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住長安南,君住長安北(七)
飛馳的馬車載著平遙公主與董大人匆匆趕來。他們攜著手,瞥了一眼提燈站在暗處的我和清荷,入了宮門。董大人背上的傷,使他們走的較為緩慢。 清荷:“公子來了此處卻不前往,恐要授人以柄。” 有婦人哭搶地的聲音漸漸從裏頭傳來,先是一個兩個,接著便成了一群,到底誰是誰光是聽著也分不清楚。我歎了口氣,道:“授就授吧。” 臣者,原是忠君愛民也。可是自打我考中了探花,君不是君,臣不是臣,官銜在職,不係民生。除了一直站在權勢的爾虞我詐邊緣,與話本子裏編寫的那些個傳神故事,巾幗不讓須眉們,相差甚遠。 就是破了去,門戶的李家姑娘從前是什麽樣,現在也就是什麽樣。劉阿鬥永遠都是讓人扶不起來的劉阿鬥,李四喜也注定永遠都是胸無大誌的李四喜。那幾月前暗許的士子之心幾乎廉價得轉瞬即逝。 老皇帝清理這場父子相殘的變故,整整一夜,到寅時稍放亮才算告尾。我們來時提的燭火已燃成了灰燼。 北庭王是第一個出來的。七郎隨在他身後,兩人眼睛皆熬得一片通紅。我上前見了禮,七郎回頭望了望,拍了下我的右肩道:“都在後麵。” 我點點頭,道:“熬了一夜,王爺身體要緊,快些回吧。” 既瞧見了相爺與榮玉在人群中完好無損的身影,我寬下了心,便同清荷乘車回了南華街,補了個大覺。 醒來,屋裏已點上療,慘慘淡淡的,是又到了晚上。清荷聽見動靜,過來給我披上衣裳道:“侯爺來了。” 待我穿好出去,才知他竟已做好了飯在等著了。我們老李家的人,真真是除了我,個個都賢惠的不得了。連相爺都是。 我朝他笑了下,有些心疼他道:“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怎麽不多歇息會?” 榮玉淺淺笑了笑,一雙溫潤的眼睛瞧了瞧我的胳膊,等我坐下道:“歇息夠了,索性無事,便上你這來看看。” 上雖然連個應景的一星半點也沒有,但為了顯擺一下這難得的“地主之誼”,我還是接過話道:“這庭院還是挺好看的,一會我帶侯爺你秉燭夜遊一番,定當別有趣味。” 不管是和尚,還是侯爺,榮玉對我那向來是不拒絕的:“好,先嚐嚐這骨頭湯……” 清荷聽見後在一旁抿嘴偷笑。 我對著骨頭湯那是:“……” 都吃啥補啥,不知道我年將二十還能長個否? 飯後與榮玉遊園,我倆當真各自一人拿了支蠟燭,並肩慢吞吞地走著,我向他道:“人還真是奇怪,那時突然得知你還俗,我難過的竟然是沒能與你把酒言歡,聽曲話別,現在照常見著了,就覺得偶爾這樣走一走也是頂好的。” 榮玉聽了,像時候那樣文縐縐評價道:“辛稼軒有首詞倒是適合你的。” 我來了勁,歪頭將燭火湊到他跟前,故意逗他笑:“唱來聽聽。” 池塘裏的芙蓉凋殘得隻剩枯黃的根莖,池塘邊上的錦衣和尚手握滿滿的燭光,一開嗓就成就了一段故事:“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還休。欲還休。卻道涼好個秋。” 瞧瞧,我的下第一好就是這樣的下第一好,總能把我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公子俊逸無邊,一曲完了,趁在丟人現眼前,我趕快又感動地把他感動了回去:“二皇子既已自戕,那與寄歡的婚事也就不作數了,這回你千萬不能再錯過。你若是覺得難為情,過些時日我替你去北庭王府也好。我們侯爺這樣好的男子,一定得和郡主狠狠幸福才校” 於是,燭光一遍一遍跳躍中,和尚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