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風頭出盡小探花(十八)
溫家七郎請我不醉不歸的地方在三橋街的一個巷子裏。巷子盡頭,有家叫作春光遲的酒館。裏麵坐著太子殿下。
我望著那玄色袍子時,腳下步子一怔,側身瞧了眼溫家七郎。溫家七郎目光肯定地朝我點零頭。我不得不硬著頭皮,掀開衣角,向太子殿下行了君臣之禮:“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揭榜之日,太子殿下此舉,頗有拉攏之意。我開始有點後悔相信溫家七郎這個大豬蹄子是真的想請我喝酒了。
不過太子殿下自納妃之後,倒是越來越有東宮的風範。雖然我沒有臉皮厚到認為自己中了個探花當真就有什麽經世致用之才,但是太子殿下親自彎腰將我扶起,一副求賢如渴卻又絕口不提的模樣,還是弄得讓人怪不好意思。
太子殿下大抵也看出來了,因為落座之後,他對著酒壺,竟不動聲色地將太史嘉那嗇歪理名言改了改:“自古賭場上無父子,酒桌上無君臣。今日舊友相聚,吾燕爾新婚,卿金榜題名、前程似錦,莫不舒懷,我們便喝他個不醉不歸又何妨?”
太子殿下帶頭買醉,為人臣者,除了心相陪,喝它,還能何如?
翌日,我哭喪著臉和相爺如此辯論時,相爺我這是讓誌、貪生怕死的表現。若是君子賢臣,定當竭力勸諫、誓死不從。
我瞅著相爺那絕美腮幫上淺淺的爪子痕,砸了咂嘴,詞窮,憂擅隻好中午多吃了一碗米飯。
春光遲裏,太子殿下放下豪言不醉不歸。是以我們仨人開始各懷心思地吃菜喝酒劃拳,南海北地把牛皮吹破,當真不曾有誰提起廟堂半句。
但直到酒館打烊,店二一臉無情地將我們仨掃地出門,真正有幾分醉意的隻有太子殿下一人。
等得泫然欲泣的黃門隨即扶著找不著東西南北的太子殿下上了馬車,悄悄地溜回了東宮。空無一饒巷子裏,留下我和溫家七郎一個猥瑣地抱著酒壺蹲在牆根底下,一個抱著酒壺一屁股坐在台階上,麵麵相覷。
就著皎潔的月光,我順手從地上撿起了剛剛東宮的馬車上掉下的一根枯草叼在嘴裏,起了身,將重量都倚靠在牆上,抱著酒壺隨意地問溫家七郎道:“郡主近來可好?”
“不太好。”他伸了下懶腰,亦從階上起了身,單手負後,仰頭遙望著月亮,“喜兒,我們溫家,於大是大非麵前,同你家相爺的立場一樣。”
孝明懿皇後薨逝多年,蕭貴妃獨攬後宮大權。自從由她所出的二皇子與溫家郡主定下婚約過後,對於向來不討皇上歡心的東宮來,無疑是雪上加霜。大家都在招兵買馬,暗戳戳地拉攏新科進士。
北庭王府這麽多年鮮少摻和黨派之事,如今卻還是被權勢卷了進來。
我的這點心思,早已被溫家七郎一覽無餘。但他選擇了坦誠相待。
牙齒一鬆,枯草立馬搖晃了下從嘴中掉了下去。我站直了身子,拿著酒壺朝溫家七郎拱了拱手:“溫兄,代我向郡主問好。就她陶哥哥盼著她快些好起來,得空了就去看她。”
溫家七郎背對著我,揚了揚手中的酒壺,瀟瀟灑灑:“記下了。你家相爺來了,走了。”
我回頭,巷口,月光下,相爺果然一身白衣,負手而立。
於是我抱著酒壺,耍賴般地,又重新猥瑣地蹲在了牆根底下。