生,卻是將曹操送給他的所有東西都還給了許都,然後隻步走回了江東他的家鄉,回到了孫策的身邊,
孫策對虞翻過“今後之路,我當與卿共闖!今日之事,當與卿共之”
這兩句話,孫策這輩子隻對著兩個人過,一個是當年號稱江東之虎的太史慈,被孫策譽為江東第一將,太史慈,周瑜,張昭就像是一尊大鼎的三隻足一樣,支撐著當年的江東。
而第二個人,就是這位江東奇人虞翻了。
虞翻從拒絕前往許都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很多人都問他為何不留在朝中任職,就和華歆一樣,非要回到江東這個一隅之地來。
虞翻也沒有辜負孫策的期望,直接告訴了他們,他乃是明府家的寶貝若是離開了,被別人看上了,那可就成了別人的,明府失去了寶貝會不開心的。
孫策知道之後,笑的樂不可支然後便讓張紘代替虞翻前去許都,當然作為代價,張紘也被曹操直接給留下了,就留在了許都為官,出任侍禦史一職,知道孫策死後才能回來。
就這樣的一個人,孫權也不是沒有想過重用虞翻,但是自從孫策死後,虞翻也不知道怎麽了,對孫權的臉色就沒有好過,尤其是當自己的大嫂大喬出麵,想要讓虞翻出任孫紹的先生的時候。
孫權他的心裏不憋屈是假的,他不能自己沒有私心,他也不能自己對自己的侄兒不愛護,但是權利的確是讓人迷失,當他真的坐到了江東之主的位置上之後,尤其是艱難無比的在江東站穩了腳跟,保住江東走出了困境,他實在是不想就這麽將這個位置讓回他大哥那一脈。
最後的孫權拒絕了大喬的哀求,讓幾個不出名的家夥去教導自己的侄子,反而找了很多江東的有才之士來陪伴自己的嫡長子孫登。
這一件事更是讓虞翻對他意見十足,甚至一頓對他謾罵不止,除了讓孫權的名聲在江東大損以外,還給自己搏了一個狂傲的名聲,不過虞翻仍然樂此不疲。
對於虞翻,孫權是又敬畏又可惜還憤恨,他與他的才能,孫權是十分喜歡的,但是對於他的脾氣,孫權是真恨不得直接弄死他,最後被虞翻弄得數次下不來台之後,孫權又不忍心殺他,幹脆就大手一揮,讓他滾到了涇縣,離自己遠遠的,別搭理自己。
不過此時,他的老父親都親自出麵了,這讓孫權也沒有辦法多什麽了,幹脆借著這個機會,就讓這個讓自己頭痛的家夥回去吧,大不了日後就當做看不見他罷了。
虞翻在自己父親的幫助下,終於得到了重回江東的機會,那麽其他人也仿佛迎來了希望。
其中朱家的家主朱公最先跑了出來。
“啟稟將軍,朱然那子已經到了,這段日子將軍一直守著呂蒙將軍身邊,老朽便沒有讓他打擾您!”朱公這話的倒是很有意思了,一副老臣在為孫權考慮的樣子,但是幾乎是實打實的告訴他,朱然這個家夥,還是他朱家的人。
孫權卻是笑了笑,仿佛都沒有聽出來一樣,依舊是滿臉的笑容,朝著朱公拱手道謝,“還是朱伯伯心疼孤啊,這段日子的確是有些太過於勞累了一些,義封既然來了,等他什麽時候方便了,便讓他來見見孤吧,孤也好給他安排些事情做!”
朱家的家主還沒來得及回話,一旁全家的那位老人突然站了出來,直接朝著孫權拱手行禮,這一動作差點將朱公嚇了一跳,同時也讓剩下的眾人有那麽一瞬間的心驚。
“主公見諒!人這裏有要事稟報!”
聽到全家老兒這般稱呼孫權,他身旁的幾人都默默的離開了一些,同時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冷漠起來,尤其是張家的張讚和朱家的朱公兩人尤為嚴重。
“全大人,這是何事啊?”
“回主公,我家全綜已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完之後全家的家主更是直接拜倒在孫權的麵前,這一跪,幾乎是將他全家全部的身家全都壓了上去。
孫權看著全家家主這幅樣子,不由的輕笑了一聲,“當初謀略荊州的時候,子璜就數次獻計於孤,那時候答應了子璜一些事,結果這段日子卻是沒有實現,實在是有愧於子璜啊!”
全家家主一聽這話頓時開心了起來,然後趕緊道,“主公何必如此,我全家上下都是江東之臣,江東之將,對江東上上下下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對主公也是如此!”
這幾乎接近是恬不知恥的讚美和馬匹,讓他們這群家主頓時對全家的家主報以恥笑,但是此時他們卻又不敢不敢在這裏些什麽。
而且他們看到孫權居然一臉微笑的將全家家主扶了起來,然後一臉認可的道,“快讓子璜前來,如今荊州已下,孤當初答應他的事情,也就可以兌現了!”
“諾!”全家家主應諾一聲之後,用和自己年紀完全不相符的速度跑了回去,就要去將全綜給帶進來。
此時眾人再看站在一旁的朱家家主朱公的眼神就已經有些不對了。
剛剛孫權那句荊州已經拿下來了,可以兌現承諾這句話,讓一群人不禁有些浮想聯翩,不由的看向朱家家主的方向都有些幸災樂禍了起來,朱然好好的南郡守將,江東大都督的位置,很可能就被朱家這位老家主給作沒了。
“主……將軍!”朱公此時也是呆不下去了,然後直接跨步而出,再次站到了孫權的麵前,“將軍,朱然早就等候許久了,不如現在先行召見一番也好,畢竟……”
朱公還沒完,全家的家主已經帶著早就在外等候的全綜走了進來,然後親自帶著他跪拜在孫權的麵前。
“全綜,見過主公!”
看著這麽快就到來的全綜,此時若是他們還沒有發現這是早有預謀的事情,那這群江東世家的當家人,幹脆自己摸了脖子就算了。
“全家主,厲害啊!”朱家家主看著全綜跪在孫權麵前,然後臉色變得極為陰沉,同時背負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早就關注這裏的一個護衛也悄悄的離開了。
當這個護衛離開的時候,一直和全綜話,安撫全綜的孫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而一直閉目養神的顧家家主則是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護衛離開的地方,然後冷冷的看了朱公一眼。
孫權此時顧不得他們之間的種種,而是拉著全綜就要往外走去,此時朱公哪裏會同意嗎,直接再次站到了孫權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將軍,朱然已經敢來了,何不等等他,到了那時,一共離去才好?”
孫權看著朱公,然後在拉著全綜全然不在意的道,“朱伯伯不必如此,朱然原來,當好生休息,而全綜之父全柔當年投奔大哥,乃是我江東的宿將,我與全綜雖然見麵不多,但是交情極好,此次,當給全綜好生敘舊!”
看著一副要重用全綜模樣的孫權,朱公此時是真的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真因為自己想要證明朱家在朱然心中的地位,而導致他失去了江東都督的資格,恐怕他這個家主也就真到頭了。
“孫將軍!”朱公仍然是攔著不讓開,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別的了,若是讓他們這麽走了,就算孫權沒有想要將全綜放到南郡的想法,全冉那個老家夥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就在孫權已經明顯露出了不耐之感的時候,外麵終於傳來了朱公盼望已久的通稟之聲,“啟稟主公,殿外朱然將軍求見!”
聽到這聲通傳,朱公忍不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趕緊輕聲道,“將軍,朱然既然都來了,那邊見他一見吧!”
孫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心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半晌之後,孫權終於點了點頭,然後高呼一聲,“讓朱然進來,同時,讓人準備設宴,今既然人來的這麽全,那孤就宴請諸位叔伯!”
“多謝將軍!”
“多謝主公!”
看著一群衝著自己拜倒的人,孫權笑的,卻是十分的苦澀。
“諸位起來吧,我等前去喝酒!”孫權收拾心情然後大笑一聲,同時對著一旁候命的侍衛道,“去讓朱然進來,隨我等一同前去飲酒!”
“諾!”
孫權帶著眾人以及剛剛趕過來還略顯得有些狼狽的朱然,一起走向了另一座偏殿,哪裏已經有人開始準備宴請了。
當眾人落座之後,各種菜肴和美酒也快速的鬆了上來,這時候的他們,仿佛不是在呂蒙死後,而是真的就單純的在迎接新的一年一般,再過除夕夜。
“諸位,孤敬諸位一杯酒!”孫權抬手舉杯,眾人趕緊舉杯相迎,此時的人們,沒有一個人提及剛剛死去的東吳大都督呂蒙,而是不停的在恭賀江東,恭賀孫權,仿佛,江東大都督呂蒙的死,就如同很久以前一般。
當一群人酒過三巡,氣氛也逐漸熟絡之後,孫權輕輕的將手中的酒樽放到桌案上,然後大殿中剛剛還在互相祝賀的人們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樽等待著孫權下麵的動作。
孫權倒也沒有讓他們久等,當到大殿之中終於安靜下來之後,便直接開口道。
“全綜何在?”
早就已經在等候的全綜趕緊站起身來,然後昂首挺胸的走到孫權的麵前不遠處,直接跪倒在地,“末將在!”
“當初你平定山越之亂,曾經想要讓孤封賞與你,當初因為種種原因,孤並沒有同意,不過如今,孤可以答應你,就憑著你獻計取荊州這一點來,孤也要封你為候!全綜聽令!”
“末將在!”
“全綜獻計取荊州,為大漢祛除叛逆,孤特請表全綜為陽華亭侯,同時暫任偏將軍之位,後續封賞等大都督入葬之後再行給予!”
“末將多謝主公!”全綜臉上全是歡喜,雖然他還是偏將軍看似沒有升遷,但是陽華亭侯,這可是實打實的軍功封侯,隻要不傻,他自己不去作死,那麽他平步青雲隻是時間問題。
孫權揮了揮手,讓他起來,不過全綜還隻是欣喜,未曾發現,此時全冉卻是趕緊提醒道,“主公讓你起來呢,快起來吧,日後好生殺敵,方不辜負此恩!”
“主公放心,末將定當萬死不辭!”全綜再次行禮之後,才退了下去。
等全綜離開之後,孫權才環視了一周之後,看向了角落裏的朱然,臉色似笑非笑。
按理來,朱然乃是西鄉候,更是昭武將軍,可以在這裏地位絕對是很高的,但是這個大殿中要麽是他的主公,要麽就是各個世家的人,便是全綜都有全冉護著,反倒是自己在朱家那裏不得寵,十分的尷尬。
此時更是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顯得十分落寞。
“朱然!”孫權淡淡的開口,“到荊州多久了?”
朱然趕緊站起身來,和全綜一樣,跪在孫權的麵前,“末將見過主公,末將來荊州已經半年有餘了!”
朱然是第一批進入荊州之人,當初呂蒙提出攻略荊州要和中原曹氏聯手的大略之時,朱然便被孫權派到了荊州,輔佐呂蒙處理各種事情,可以他幾乎參與了全部荊州的活動。
“半年了,對南郡感覺如何?”孫權的這個問題,讓大殿之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喘息了起來,就連朱然自己都喘息了起來。
呂蒙已經死了,江東大都督已經沒有了,駐守南郡就要麵對中原的兵鋒,同樣的道理,駐守南郡,無疑就是江東下一任的大都督,就算現在不是,那麽以後也會是的!
“回主公,南郡乃是荊州與曹仁相交之地,本身在關羽的布置之下已經十分的嚴密,此時南郡在我江東之手,又和關羽之時不同,不等不需要再分兵防禦其他地方,隻需要在樊城和江夏沿岸駐紮重兵。
若是那曹仁敢來攻擊,那我等就在南郡江陵一帶拖住爾等,然後兵出廬江和江夏,讓曹軍收尾難顧,到了那時,等到曹仁兵馬疲憊之時,江陵之軍大舉反攻,便可將樊城一戰而下,進軍宛城,威逼南陽,從此克複中原!”
朱然的回答讓孫權笑了起來,甚至讓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在座的都是人精,便是朱然自己在完之後都反應了過來,一臉的羞赫,不知該在些什麽才好。
孫權問的是對南郡的看法,而他的完全是戰略,如何克複中原,如何攻克樊城,這可不是一個南郡守將應該做的,朱然這些話想來已經不知道在自己的心中過多少次了,他哪裏是再南郡,他的分明就是江東的戰略。
“義封豪勇,果然思慮忠純啊。”孫權不輕不重的讚了一聲朱然,然後卻是沒有再關於南郡的話題了,“來,義封,咱們二人相識於微末之中,今日當痛飲!”
下麵那些看著朱然和孫權拚酒的世家家主們,此時的心情卻是不知道應該些什麽,或許就連孫權和朱然兩個正在喝酒的人,他們兩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當兩個人都有些微醺的時候,還是朱家的家主朱公看不下去,親自站了出來。
“將軍,今夜乃是除夕,我等理應歡聚,但是身為江東之人,卻又不能隻顧享受不顧其他,老夫鬥膽,請將軍先處理正事要緊!”
“正事?”孫權輕笑一聲,“不知還有何事,孤沒能處理呢?”
“呂蒙將軍新喪,這南郡守衛之職一直空缺,不知何人可以接替!”
孫權看著幾乎已經算是圖窮見匕的朱公,也是忍不住的搖頭輕笑,“若非朱伯伯提醒,孤差點忘了!來人,去將那個將呂蒙大都督害死的庸醫給拿上來!他不是大都督死前有話要交代麽?”
“諾!”護衛領命而去,緊跟著五花大綁的李鍪便被帶到了這大殿中,和他同行的還有剛剛趕來的諸葛瑾。
“子瑜來的好晚!”孫權看到諸葛瑾之後趕緊招呼他入座,就放到自己的身邊,同時雙眼冷冷的看著李鍪,“庸醫,你可知你害死了何人?”
“呂蒙都督死於舊傷複發,與某家何幹?”李鍪倒是沒有裝傻充愣,更加的沒有愛好求饒,而是直接義正言辭的回答到,“某家的所所做全都在眾人的眼皮子地下,從來未曾有任何不妥之處!”
“混賬!”孫權突然變得勃然大怒了起來,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桌案,然後伸手拔出身旁護衛的佩刀,直接衝到李鍪的麵前,將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定然是你施展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妖法,否則孤的子明怎麽會死?”
聽到孫權這般的李鍪,卻是沒有在反駁,也沒有再任何一個字,就這麽沉默了下去。
而孫權看到李鍪這幅樣子,也是氣由心生,一腳將他踹了出去,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口子,幸虧沒有太過嚴重,讓李鍪保住了性命。
“子明有什麽話要?”
“呂都督的遺言便在我懷中!”關於這個李鍪倒是沒有繼續沉默,那封信本就是呂蒙要交給孫權的,此時就算自己逃不了性命,也不會昧了他的遺書讓孫權難受。
孫權聽了之後,隻使了一個眼色便又護衛上前,從李鍪的懷中將書信掏了出來,送到孫權的麵前。
呂蒙的書信並沒有多長,甚至可以稱的上是簡短,畢竟他寫這個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便是想要長篇大論也已經沒有了那份心力和力氣。
心中交代的無非就是,自己征伐一生,如今病死於床榻之上,乃是有愧於孫權和江東,不希望厚葬,隻希望能夠簡簡單單的將他埋葬了也就罷了,另外自己乃是死於舊傷複發,與他人無關,希望孫權莫要妄動殺戮!
看著簡短的話語,縱然如今孫權的心中難受,也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淡淡將書信收了起來,然後冷冷的看了李鍪一眼,“既然大都督了,不讓為了他妄動幹戈,那麽便饒了這個家夥一條性命。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重則一百軍棍,扔在荒山野嶺,若是能活著那便是他的運氣了!”
孫權這句話的眾人心中一個激靈,大家都不是傻子,也久在軍旅之中,一百軍棍,便是一半,在軍中也算得上是要人性命了,平素裏三十棍子便能讓人無法下床,五十軍棍不死也殘疾,一百軍棍,這就是要人的命,更別還要扔到荒山野嶺中。
眾人看向李鍪的眼神頓時變得很是可憐了起來,不過可憐也就是他們看戲罷了,至於誰真的會為他一句話,那就太可笑了,對於李鍪這種人呢,在他們的眼裏,就如同螻蟻一般。
看著李鍪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士卒護衛給拽了下去,眾人都選擇了沉默以對,如今諸葛瑾也到了,那麽他們的正事兒也就該到了。
“子瑜!”果然不出眾人所料,孫權直接點了諸葛瑾的名字,“將你找來,可知道是何事麽?”
“回主公,某家不知!”
“大都督死了!但是南郡卻不可一日無主,今夜你便動身,去南郡收攏官吏軍士,暫領南郡太守之職,記住了,替孤看好了這個地方!”
“諾!”諸葛瑾此時也不什麽推辭的話,直接跪拜下來,應聲答到,“隻要某家還有一口氣在,定然不讓南郡有事!”
孫權此時點了點頭,看向了一旁已經有些醉意的朱然,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